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重见天日善举倾城

作品:《从庆余年开始,了我意难平

    说实话,庆帝本以为,洛九会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求他放过秦策,那样符合这人一贯的行事。


    没想到,收到一份军令状。


    但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如果他不是这般骁勇,也不会在军中一战成名,成为让百万边军敬仰崇拜、让敌军闻风丧胆的红衣杀神了。


    这样一员虎将,让帝王难掩激赏。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欣赏,让他一次又一次压下心中的忌惮和杀意,甘冒割破双手的风险,也要把这柄利刃握在掌中。


    “会有这么一天的,朕等着看洛将军大破齐都。”庆帝看着洛九,作出了不算承诺的回答,“只是,不是今天。”


    他看着红衣人难掩失望,又多解释一句:“大战方歇,百姓需要休养生息,不可一味穷兵黩武。后方稳定,才能长治久安。”这种对皇子才会有的教诲,不知为何就顺嘴溜了出来。


    洛将军听了这话,垂下了眼,显得有几分羞赧:“是臣想岔了。”他认同了皇帝的决策,可是紧接着,又开始了对主帅的担忧,“陛下……边军不稳,说到底是臣之过。求您宽宥秦将军,若要责罚,请罚臣吧!”


    对话回到了皇帝此前设计好的轨迹。只是,帝王的心意有了些许改变。


    “秦策的罪责,朕可以先记着,等时机合适,就看你这军令状是不是完得成了。至于罚你——”


    洛九听到秦将军死罪可免,松了口气,接口回答:“臣愿领罚。”


    领罚这话庆帝已经听到耳朵起茧,知道此人不管怎么罚都不会改变。洛九知错还敢的本事,小范大人早已无可奈何,如今轮到庆帝领教。对这副倔脾气,若不杀他,即使是皇帝也只好先忍着。


    “怎么罚你,才能解边境危局?”


    这个问题带了考较的意味,让洛九怔住。


    “啊?”


    呆头鹅的样子让庆帝开始不耐烦。


    “自己动脑子想!”


    于是洛九真的开始冥思苦想。他和范闲之前的准备,到这一步,已经用不上了。斟酌了一阵,他开口回答:“臣需要出现在朝堂之上。”他抬头看看庆帝,见他没有表情,又加一句,“至少一次,让世人知道臣还活着。边军哗变,是为臣心忧,也是因未知而焦灼。陛下,臣可以死,但不能以莫须有的罪名死。”


    “莫须有”,庆帝咀嚼着这个词。


    “臣可以住在庆庙,可以不上朝,不参与政事,但是需要给天下人一个合理的解释。”洛九直视着庆帝,没有回避他所谓苦修的真实原因,“苦修祈福这种理由显然站不住脚,不如就说,臣身体不好,住在庆庙是为休养。”


    他似是真心实意在帮皇帝想理由将自己关起来,想了想又否决掉上一个提议:“不行,臣身体一向结实得很,不会突然就弱不禁风。除非……”他蹙起了眉,“除非臣身受重创,隐居庆庙是为养伤,这就说得通了。如此,朝臣弹劾、边军之忧都可迎刃而解。”


    “若是有人问臣为何受伤,就说是北齐一战——不,不能因为这个原因,臣好不容易才打的齐人怕得要死,绝对不能失去威慑。”他把自己的考量一句一句地说出,像是一点没有隐瞒之意,思索了一阵,想出一个完美借口。


    “就说臣挑战武道极限,突破宗师失败,受伤反噬,需要静养。陛下为了让臣静心修行,才有了庆庙小住。”


    这个所谓的完美借口,再一次震动了紫微帝星。洛九话音方落,一双黑沉沉的眼眸,紧紧盯住了他。


    ——若不是真的触碰到了那个极限,是说不出挑战宗师境界这种话的。


    随着帝王的声音响起,空气都仿佛在此刻凝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用过午膳后,两人照例下棋消遣。两盘中间收拾棋子的时候,侯公公端上一碗冒着苦意的汤药。


    洛九看着那碗深棕色的苦药汁,脸色也有些发苦。自从那次酒醉和范闲透露了自己惧苦之后,他便再没喝过这样的药了。不管是日常拔毒的方子,还是养伤镇痛的汤药,好友都调成了甜的,有的还是水果味。


    看着洛九没接那碗,庆帝的目光逐渐带了威压。


    “臣只是……有点怕苦。”红衣将军似是有点不好意思。


    皇帝闻言无语一瞬:“良药苦口,多大的人了还耍孩子脾气。”


    洛九看着那碗“良”药,又看了一眼不敢抬头的侯公公,抿唇赧然一笑:“陛下给臣留些颜面吧。”说罢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被苦意激得呛咳出声。


    侯公公退下后,两人再战一盘。这一次,洛九需要一边思考如何落子,一边控制着体内的真气。药力盘旋,他感受到体内真气构筑成的九层宫阙开始震动,簌簌的沙石从宫宇楼阁的缝隙中流出,稍有不慎就有倾塌之危。


    一心二用让洛九在两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同时一败涂地。当庆帝截断棋盘上的生机,好像也截断了他对真气的全部控制。第九层宫殿在刹那间塌陷,洛九强咽下一口血,投子认负。


    “棋道亦可修身养性,洛卿上些心。”


