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最后的琴弦突然发出刺耳的崩裂声，秦心不舍地垂下眼不再去看嵌在琴板中央的木心种子，任由它融成一团半透明粘稠的浆液，缓缓浸润到琴体中。丝丝暗纹转瞬间被填充上淡绿的色泽，绘成一个奇异的符号，这才看出那块琴板也并不是随处找来的破木板。


    当那抹绿爬上未断的那一侧琴弦时，龙珺无名指扣着的素圈忽然解体，在空中划过数圈后，不偏不倚地合在了秦心握弦的指上，发出极微弱的一声咔哒。


    “等价交换。”秦心摩挲过那素圈暗部不起眼的纹样，忽然低笑出声，“怪不得当初如此风靡的玩意儿一夜间悄声匿迹呢。”


    云落星腕间的木心悄无声息地抓住了秦心的手：“你既然如此说了，该是知道这东西的代价吧？还是说，你当真不要命了？”


    那也算是蓝海星穿越部的一场浩劫。


    等价交换戒指问世的第一天就备受好评，缘由很简单，这是一个堪称规则漏洞的制品，如果你愿意的话，甚至可以称之为许愿机。


    当然，使用需要付出代价。譬如高昂的带人游客票上架后，许多员工、游客更倾向于带上一枚等价交换戒指，他们异世的亲朋好友自然有的是能换出蓝海星钱币的财物，更有甚者直接换出了前往蓝海星的途径。


    直到有人开始换命。


    贪欲是很难控制的，换无可换的蓝海星人开始交换自己的寿命——因为他们自己作为蓝海星的“东西”，可以换一个更好的价格。


    “我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但那是一种温和的欺骗。”秦心解开那圈木心，轻点了几下素圈，“像是陷在柔软的床铺上，昏黄的暖光打在你身上，没有丝毫疼痛或者不适感。”


    木心被收了起来，云落星静静地看着她结出了等价交换的手势。


    “怪不得他们用起来毫无节制。事到如今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总之我得用。”秦心完成了最后一画，朝着云落星伸出了手，“员工卡和耳坠还我吧，我的事做完就带你走。”


    员工卡上长长的绳将二人的小臂交缠在一起，秦心紧紧握着云落星的手，不知道是想让她安心自己没有偷跑的意愿，还是想汲取一点安慰。


    耳坠接通，秦心按下侧面的一个按键，将其转换成了投影模式，还未等待机的光闪烁一次，就已被接通。


    “你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什么事，我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你……”秦雨又惊又喜的样子出现在冥海昏暗的空气中，她似乎刚刚察觉到通讯器投影的红点，慌忙按下开机，脸色却猛然冷了下去，“云落星。”


    “雨姨，我有点事要说。”


    许是秦心身上的惨状太过骇人，秦雨一下子软了语气：“是什么事？云落星提要求了吗？只要她能保证你活着到家，条件任她提。”


    秦心摇了摇头，目光滑过秦雨背后的大屏，月底了，原是播放各个员工任务记录的地方变成了个人信息结算。


    “我总跟你说，少出点任务，尤其是这个类型。”秦心似是不经意地寒暄，“我出发前不是替你寻了几个小甜饼么？还有你的生日礼物，我亲手设计的那个团宠爽文。”


    大屏在秦雨紧张的操作下胡乱切换了几页，最终回归黑屏，她故作轻松地轻咳一声，面上些许勉强被迅速藏好：“我去了，去了的。是出的任务太多，被刷到下一页了吧。”


    秦心的指根微微刺痛了一下。


    “那条支线任务也很不错吧。”秦心微微笑着，并不在意秦雨迟疑的眼神，“就是那条啊，和男主男配一起……”


    “对对，真的很不错，不愧是你设计的任务。”秦雨恍然大悟般接话，“我也算是体验了一把无痛通关了。”


    不知何处的通讯忽然接通，一个略有些焦急的声音传了出来。


    “部长，月底结算出来后有不少人抗议，已经闹到财务部那里了！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把废设还回去几个？目前呼声最高的是替身带球跑和万人……”


    “闭嘴！”


    桌上的瓷杯被掷向了房间一角，清脆的破碎声后是沙哑的信号中断。


    “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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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我失态了。”秦雨沉默良久，深呼了一口浊气，只敢看向云落星，“言归正传，你的合理需求我都满足，你们一起回来吧。”


    秦心垂着头，紧握着云落星的手几乎打湿：“雨姨，我没打过她，任务失败了，我们的约定是不是不算数了？”


    “啊……”秦雨头也不抬地吩咐下属去收拾出一处干净舒适的房间，“算数，你想要别的姨姨也给你弄。”


    “那如果我任务成功了呢？”秦心几乎要撑不下去，勉强抬了抬嘴角，“那样的话，我们的约定还算数吗？”


    秦雨翻飞的手指敲击在触摸板上：“怎么这样问？失败了都算数，成功更是算数，更何况我们本来就一直在一起不是吗。”


    指根传来的刺痛让秦心下意识抽搐了一下，她最终垂下了头，不再去看投影中的人，声音微弱：“雨姨，我回不去了，云落星回去后你不要找她麻烦，就算是同性相斥，她也已经退休了不是吗。”


    “说什么傻话！你……”


    秦雨的呵斥戛然而止，她看到了那早该是违禁品的等价交换戒指正在秦心的指根上发着微弱的光，显然是被激活了。


    她忽然觉得心底泛上来一阵惊恐，随着血液传进四肢百骸。


    能被等价交换的东西，总是会与戒指一同散发着相同的光辉，就好像被选中了一般。


    但生命是没有的。


    当年那些穿越部内逝去的员工与游客，无一例外，只有身上的戒指带着一圈温暖的光晕，如同它点燃的是生命。


    “你用生命交换了。”秦雨肯定地说道，面上种种神色定格成一种奇异的结合体，“多久？”


    此刻缠绕在云落星与秦心之间的员工卡挂绳反倒成了支撑秦心的最后一道防线，她垂下的睫毛几乎遮挡了整个虹膜。


    “全部。”秦心气若游丝，“或许，母亲旁边的空墓能派上用场。”


    秦雨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她忽然起身，在触屏上轻点几下。


    那根支撑着秦心的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