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谢雁微皱起眉。


    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一时想不出来，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苏青云回神，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回去吧。”


    两人并肩走在长廊上，廊外是纷落的雨点，廊内只有两处微弱的烛光。


    风席卷这雨吹进了廊内，然而大半的寒风都被谢雁遮挡住了。


    苏青云的脚步放缓，两人错开了些距离，她抬眸可以看见面前人挺括的肩背。


    每次都是如此，所有的危险和风雨好像都被他挡住了。


    这种久违的被人保护的感觉，苏青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她本就是个孤儿，被师傅领回家后才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然而随着长大，师傅年纪越来越大，后来也因病去世了，从此就再也没有人这么让她依赖了。


    若是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孤独而又漫长地走着，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习惯了。


    然而人就是贪心的，拥有了一丝温暖后就会想要得更多。


    得到的越多，越割舍不下。


    她突然想起在岁轩客栈里朱岁儿问她的话。


    “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


    苏青云想，其实她那天撒谎了。


    也许更早就应该察觉到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喜欢......


    谢雁脚步一顿，转过身，发现身旁的人离自己已经有了一段距离，身影隐入昏暗之中，轮廓开始模糊起来，只有手中的灯盏能证明她的存在。


    这种焦躁感和当日在周府的花园中一样，让他十分不舒服。


    昏暗中的苏青云半晌后，开口道：“谢雁，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其实我——”


    “大人！”林昭匆匆忙忙跑了过来，打断了苏青云后头未完的话。


    语气焦急道：“洪水！发洪水了！”


    —


    深夜，姜淼一脸疲惫地揉着眉间，长发散乱的披在肩头，只随意着了一件外袍坐在堂内，听着手下的衙役说着情况。


    “北边好几个村子已经淹了，但所幸人员在暴雨之前都已撤了出来，但是......”


    顾明堰刚吃饱睡着，却被人硬生生叫醒，脸色都不太好看，语气不耐烦道：“赶紧说，但是什么？”


    衙役知道是自己的失职，赶忙跪下回道：“但是我们在各个客栈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麒麟村里的人一个都没撤出来，应该，应该还在村子里。”


    “什么？”姜淼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不是说让你们将那些村子里的人都提前撤出来吗？这次的灾祸不比前些年，钦天监测出这次的灾祸是百年难遇的特大洪涝！”


    谢雁微皱起眉道：“大坝呢？”


    姜淼听闻，好似脸色越发难看，回道：“已经建成了。这次也是因为有了这大坝，灾祸才没那么严重，不然整个东川县都可能被淹掉。”


    马璟焦急道：“那还不赶紧去救人！还在这商讨些什么？”


    衙役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错，一个弄不好，村子里的几十条人命都得他来背，他低着头哆嗦道：“外面雨下得太大，根本看不清方位，也不知他们现如今躲在哪里，而且洪水湍急，我们的船只根本没办法进去。”


    苏青云拧起眉。


    在洪涝的情况下，要想救人根本希望渺茫，况且还在古代，没有专业的救援工具，根本不可能，况且大坝对于洪涝只能抵挡一部分罢了。


    她出声提醒道：“虽然有了大坝能阻挡一段时间的洪涝，但看现在这雨势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样子，之后很可能引发更大的灾祸，现下洪水湍急，救人已不是第一要义，现下更重要的在外围用沙袋造起一座“城池堡垒”，已避免城内更多的人员受灾。”


    顾明堰听完，在一旁冷哼一声道：“这么多人被困在洪灾之中，你轻飘飘的一句话，这十几条人命由谁来担？”


    谢雁皱起眉，反驳道：“顾大人，那些人命固然重要，但现下救援并非良策，贸然前往只会死更多的人，我们所坐在这儿商讨就是为了避免更多的人死伤。”


    顾明堰被堵了一嘴，说不出别的话。


    若是他亦然绝然下了这救援的命令，若是能将人救回来那就是大功一件，但若是死更多的人，到时也不好和皇上交代，况且他来这儿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这洪灾。