    “是。”


    两人只论下棋,不谈其他。比如庆帝没有提,对秦将军的处罚就此作罢,洛九也没有提,那碗药抹消了他近一个月的真气积累。言笑晏晏君臣相得的背后,是台面下血淋淋的交换。这样的交换让两个人都感到满意。


    自从洛九说出了挑战宗师四个字,皇帝对他有再多欣赏,也抵不过他破境在即的威胁。这碗汤药,抹除真气,若是往后这么喝下去,他再努力修行也难得寸进,至少不会在彻底陷入药瘾之前成为大宗师,从而突破桎梏。


    而对于洛将军而言,喝一碗药就能换得秦将军的平安和自己的自由,已经很值了。他不是没感觉到陛下对自己的欣赏和态度的变化,但还是经过深思熟虑说出了那一番话。他需要庆帝忌惮他,将他当做最大的威胁。这次闹出的风浪不小,如果皇帝不忌惮他,就会去忌惮范闲了。


    更何况,他早料到庆帝不会让他轻易更进一步,既早有预料,便早有准备。他是有意把自己对皇帝的威胁引向武学的方向。那真气凝成的九层宫阙之下,是一座巍峨雪山。宫殿倾塌会让他受伤,让真气消散,但落石融入雪峰,也会让根基更为扎实。喝药,或者不喝药,洛九都会用不同方式朝着武道巅峰前进,不会有片刻停歇。


    一碗汤药是一重枷锁,洛将军顺从地喝下药,就像是抬起双腕任由上位者给他戴上新的镣铐,这让皇帝恢复了食物链顶端独属于猎食者的从容。


    “明日随朕上朝吧。”


    “是。谢陛下。”


    这一场大戏,洛九和范闲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准备,终于在此时完美落幕。于是,返京的马车里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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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驶出几里之后,被熙熙攘攘的人声包围,洛九还有些愣神,来的时候此处有这片集市吗?


    他不知道,这里原本没有集市,汇聚的人多了,就有了集市。


    第一个来到此处的人,是个推着菜车的老伯,金燕子的老爹。从洛九住进庆庙的那天起,他便来这了。值守庆庙的驻军不让他靠近清静之地,可没说不让在几里外卖菜。女儿在范府学文化学武术,过得很好,金老伯只是想来看看,洛大人过得是不是也好。


    第二个来到此处的人,是一个卖花姑娘。金老伯不认识她,之后来这里的范闲也不认识她。没人知道,她是洛九第一晚从深巷中救出的那个快要被人打死的抱月楼丫鬟。是后来大夫告诉她,小姑娘才知道,原来她不是贱命一条,原来那个抱着她在深夜敲开医馆大门的,是洛大人。


    第三批来此处的,是开小酒摊的一家子。酒摊老板就住在二皇子以前常去的那条街上。每隔一阵的清街,让他的生意时好时坏,家里有欠债,没了收入就没下顿。后来皇子殿下的护卫赔了银子,再没来清过街,他的生活才有了起色。虽然赔银子的是二殿下,但他知道,应该感激的是洛大人。


    第四批来此处的,是一队夫妇,来自史家镇。他们的家被烧光了,后来救灾的官老爷发了抚恤银两,也勉强够再起一间小屋,可他们还是自愿跟着小范大人派来的人,一路南下来到了京都。他们一无所有,背井离乡,只想要为洛将军的义举作证。如今他们留在这里,是想再亲自拜谢一次恩人。


    然后是第五批、第六批……这里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做小商贩的,来了也能继续做点生意,原本家境殷实的,来了也有地方消费歇脚。


    老百姓们没有别的诉求,就想离得近点,亲自看一眼,洛大人过得好不好。


    这一切,洛九都不知道。


    马车外飘进来烤红薯的香气很勾人,洛九忍不住半掀车帘,竟从缝隙中看到了熟人,于是转头对皇帝申请去买点加餐。


    庆帝本也有让他下车现身一次的意思,没想到最后理由是烤红薯。洛九问陛下要不要也来一个,皇帝无奈摇头:“你自己吃吧。”


    于是洛九轻盈地跳下车,走向了人群。人们也看到了他。


    “洛大人!”“洛将军!”随着一声声呼唤,整个集市瞬间吵闹了起来。


    人潮将红衣身影围住。洛九没想到买个红薯居然这么多人对自己下跪叩首、激动万分地流泪,不由吓了一跳,随即发现这里很多人都有些面熟,眨了眨眼。他俯身一个个将地上的人扶起,挨个问候,完全没管身后马车里等着的是皇帝。


    “大人过得好吗?”金老伯老泪纵横。


    “挺好,您身体怎么样?”洛九掏出手帕递给他。


    “大人,那些流言,您别往心里去。我们、我们都不信的!”旁边一个年轻人忍不住插言。


    “嗯?什么流言?”洛九歪了歪头。


    众人静默一瞬,反应快的人突然醒悟,洛大人住在庆庙里,只怕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何必再拿出来说嘴,惹他生气呢?


    “没、没什么流言……”年轻人结结巴巴地小声回答,旁边人赶忙附和。


    “好吧。”洛九微微一笑。


    这一笑,倾国倾城。可在场的人,不是为他容色所动。


    善举,亦可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