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地上的少年闭着眼，闷闷道:“我答应。”


    “成交！”明夷向前跑了两步，摘了一捧白色的槐花，又哒哒的跑回司衡身边。


    她先摘了一朵放进嘴里，随后眯起眼，哇，甜丝丝的。又递了一朵到司衡嘴边:“要尝尝吗，很甜的。”


    “拿走。”


    明夷翻了个白眼，手腕一转扔进自己嘴里，甜丝丝的花蜜让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她拿出那片绿色叶子:“这是恶灵留下的，我猜里面一定有残留的力量，我想让你催动它，把那些活着的人唤醒，将她们送出去。”


    司衡看她眼神认真，嗤道:“多管闲事。”


    明夷撇撇嘴，扔进一朵槐花，不和他计较。


    “我手断了，你把叶子放在我额头，我用念力催动。”


    “好。”


    明夷扒开他的额发，仔细的擦额头上的泥土。


    司衡脸黑了下来，咬牙切齿道:“事真多！”


    明夷不理他，将叶子认认真真的贴了上去。


    司衡于是不再多言，闭上眼睛，探出一丝妖力，叶子绿光大盛，远处不多时便响起一声声的惊呼，随后声音又全部消失不见。


    她们可以回家了，明夷松了口气。


    吧嗒。


    叶子掉了下来，明夷捡起它，宝贝的拍了拍上面的土，随后对上司衡阴恻恻的目光。


    明夷知道他在等自己兑现承诺，她有点心虚，捧着冰凉凉的叶子:“那个我刚才忘了说，这个叶子有治愈之力，你拿它去疗伤吧。”


    说着便把叶子又放到司衡的额头上。


    吧嗒。


    叶子又掉了下来。


    明夷捡起来又想往上放。


    “你住手。”司衡咬牙切齿，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明夷捉弄。


    明夷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辩解道:“是真的，我腿上的伤口就是它治好的。”


    说着她就开始掀自己的衣摆，小腿处曾被藤蔓抽到的地方，裤子也被抽破了，而里面的皮肤却光洁无痕。


    “你看，我的腿真的好了。”


    司衡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把你衣服拉好。”


    “你信了？”


    司衡懒得理她，又怕她纠缠不休，只好勉强应道:“嗯。”


    裤子上的鞭痕做不了假，而他早知道那叶子对自己并无用处，在他用念力催动时就已经尝试用叶子的力量修复伤口了，可那力量在他身上并无反应，若非如此他才不会帮她救人。


    “可是……真的没用吗？”明夷拿着叶子反复观看，又手快的把叶子放到司衡胳膊上的伤口上。


    没反应。


    她不信邪，擦了擦上面的血，又放到司衡背上的伤口上。


    还是没反应，真奇怪，明夷偷眼去瞧司衡，见他正阴恻恻的盯着自己，急忙收回了还想放叶子的手。


    切，真小气。明夷撇嘴。


    她看着司衡半死不活的样子，最终还是决定不作弄他了，他使用了妖力后似乎更加虚弱了，鳞片也不再生长，她怕再耽误一时半刻，这小妖怪真的病死在这儿，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我去给你找草药，你放心，我一定会兑现承诺救你的。你别乱跑，等我回来，不过……”她看了眼司衡，“不过你也跑不了。”说罢，她抱着槐花飞快跑远了。


    而司衡却不向之前一样气急败坏，而是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眼神阴鸷。


    他来到这里除了要借恶灵之手杀了那女人，还因为这里有传说可以伐经洗髓，提升妖力的灵果。


    他自出生就身体残缺，妖脉破碎，妖力低微到连人族都可以随意欺辱。


    强大的妖族高高在上，人人都尊称一声妖仙大人。而如他这般弱小的妖类，一旦被人发现，便要被关在笼子里，被对妖族满是恨意的人族唾骂，供在妖族中受辱的贵族赏玩折磨。


    他自有意识起就在岭落山，人身蛇尾，胳膊脸颊上都覆盖着黑色鳞片，懵懵懂懂，不知世事，尚不能完全化形时，便被砍柴的人族发现。


    他仍记得那天，粗野的大汉看到他时，吓得手脚巨抖，软脚虾一样匍匐在他的蛇尾下，叫他妖仙大人。他不懂他是何意，于是甩着尾巴转身离开了。


    可当晚，常年迷雾的岭落山上通宵亮起了火把。一人看到睡在石洞中的他，大叫着：“在这里！”


    黑夜中，燃烧的火把将那人映照的如同鬼魅，不久便有十几个大汉将他团团围住，他们拿刀尖对着他，姿态防备。


    “岭落山的迷雾对妖族来说是剧毒，你一个连化形都不能的小妖，是如何越过迷雾闯进来的！”


    那人手一挥，数道惊雷炸在司衡的手臂上:“说！”


    鳞片被炸开，裹着焦糊味散落在地，司衡疼得蜷在地上，啊啊的叫着，连说话都不会。他拼命的逃跑却无法越过迷雾，他被抓了回去。


    白天他被拴在繁华街头，人们拿石头扔他，用泔水泼他，骂他不得好死，要他为他们的亲人偿命。晚上他穿上华贵的衣物，匍匐在地，对着贵人磕头，任他们将滚烫的汤水兜头浇下，将他的脸踩在脚下。