    他可不想到时候莫名惹一身骚。


    姜淼也很想救那些人，但的确当下的情形贸然前往救人并不是一个明确的决定，她点头道：“召集所有的衙役，用沙石和沙袋将周围全部都围起来，来防止之后的洪灾，还有去找一间大的空房屋，以防水患之后出现瘟疫。”


    水患之后最害怕的便是瘟疫。


    古代没有现代医疗设备，一场瘟疫足以要了大半人的性命。


    “明日一早，看能否将麒麟村那些人救回来，还有尽可能将镇上所有的大夫都带到这儿来。”姜淼蹙眉道，“以防万一。”


    “是，大人！”


    —


    外面的雨声一刻也不停歇，衙役们浑身湿透，不停地从大堂内进进出出，告知着一切情况。


    整整一夜，堂内几人都没阖过眼，桌上的浓茶换了一盏又一盏。


    苏青云眼睛通红，她发现自从穿越过来以后她的身体就不似先前那般好，也许是原身自身体质的缘故，再加上先前在济良村受了伤，现如今身体越发差了。


    浓茶根本掉不住她的精神。


    谢雁看着她通红的眼眸，忧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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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这么熬着，回屋去睡吧。”


    困意不停地席卷着苏青云，她半阖着眼，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我想等到天明，等一等麒麟村那些人的消息，我怕那些人因为我的话丧命，我不想这样。”


    谢雁微拢过苏青云的肩，让她可以倚靠在自己的肩上，轻声道：“你说的没有错，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好好睡一觉，其他的我会处理的。”


    苏青云靠在谢雁的肩头，实在支撑不住，阖上了眼眸。


    谢雁见苏青云已然熟睡，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朝堂内的两人点头示意后离开了。


    姜淼拟好了一封奏折后，叫来衙役道：“这封奏折务必要送到皇上手里。”


    “是。”


    昏暗的夜色渐渐退却，乌云之中透出一层层亮光，雨势渐微。


    混浊的水流淹没了整个地面，房屋都被浸没在深处，远处，一座庙顶处好似有人在挥手。


    官兵们撑着船只立马赶了过去。


    庙顶处的正是麒麟村的十几名村民。


    老村长看见官兵苍老的脸颊上立刻留下了两道混浊的眼泪，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天磕头道：“感谢神明救下我们麒麟村。”


    —


    苏青云睡得并不安稳，窗柩外透过一丝光线打在她的脸上，眼睫微颤，睁眼时太阳穴仍突突直跳，心脏也不太舒适。


    她皱眉穿好鞋，裹上披肩，撑着伞来到堂前。


    此时堂内横七竖八地躺了十多个人，丫鬟在一旁熬着药，大夫则给众人把着脉。


    谢雁见苏青云醒了，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道：“将这药喝了。”


    苏青云知道这是预防瘟疫的药，即使不喜欢但也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进去，喝了个干净。


    “张嘴。”谢雁道。


    苏青云乖巧地照做了，下一秒熟悉的甜味蔓延开。


    她低着头，抬起嘴角。


    她怕苦，喝完药就想吃蜜饯的习惯，看来钦差大人一直都记得。


    苏青云抬眸，视线越过谢雁的肩膀，看着地上躺着的人问道：“他们是？”


    谢雁答道：“麒麟村的村民，都救回来了。”


    昨夜的不安和内疚因为这话瞬间荡然无存。


    还好这些人都活着。


    苏青云低声道：“太好了，他们都还活着。”


    然而还没等众人缓过一口气。


    衙役从堂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不好了大人，洪水造成了山体塌方，官道被石块堵住了，都城来押运米粮的人和马车都被困住了！”


    姜淼蹙眉道：“小路呢？”


    “堵死了，全被堵死了，书信送不出去，都城不知道我们这儿的情形。”


    “我们和外城彻底失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