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柳怀远--少年自有凌云志(二)……
作品:《如今正是好时节》 若无意外,柳怀远可能真的按照柳阔沛计划的道路走下去,十六岁时他写的一篇文章让齐钰瞧见,甚是欣赏,便举荐到了陛下面前,陛下大赞,亲自召柳怀远于宫中,一番考核后,柳怀远入了吏部,算起来也是年少有为。
这些年里不是没有冲着柳怀远提亲的人家,再加上齐霍在京中众人面前常常鼓吹柳怀远是如何如何的青年才俊,倒真的勾起了不少怀春少女的好奇,其中不乏有高门贵女芳心暗许。
可柳怀远对着这些全然无感,朝着父母恭敬道:“孩儿如今刚刚入仕,怕是没有功夫应付儿女情长,还盼父母应允让儿子晚些时候再行考虑此事。”
两年里,父母时常催促,柳怀远都以不想分心挡了回去,其中难免有些拒绝不得相看过的,可最终还是觉得不合适推拒了过去。
就连齐霍和杨宇都看不过去,好奇道:“柳兄你到底想要个如何的妻子?难不成只有天仙才可配的?”
柳怀远摇头不语,他不是以貌取人的人,相比容貌,才情性格更是重要,他不需女子给自己添多少倚仗,他相信凭着自己的才学,将来朝堂之上也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只是该如何同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互相扶持去过一生呢?他想象不到。
遇见李昭的第一面,柳怀远也只是觉得这女子十分矜贵,出身皇家,被皇帝千娇百宠养大的,自然不是自己可比的,他低着头,没敢去看,生怕得罪了她。可听到齐钰感慨,他还是没忍住透过窗子去看楼下的那个背影,却看见李昭掐着腰笑看着李明悯,一脸的得意,细雨蒙蒙中,独有她最是生动。
惊鸿一面,他原以为不会再有交集,可没过多久就在大同寺又遇上了她。后山空旷,他们三个好友相约饮酒,本以为如此偏僻处定不会有人,可快到之时听到笑语不断,似有人在,细听之下仿佛是几位女子,柳怀远几人原想离开,可没想到刚行几步就听到呵斥声。被人发现了,他坦然上前,想着同她们解释一番,谁知竟是她们。柳怀远状若寻常上前行礼,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乱跳,他趁行礼俯身的时候呼出一口气,这才觉得正常些了。
李昭认出了仅见过一面的自己,还同自己状似玩笑的说话,他垂下眼,恭敬回话,生怕打扰到她们,谁知终究还是打扰了,柳怀远站在下面,抬眼去看李昭,今日的李昭与当初又是不同,格外慵懒随性,整个人倚在柱子旁望向远处,说不出的风流韵味,直直撞进了柳怀远的眼底。
再想起她的传闻,自己在宫里见到挂在墙上的山水画,他有些好奇,李昭到底还有几副面孔?不久的宴席上,他见到了李昭现场做的画,同她的人一般,傲然立于众人之中,宴席之上的她一言一行彰显皇家风范,全然挑不出错处,只是柳怀远觉得,李昭不该是这样的。可说来,自己与李昭不过三面之缘,又何必如此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呢?他们之间只是君臣而已。
可就在他全然忘了的时候,竟然又遇上李昭。他被齐霍拉着来茶楼,说是看看能不能结交一些学子,说到底无非是齐霍想着看热闹,他正全然听着楼下学子讨论文章时,就被齐霍打断,顺着手指看向了楼下,和抬头看过来的李昭对上了眼神,李昭神色微末之间的变化让柳怀远愣怔住了,像是一幅画卷,引着人想要探究下去。
李昭派人送酒来,齐霍纳闷道:“永宁公主让人送酒,这是何意?”
柳怀远摇头起身,“走吧,该是去谢过的,总不能对此熟视无睹吧。”
齐霍有些怵,“这……会不会永宁公主只是让人随口送来的,咱们去打扰不太好吧!”
“你不是对永宁公主好奇,现下不是正合适?”
“倒也没有,我总觉得永宁公主格外危险……咱们还是不要去了吧。”
柳怀远还是将齐霍拽到了李昭的雅间,本想着道过谢后就退出来,谁知齐霍听见芊云姑娘要来,便走不动路,将害怕都抛到了脑后!
他拘谨地坐在那儿,瞧着李昭亲手泡茶,十指纤纤,行云流水的一套下来茶水就泡好了,他这才发现自己有些无礼了,连忙移开了眼。李昭毫不在意,将茶递到他面前,示意他尝过。柳怀远嗅过茶香,品了一口,竟是有些惊讶,这般苦涩全然不是京中喝惯了的茶。
许是他太过明显,李昭笑道:“两位怕是喝不惯的。”
只见李昭端起茶盏微微抿过,神色间全是放松。不一会儿,曲声起,柳怀远偶尔扭头去看李昭,发现她脸上似有倦色,还有几分感伤。她这般的人,会为何事感伤呢?