    人族对妖的恐惧，怨恨，愤怒，嫉妒全都泼洒在他身上。


    他不懂为什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直到后来有大妖来到了此地，抬手便是天翻地覆，曾唾骂他的人族门都不敢出，欺辱他的贵人跪在地上求妖仙大人饶他一命。


    那一刻他懂了，他过的如此艰难，不在于他有没有做过那些事，而在于他有没有强大的力量。


    大妖看到被锁在笼子里的他，面露不屑，转身欲走，司衡急忙跪在地上，他深深的低着头，卑微的求大妖救自己一命。那妖眼神嘲讽，打量了他一阵，一挥手笼子瞬间四分五裂，于是他抓住这次机会拼命逃了出去。


    可他始终无法越过迷雾，只好躲在岭落山上，没日没夜的修炼，直到勉强化为人身看起来与他人无异，才敢在冬季没有食物时，偶尔下山去。这些年他吃尽苦头都无法修复破损的妖脉，这灵果的消息，是他为一只擅炼药的大妖试了三年的药才换来的，这是他变强的唯一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


    太阳西斜，日暮将近，明夷还没回来。


    司衡渐渐冷了脸孔，他就知道不该对人族抱有任何期望。


    他闭着眼，等体内稍微攒起一点力气，就用手肘蹭着地面，努力移动身体，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司衡咬牙坚持着，他快没力了，必须吃点东西。


    与此同时，他掌心缓缓聚出幽幽绿光，就在他要收拢掌心之时，明夷的声音响起。


    “我回来了！”


    司衡一愣，掌心绿光瞬间消散，而明夷衣袖下静静蛰伏的鳞片仿佛失去支撑，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无人察觉。


    明夷灰头土脸，啪的将肩上重物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下:“累死我了。”


    随后她咦了一声，视线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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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地上的血迹，落在司衡身上:“你怎么到那里……去了……”


    她看着司衡嘴上的泥土和地上被啃过的草皮，沉默了下来。


    而司衡毫不在意的吞掉嘴里的草屑:“我饿了。”


    “哦，哦！”明夷回过神，急忙去抓地上的小兽，“这是雪狸兽，十分凶残，竟然偷袭我，我与它大战数个回合，终于将它拿下。”


    “雪狸兽肉质鲜嫩，浑身是宝，它的兽脉更是灵力充沛。待我将它经脉取下，捆绑在你受伤的地方，里面的灵力就会沿着伤口流遍全身，滋养你的身体，你这一身伤不出三日就可痊愈了。”


    而司衡却直勾勾的盯着她:“你为什么要回来？”


    “什么？”明夷抬眼看他，有些不解。


    “你明知他们是我故意带来，设计陷害，还知道我是妖，为什么不杀我，反倒救我？”


    天色暗了下来，司衡的脸隐在暗处，让人看不真切，却莫名觉得危险。


    明夷吞了吞口水，拿着兽脉走过去，随后在司衡腿上的伤口上用力一捆。


    听着司衡的闷哼，明夷心里痛快了:“为什么？”


    言罢，明夷装模作样的打量了司衡一圈，随后视线落在他脸上。


    她偏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一指挑起他的下巴，司衡刚想反抗，明夷立马道:“别动！经脉已经绑上了，若是乱动，小心骨头错位，成了个残疾小妖！”


    闻言司衡僵住了。


    见状明夷笑了笑，对着指上的脸点评道:“嗯……瘦了点，不过面白如玉，也挺好看。”


    “你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救你吗？自然是觉得你这小模样还不错呀。”


    司衡眼中有一瞬茫然，随后两只眸子霎时燃起了火，额上青筋暴起，明夷见状急忙收回了手，她觉得，她再不收手，这只手就要落在司衡的腹中了。


    看着司衡趴在地上，气的喘气的粗了几分的模样，明夷心情舒畅。


    哈哈哈哈哈哈。


    她在心中无声捧腹。


    让他吓唬她！


    直到明夷将雪狸兽烤得滋滋冒油，司衡仍旧趴在那儿一声不吭。


    明夷深觉再不说些什么，恐将这小妖怪气死了，连忙道:“那妇人那样痛骂你，想来不是好人，她技不如人，被你设计，这是你们的恩怨，我当然不会插手。”


    “况且我承诺过要救你，自然不会食言。”


    明夷探头瞅他，见他虽然仍旧不动，但呼吸似乎平缓了些，于是再接再励道:“而且你不必在我面前强调你是妖，妖又如何，我虽是人族，却不觉得你比我高贵。”


    话音落，明夷许久不见司衡说话，抬头看去，只见司衡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目光看着自己。


    她摸摸脸:“怎么了？”


    “你还真是与常人不同。”


    明夷兴奋了:“哪里不同？”


    “蠢多了。”


    “你！”明夷生气了，她站起身，手里举着火把冲司衡一挥，“信不信我把你这个病妖怪烤着吃了！”


    司衡看到晃动的火焰，瞳孔一缩，脑中霎时涌出许多不堪的回忆，他绷紧了身子，惊怒的瞪着明夷。


    明夷看着他苍白的脸，悻悻的放下了手。


    司衡眼不见为净，索性偏头闭眼不再言语。


    空气安静下来，一片寂静中，一股香味却突然冲入鼻尖，司衡转头，明夷笑嘻嘻的举着一只滋滋冒油的烤腿:“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