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一圈的头恶狠狠地叫骂起来。


    神柱把她的头抡下来，动作丝毫没有停滞，直直地往前走，顺便踢了一脚女主人的头。


    面容因为愤怒而扭曲到狰狞的脑袋一直滚进了草丛里，嘴巴被一块石头给卡住，那一连串的尖利骂声就都堵在她的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了。


    神柱没回头看她一眼，提着那根随地乱捡的钢管进了公馆。


    协会的人被这一连串的操作惊得目瞪口呆。


    越关山和程桉对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看孟诸野的反应。


    他们首席向来亲和完美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


    孟诸野把刚刚那个钢管抡人脖颈子气势汹汹进门去、好像要大开杀戒的人和自己记忆力那个温雅娴静、沉默寡言的神柱仔仔细细地对比了一会儿，抬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颊。


    “看我干什么？”他消化了一会儿，“快把家主大人绑起来，然后看看我们的神柱在做什么。”


    越关山和程桉如梦初醒，上前把女主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脑袋和身体分家的家主大人愤怒地咬碎了嘴里的石块。


    -


    城堡里到处是臭味，这气味在公馆外已经足够明显，进入公馆后更是浓烈到让人恨不得失去嗅觉。


    这种臭味，在场的人只有季挽能察觉到——这是属于邪神的、浓稠且令人作呕的气味。


    季挽伸手掩住口鼻，将周围打量了一遍。


    一进入公馆，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巨大的画作。


    画作上，虔诚的信徒抛弃了自己在凡世的躯体，被自己信仰的神明派遣神使接入光明的天堂，留在俗世的躯体已然腐烂得不成样子，但脱离了身躯的灵魂神采奕奕，面容红润。


    然而这幅画在季挽眼中是另一个样子。


    面容慈祥高洁的神明是青灰色的怪物，吹奏乐器头戴花环的神使像蜘蛛一样长着八只眼睛，他们伸出尖利的爪牙，准备把自投罗网的蠢货分而食之。


    蠢货毫无自觉，满脸幸福。


    季挽面无表情，“就是这一幅画蛊惑了一整个家族？”


    他似乎没有让人回答的意思，接着喃喃自语，“不，还是有没有被蛊惑的好孩子的。”


    在他的身后，把女主人控制住的三个人拖着她走进来。


    女主人将嘴里的碎石子吐了个干净，扬起脖子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这一声尖叫仿佛号角，把整座建筑都唤醒了，杂乱的脚步声与窸窸窣窣的声响连绵不绝地在耳畔响起。


    巨大的画作上，神情安宁背负羽翼的天使们居然动了起来。


    它们围绕着神明飞翔，姿态虔诚地唱起歌来。


    “此时此日，震怒之日。”


    “所有那些顺从了主的教诲的，必将被接往净土。”


    “所有那些背弃了主的，必将被清算、在烈火中洗刷自己的罪孽。”


    女主人大声尖叫起来，“在烈火中洗刷你的罪孽！！”


    画作里的神使裂开嘴笑起来。


    它们光洁无瑕的皮肤逐渐变成了青紫色，无数根獠牙从它们的口唇中探了出来，连那对圣洁的白鸽翅膀，也变成了血肉模糊的肉翅。


    那对令人作呕的肉翅一扇，怪物群差点就要带着那股臭鱼腐烂的味道摆脱画框而出——


    差点。


    神柱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钢管。


    季挽对系统说：“联系他一下，我要给这个邪神开瓢了，让他做好防范。”


    系统茫然而惊恐：【啊？？你说什么？啊？？你说联系谁？？】


    季挽露出礼貌的微笑：“还能是谁？当然是另一个我。”


    系统正欲再问。


    一只手轻柔地捂住它的嘴：“嘘。”


    系统乖乖闭嘴。


    它暂时将自己的视线从那颗小小的、蔚蓝色的星球上移开。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眼前被白光覆盖，模糊不清的人形。


    这个人形实在是过于巨大了，巨大到可以像捧住一个弹珠一样，把星球握在手里。


    白光凝成的人形说：“他让你找的是我。”