若说这些都是柳怀远平淡无波生活中的点点涟漪,那宫宴上李昭的一舞,便像是一把火焰,烧到了柳怀远的心中,当日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里只有他和李昭两人,他执琴,她作舞,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自己,无比的专注。
醒来时,他怅然若失,只是一场梦罢了,他提醒自己不要不自量力。
不久,太子东宫属官确立,柳怀远从齐钰那里得知其上有自己的名字时一愣,只听齐钰道:“你与太子共事不多,怕是陛下赏识,将你划到了名单之上,想来也是好事,比起从小官做起,东宫属官将来的晋升之路相对坦荡些,而且太子虽入朝不久,可行事光明磊落,东宫是个好去处。”
柳怀远知道此事便是板上钉钉,没什么商量的余地,笑道:“自然是陛下和太子抬爱!我只怕我资历尚浅,不足以担此任,现下听齐伯伯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
齐钰摇头,“你呀,比我家那个臭小子可好太多了,我也不盼着他有多大的出息,只要不惹事也就够了。你同他向来交好,可得帮着看着他,不让他做出格的事来!”
“伯父不用担心,齐霍虽行事随性,可心里善恶还是分得清的,便是自己也知晓该如何做。”
回到家中,果然见父亲一脸严肃的等着他,见他回来父子两个进了书房。“太子东宫属官的事你可听说了?名单上面有你的名字,此事八九不离十,你要早做打算。”
“父亲放心,我定然认真做事。”
“太子年轻气盛,陛下又正值壮年,你虽在东宫之中,可行事更要小心,不要招惹事端,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太子能否登基。”
这还是第一次父亲对自己这般明显的说出这样的话,他抬眼望去,现今已官至中书令的父亲早已失了几年前的锐利,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他不由地皱眉,这就是祖父说的为了功名利禄,失了本心吧。他强忍着不适,退了出去,到了外面强吸一口气,才清醒过来,心中暗暗警告自己不要变得同父亲一样。
去到东宫,柳怀远与李昭见面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他常常能听到李明悯与李昭的打趣,隔着几道门,他竖起耳朵只为听见李昭的声音。太子姐弟感情甚笃是众所周知的,可柳怀远看见奏章上明显不是太子批注时还是一惊,再细细看去,分明与李昭画给太子的画作上的题字一模一样。他暗暗心惊,若是让朝臣知道,怕又是一场风波,他将奏章交给太子,装糊涂道:“这奏章上没有太子批注,该是太子遗漏忘记了。”
他原以为太子也会糊弄过去,谁知太子拿过一看,笑道:“确实不是我的字迹,想来是阿姐看的认真,忘了仿我的字迹。不过这篇奏章也是呈给父皇看的,就这样交上去吧。”
柳怀远犹豫道:“这……不太好吧!”
李明悯以为柳怀远在质疑李昭,道:“阿姐与我一师而学,说起来见识策略都要远胜于我,难不成因着女子的身份便要小瞧于她?”
柳怀远摇头,道:“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朝中本就多有微词,万一让人知晓了,于永宁公主来说也是一场事端,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柳怀远这话说的情真意切,李明悯想了想,若当真因为自己让李昭再受流言侵扰,也是不好,便将奏章取回,重新誊录了一遍。
柳怀远能觉察到,自从此事之后,李明悯待自己便比旁人亲近了几分。
而后幽州事出,李明悯奉密旨暗中前去调查,此事也只东宫几人知晓,为了不让人起疑,李昭每日里带着药膳来到东宫,树荫下一个人,一壶茶,一副棋盘,一本书便可以坐上许久。柳怀远透过窗子,瞧见李昭全然专注于棋盘上,有些失神。
傍晚,柳怀远见李昭还在钻研棋谱,上前提醒道:“公主,该回了。”
李昭愣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过来,笑着问道:“陪我下一局?”
柳怀远先手,他抬头看了眼李昭,落下了一子,先开始两人都下得极快,可渐渐的都慢了下来,越发吃力了,待到后面,柳怀远盘算着棋局,再下下去怕是两败俱伤,他叹了口气,道:“臣输了。”
李昭显然还在谋划之中,见他认输一愣,而后笑道:“柳大人谦虚了。”
一局棋的功夫,天已经黑了,可柳怀远却觉从未有过的畅快,柳阔沛醉心朝政,自然没有功夫同自己下棋,柳恒达虽有天分,可懒得钻营,每次同他下棋都会耍赖,齐霍自是不用说,也只有杨宇能陪着自己,可都不如今日这一场痛快,他压抑在心中的郁郁不得志,借着一盘棋倾泻出来了,而且他看得分明,李昭是懂自己的。
太子回来,幽州与京中粮商勾结一事尘埃落定,柳怀远也被陛下嘉奖,相比这个,当晚柳阔沛回来时在饭桌上当着众人便是一顿训斥:“今日兵部的人找了我,我这才知道幽州之事也有你在其中掺和,你可知那帮人若是发起狠来,可是要人命的!你是想将全家人都拖下水不成!”
