巴坦送了一圈饭，跟人吹了一圈牛皮。


    最后，几乎整个连队都知道，他们小谭队长要创造记录了，一上午收了两百亩小麦。


    这一下，所有人都期待起来了。


    期待小谭队长到底能创造多高的记录。


    总场派过来督促工作的张会计，听到两百多亩这个数据，很有些怀疑。


    怀疑他们虚张声势。


    或者，是他们土地丈量有问题？


    张会计本着严谨的工作态度，亲自到大田里，先用步子丈量了一下每垧地的距离。


    大致估算了一下，土地丈量应该没问题。


    又根据地头的标致，细算了这一上午收割的土地，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还真有两百多亩！


    一个人一上午收了两百亩，什么概念？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吗？


    简直创造人类奇迹！


    这一下张会计也开始期待了。


    下午五点，到了该交班的时间。


    农机上的人，已经连续工作十二个小时，无论如何，也该下来休息了。


    老翟头和孙白元两人跟着接粮的拖拉机来到地里，示意要接班。


    谭小絮却坐在收割台上，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她冲站在下面的两人喊：


    “翟叔，孙研究员，你们先回去吧，夜里九点再来！”


    夜里九点？


    那岂不是，连续工作十六个小时？！


    老翟头喊：


    “小絮，你快下来回去休息，连续工作十六个小时，人受不住的，快下来！”


    “没事，我要破记录！”


    “你已经破记录了！”


    “我要破一个大的记录，没事，我身体承受的住，你们先回去，九点再来！”


    老翟头和孙白元两人在下面喊破喉咙，谭小絮也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谭小絮卸完了粮，不管两人如何大喊大叫，又轰隆隆开着联合收割机走了。


    老翟头气的大骂：


    “这丫头片子，什么时候这个倔脾气了！”


    孙研究员无奈的叹了口气，又用一种自豪的语气说：


    “小谭队长的脾气我们是知道的，从来说一不二。”


    “她从前不这样！简直疯了！”


    老翟头气的无可奈何，只好跟孙白元离开。


    另两边，机耕队另外两个小组也来到地里接班。


    武刚示意常文从拖拉机上下来。


    常文远远望了一眼晚霞里联合收割机冒出的黑烟，问：


    “小谭队长换班了吗？”


    武刚答道：


    “没有，我刚遇到老翟头，他说小谭队长疯了，非要干到晚上九点，九点再接班。”


    常文一听，好家伙，九点？


    一个姑娘家都能干到九点，他们一帮大老爷们还比不过姑娘，传出去脸往哪搁？


    “你们也回去，九点来接班！”


    武刚一听不答应了：


    “常文，没你这样的，荣誉都叫你挣了，我们干什么，说好两班倒，每组十二个小时，你这是占用我们的时间！”


    “有你显摆的机会！今天第一天，先让我，我争取给咱们连队锦上添花！”


    “拖拉机给我，我也能锦上添花！”


    两人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互相喊着。


    后来武刚气不过，硬拉拖拉机的门。


    常文忽然打开门，一脚将人踹下来，而后赶紧开着拖拉机跑了。


    武刚摔了个大屁蹲，跳起来望着离开的拖拉机叫骂：


    “常文，你个混球，不要欺人太甚！”


    常文一跑，施文滨开着卡车也赶紧跟上。


    另外汤小鹏那一组，也到了接班的时间。


    总场派过来的卡车司机捂着屁股，两腿打晃的从卡车上下来：


    终于要交班了！


    特-么老子开车那么多年，没累成今天这熊样！


    喜迎解放。


    结果那边汤大鹏喊道：


    “什么，小絮跟常排长都没交班，不行，输给小絮无所谓，但是不能输给常排长，来，哥几个，继续干，把第二给我保住！”


    卡车司机：“……”


    两条腿忽然支楞起来，疯狂逃窜：


    “要干你们自己干，老子要休息了！”


    最后，只有汤大鹏这一组换了个卡车司机，其他人顶着晚霞，继续在田野里奔驰。


    斗转星移，夜幕降临。


    拖拉机、卡车上都打起了灯。


    晒场那边也用柴油发电机，亮起探照灯。


    办公室里，宿舍里，全都灯火通明。


    疯了，全都疯了。


    谭小絮带头疯，另外两个小组也跟着发疯。


    整个连队的人都为他们捏一把汗。


    尤其是一些女知青、女职工，秋收一天下来，不断摊晒粮食，胳膊和腿就没停过，都快累散架了。


    但谭小絮居然还在坚持，而且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


    她是怎么熬的住的？


    高毅松借着往地里送柴油的机会，爬上收割台，脸色凝重的对谭小絮说：


    “下来休息。”


    谭小絮身上、头上已经撒了一层黑灰，白口罩也变成黑的。


    只有眼白在黑夜里越发清澈：


    “你去休息吧，我要干到九点。”


    “你不是铁打的，你是肉体凡胎，连续工作十六个小时，身体会出问题的。”


    谭小絮不理他。


    高毅松继续道：


    “你不下来，那边常排长跟你表哥都不下，你是想累坏自己，顺便连累别人是不是？”


    高毅松语气十分严肃，本来就低沉的声音，现在简直像个低音炮。


    谭小絮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想踹他一脚，又怕把人踹伤，干脆换了个策略。


    拉下口罩，笑的露出一口白牙，用祈求的语气说：


    “高指导员，你就让我干到九点吧，我保证，九点，我差不多能收完六百亩，收完这六百亩，我就交班，行吧？”


    高毅松的心一下子软了：


    “那我在这陪你。”


    “不要，小麦有麦芒，容易过敏，你还是别在这凑热闹了，快回去吧。”


    高毅松无动于衷。


    谭小絮又道：


    “你要不，先把常文和我表哥他们轰下来，然后，收割台上灰尘太大，你回去把自己裹严实点再过来陪我，好吧？”


    高毅松想到了跟谭小絮一起发疯的常文、汤大鹏他们，只好先下了收割机。


    坐着马车，到另一边，把常文拦住。


    常文的拖拉机停了下来，高毅松二话不说，直接拉开拖拉机的门，手往后腰上摸。


    常文一看他这是摸枪的动作，连忙举起双手：


    “高高高，高指导员，你有话好好说，别别别动手！”


    “下来！”


    “好好好，我下，我下，你冷静！”


    高毅松的手收了回来，让开空，让常文下来了。


    常文一下，其他人也跟着下车。


    他们这才交了班，换上三组的人上来继续收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