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山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听见不远处的人回应。


    青年面容冷淡，眉眼间和宴如屿只有几分相似，清隽的身影站在那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那双不带任何情绪的眼多了几分笑意。


    “不用。”他落下这句话，莫名开始小幅度地整理衣衫，末了将目光放在凌山的方向。


    凌山在心中敲响警铃，对方发现她不对劲了？


    没想到青年下一步用神术将花合拢升起，直直朝她的方向过去，凌山才想起来，现在自己只是一瓶花。


    不过战神去见妖族的人，没下令除掉对方而是带了花？凌山看着青年，感受到自己只能被迫换了位置，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叹气，有没有人能管管她的死活啊，不过她倒是挺好奇战神和那个女子的故事，没准还能在这层镜像里看见问心剑。


    一路走来，她最大的感受就是仙界和宗门的差距真的好大，灵气几乎是不要钱地朝她的身体里涌。


    青年在一处宫殿停下，里面的人像是早就料想到他会来，门从内自己打开。凌山感觉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在空气中嗅到桃花的清香，随着门的敞开有一阵凉意落在身上。


    宫殿里面没有人——


    青年身后传来动静，她的声音恰到好处响起：“仙长。”


    女人懒散地坐在高大挺立的树上，海藻般的长卷发披在后面，冷白色的月光落在她的半张脸上，精致的脸上是淡淡的笑意，五官艳丽到多了几分攻击性。


    凌山知道宴如屿像谁了。


    女人从树上跳下来，脚步轻盈地落在地上，青年低头看去，接着微蹙眉头，她没有穿鞋。他没有用术法变出一双合脚的鞋，而是用一缕术法包裹住女人的脚，避免她的脚被划伤。


    凌山发现他看见对方后，整个人微不可察变得僵硬很多。


    女人倒也没拦住他的动作，继续道：“我这次来，想求一物。”她口中用的是求，语气却不是。


    “何物？”他将手中的花递给对方。


    “混元珠。”她漫不经心接过花，凌山这会离人近了，才知道空气中的花香是源于她。


    青年听见她的话，转过身不再看她，“混元珠在命盘里。”


    她把手中的妖术化形戳了戳他的后背，“我知道，但我听闻你这里还有一枚。”


    他转过身来，眉眼间多了些气恼的意味，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对方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发丝随着笑意摆动，凌山感觉自己要被晃晕了，只能听见两人的对话。


    “我又没做坏事。”她坦然道。


    “可你是妖。”他在这一刻，亲自挑起两人之间的隔阂。


    仙妖两族向来势不两立，近年来关系更是紧张。


    宴映桃垂眼看着手中娇嫩鲜艳的花，可你还是给我带了我喜欢的花，不是吗？她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口，而是转眸望向青年，就那么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掐起一个响指，树上的花瓣跟着掉落在两人之间，有一瓣跟着落在他的头顶。


    “我是妖又如何，这世上有不知道多少人都喜欢我呢，我是妖，但宴映桃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妖。”


    凌山的眼前黑过去，只能听见她最后落下的一句话，眼前的画面飞速跳转，都是两人相处的点滴，手环的光亮灭了过去，凌山再次睁开眼，发现这次自己应该变成了混元珠，不同于上次，这次没能听见莫无双等人的声音。


    凌山这次闻到了源于她身上的血腥味，那并不是她的血。


    宴映桃崩溃地跑到青年身前，撑住他快要倒下的身躯，接过他递过来的混元珠，带着哭腔骂道：“你不要命了！”他知不知道他差点就死了。


    他眷恋地笑着看她，像是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那双手牵起她身后微卷的发丝，“为你，我从不后悔。”


    宴映桃哭着摇头，第一次那么后悔两人相识，她知道神向来是没有心的，生于天地只有职责在身，甚至连姓名都不会拥有，她不曾想过他会对自己动心，那么彻底决然。


    宴映桃试图推开他，心中清楚两人之间相隔太多，她像独浮的舟难得在名为爱的词中起了怯意，可是爱意带着风来到她的身边，无处不在，无孔不入将她拥住。


    她还是道：“放手吧，你是神我是妖，我们之间是不会有结果的。”