吴氏不知前因后果,上前劝道:“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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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不能坐下来慢慢说,怀远也是刚刚入仕,他未必清楚这些,自然是太子如何说,他如何做了!”
柳恒达站起来道:“爹爹,这事儿不也顺利解决了,陛下还赏了哥哥,至于这么急吗?”
柳怀远站在那看着柳阔沛气急的样子,无奈道:“孩儿不觉得此事有何不对,若是惧怕穷凶极恶之人而都置之不理,这大梁怕是要混乱不堪了。”
“哪怕天塌了上面也有别人顶着,你我就是寻常官吏,顾好父母兄弟就已是不易!你若当真想赤心报国,尽管去了柳姓自立门户,往后死活与我再无干系!”
柳阔沛这话说的极重,柳怀远知道自己若再顶嘴一句必然无法收场,只好收了性子,道:“是我未曾顾忌家中父母兄弟,这便去祠堂领罚。”
柳怀远抬脚就往外走,听见后面柳阔沛的话传来:“让他去,他真当自己长大了,能任性妄为了!要不是我在朝中多年,现在谁知道他的名姓!”
柳怀远知晓,父亲这话说的不错,他十六便入仕不就是凭着父亲的名头吗?这世上人才济济,多少人苦读多年依旧没有施展抱负之力,自己又是为何要这般委屈呢?
柳怀远在祠堂跪了一晚,第二日早上规规矩矩去向柳阔沛道歉,父子两个这才恢复了从前,只是相较从前柳怀远在家中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全然埋头在公务里。
齐霍本来兴致冲冲的看着楼下乐舞,可见柳怀远一声不吭闷头喝酒,道:“你这是怎么了?以往我拉着你来这里看舞姬,你都会说我荒废,可今日却一言不发,是遇上事了?我听我爹说朝堂上的事不是都解决了吗?”
柳怀远摇摇头没说话,齐霍就知晓了怕是他家中之事,叹了口气,道:“这又不是大事,谁在家里不被父母训斥几句,要我说柳兄就是被训斥的太少了,你看我,我天天被我爹说,现在他再如何说,我只当听不见,说累了他也就不说了。”
“我与你不一样,齐伯伯对你没要求,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读书入仕不是柳兄的抱负吗?”
柳怀远沉默半晌道:“是也不全是,我幼时随着祖父生活,常听祖父说要好好读书,将来能为百姓做些事也是好的,可真入仕之后又觉得整日里忙活却不知道为何忙碌,我所做之事好像没有惠及百姓,那我做的这些又有何意义呢?难不成只是为了功名利禄?”
齐霍收了笑,一本正经道:“我想还是有区别的,你看,若上面的官是个清官,他手下的人即便想要贪墨压榨百姓,也要考虑被发现的风险,他自然会收敛一些,相比上下沆瀣一气,岂不是好多了?慢慢的清官越来越多,总有一天不是就没有贪墨压榨之事了?”
柳怀远苦笑道:“谈何容易啊!不知道用上多久才能实现。”
齐霍乐观道:“只要起了念头,总有一日会如此的吧,即便我们见不到,将来我们的子孙也能见到的吧。”
这话从一向嬉皮笑脸的齐霍嘴里听到,着实不可置信,齐霍被柳怀远一直盯着看得不好意思了,挠挠头道:“我觉得我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呀!”
柳怀远知晓没有那么简单,大梁数百年,盘根错节之下,若无倚仗,哪来的清流,不过柳怀远想着,若是倚仗是皇帝,那便不一样了。
若说今次只是小吵小闹,那柳怀远自愿随着李明悯去凤翔府,在柳府中便是掀起轩然大波,他跪在祠堂里,听着父亲拿着戒尺一下下打在自己身上,他能闻到皮肉绽开的血腥气,能听到母亲一声声哀求自己道歉的声音,也只是咬紧了牙一声不吭的受着。
等到父亲打累了,将戒尺扔到地上,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才算是安静了下来。母亲将他扶到了房里,去看大夫来了没有,柳恒达凑了过来,道:“哥,我觉得你这事做的没错,我支持你!”
柳怀远没有力气,只是朝他笑了笑。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今日李明悯问起他便毅然决定要跟着去凤翔府,或许是要证明自己却是能为百姓做实事的官,或者是因为李昭在凤翔府。没人面对疫病不慌,可总有人要去,为何不能是自己?
直到到了凤翔府,见到李昭穿着粗布麻衣从外面走进来的那一刻,他的心告诉他,他该来的。柳怀远上前行礼,道:“微臣随太子前来平复疫病,现下太子正在府中书房等着公主呢。”
李昭微微退后,拉开了距离,柳怀远能闻到她身上熏过的艾草味,听她说:“我先回去换过衣衫,再去寻你们。”
柳怀远瞧着李昭绕过他身边匆匆而去,他原只是听人说李昭去了医馆,可当真看见她这样回来时,心中还是不免惊讶,能如此坦然面对生死之人,又有几何?他原以为自己足够坦然,可与李昭相比还是胆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