    系统张了张嘴，不明觉厉，【……他怎么知道？】


    巨大的人形没有回答它，而是向远方望去。


    在他目之所及之处，古怪的成团黑影挨挨挤挤地叠在一起、抱成一团，密集程度有如罐头里纠缠在一起的沙丁鱼。


    这片宇宙浩瀚到无边无际。


    这些怪模怪样的邪神，好像填满了这片宇宙。


    察觉到白色人形投递过来的视线，那群古怪的黑影躁动了一瞬，紧接着慢慢地开始后退，像是退潮的海水。


    人形叹息一声：“没日没夜地杀，杀了一波又一波，结果还有这么多。”


    这群杀不完的死虫子，恶心透了，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但是幸好。


    虽然数量众多，但他仍旧能从这群乱七八糟的杂碎堆里，精准找到“自己”要杀的对象。


    他的目光逡巡片刻，最终锁定在一个人面兽心的东西身上。


    它的正面是慈悲的老人，眼中一片悲悯，背面是尖嘴猴腮张牙舞爪、流着涎水的食尸鬼。


    人形点评了一句，“长得真是对不起我的眼睛。”


    他抬起手指。


    被他指到的位置上，所有邪神都立马做鸟兽散，摩西分海一般腾出一片真空地带，仿佛下一秒就会有重型核武器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发射过来要置他们于死地。


    ……事实证明，他们的躲闪是正确的。


    被人形选为目标的邪神，早在身旁的“同伙”退却前就被人形就地抹杀了。


    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被人形瞄准。


    邪神在平时是不用脑子的，它们大部分时间只遵从着毁灭、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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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坏，以及吞噬的本能。


    或许它们有最基本的求生欲，所以在“同伙”被大批大批杀死在眼前后，它们才终于动了动自己的脑子，学会了伺机而动，而不是上赶着送死。


    在这个邪神被轻而易举的、如同碾碎一只小虫子一般杀死的同时。


    被白色人形捧住的星球上，一座破败的公馆里，高高挂在墙壁上的画作被一钢管戳透，那些即将脱离画框的怪物硬生生被怼了回去。


    画作被神柱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白色人形杀完邪神就打了个哈欠，“好困。”


    系统立马给他鼓励：【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阿挽最棒了！么么！】


    白色人形很受用，“行，那我再忍一会儿。”


    他沉静下去，已经化作光芒的发丝包裹住他的躯体。


    周围的邪神虎视眈眈，却没有一个敢于上前。


    系统有些担忧地绕着他转了半晌，再次将视线转移向星球之中。


    邪神其实是很难杀的。


    那幅画作接通着邪神的意志，代替它在那颗星球上作威作福，能把它毁掉的人屈指可数，而把画作毁掉的人，不可避免地会被邪神注意到。


    白色人形与这群邪神朝夕相对，邪神们对人形的力量再熟悉不过，而季挽的力量与白色人形的力量，显然别无二致。


    因此在季挽毁掉画作之前，外面的邪神必须先死一死，否则如果被那外面群虎视眈眈的邪神注意到，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的，如果被那群杂碎发现我把自己撕成了两半，而现在它们眼前的东西只剩下一半的力量，情况会变得不可收拾，对不对？”


    系统刚回去，就听见季挽这样说。


    “它们恐怕会不顾一切地第一时间扑到我身上来……”


    季挽一顿，“……然后把我、把你，都吃的一干二净。”


    系统被他的假设吓得语气发颤，但还是坚强地杠了上去，【你……你不能说自己是东西……你怎么这么说自己……】


    它忧郁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所以，你怎么知道的？】


    系统惊疑不定，【难道你，你恢复记忆了？】


    “……”季挽笑了一下，“不能让我恢复记忆的原因，是不是那些记忆会把‘神性’带给我，导致神格彻底变成两半，从而让外面的邪神察觉到我已经变成了两截，然后趁虚而入？”


    系统愣愣回答：【是这样没错……】


    季挽叹息一声，“我没有记忆，这些的确只是我猜出来的而已。”


    “再说了，恢复记忆有什么好的。”季挽静静道，“在上面飘了那么久，估计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只有一些杀虫子的记忆，想想就难捱，我才不要把那种无趣的记忆拿回来。”


    【……】


    系统沉默片刻，忽然小声说，【我都记得的。】


    【……我都替你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