    凌山突然生出一种念想，很想抱抱对方，她知道宴映桃并不脆弱，但透明的屏障相隔在两人之间，她只会是吃亏的一方，但凌山没有办法抱她，只能尽全力让自己的身体变暖一点，混元珠温暖着女子的掌心。


    宴映桃听见他坚定道：“你不用担心这些，我会处理好。”


    凌山眼前一晕，画面又开始转动，这次她看见那位战神是如何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软硬兼施地说服了众人，让所有人都闭嘴，这个时候世上还有人能飞升。宴映桃和他婚后不久两人有了一个孩子，取名为宴如屿。


    可宴映桃的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有一瞬间，凌山想起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也许是于心不忍，又或许是知道这只是镜像，凌山用自己的神术强行穿破其中一幅画面。


    她坐在树下晒太阳，紧闭着双眼，已经不再是年少的模样。


    凌山再清楚不过是为什么，桃树的寿命不过几十载，哪怕她已经修炼成妖于神仙而言却远远不够，凌山没有出声只是坐在她的身旁，用疗愈术想让她好受些。


    女人颤动着睫毛，察觉到她的气息，感觉自己病出幻觉，此时山神明明还未化形。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某一天午后，宴映桃突然对青年道。


    “我死后请把我葬在蓬莱山的树下。”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充满活力，将疲惫掩饰在平静的表面上，对自己的身体再清楚不过，只是提前述说遗言。


    他垂眼没再看她，“当初那枚混元珠你是不是没用在自己身上？”


    没人回答，她竟然虚弱地晕了过去。


    他突然生出几分恨意，恨她的冷漠无情，恨世间对妖的不公，她分明知晓他的身上背负着苍生性命连陪着她死都做不到，他眨眼间，仿佛只有自己留在原地，再也没有她的身影。


    为何妖的一生受尽非议，为何她要不顾自身让出那枚珠子，他太了解她，又突然看不懂她，或者说不愿看懂她。


    他开始私下布设一种术法，一种能够让爱人活下去的术法，但世间因果并存一定要付出某种代价，他想到了献祭，只需要牺牲自己的某样东西，天性与本性互持，他冷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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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个疯子。


    一次次用自己的血滋养着让她活下去。


    凌山眼前画面跳转，原来献祭古术是这时候产生的，但用处却和后世不同，不知怎么流传出去，终于画面不同于先前的漂浮，在一处稳稳地停落下来，她看见镜像的主人，宴如屿。


    凌山感受到这一次自己凝聚成实体，根据前几次的经验，凌山猜测出镜像需要等到不久后的仙魔大战，她记得当年的仙魔大战后，修仙界再无神，也因此再也无人能够飞升，一切都发生改变。


    自从神使出现后，天道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当然这其中也有她自己的原因，因为她根本没怎么睡觉。她看向自己的手环，还是没有任何反应。神使说过如果她能活着离开真假秘境会告诉她有关于山神的答案，但凌山想，她或许可以从宴如屿的镜像里窥视到一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幻出逍遥剑，身后的发辫随风摆动，鲜红的唇上扬着，整个人像是无拘无束的风不留下半点痕迹，两人凑得极近，他手中的剑抵在她的颈边。


    凌山感受到此时问心剑碎片还不在他的体内。出乎她意料的是，这时候的宴如屿居然比后面的他还要强。不过，她朝四周望去，发现自己并不在平地上，而是和身旁的人一起被关在半大的灵柜中，空气稀薄。


    这是哪里？


    柜子本就不大，容下一个宴如屿已是勉强，突然多出一个凌山两人只能被迫凑得很近，但凌山垂眼看着颈边的剑刃，还是气笑了。


    她用术法将对方的剑移开，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不经意间瞟了一眼他气得起伏的胸口，然后掐住眼前人的脖颈。


    “唔。”两人的位置在一瞬间反转，宴如屿没料到她会出手，脸涨得通红，气息凌乱瞬间失去氧气，僵硬地绷直背脊无措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被关在这里？”她在心中数着时间，看了他一眼及时将手放下，两人都只能坐着，凌山一点点靠近他不愿放过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宴如屿得到喘气的空隙，捂住颈看着她，那里火辣辣的冒着疼应该已经留下红痕，他低下头没再看她，总感觉眼前的人给自己的感觉分外熟悉，这里空间太小连留给他挥剑的空隙都没有。


    凌山看着他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这层镜像里她没有固定的身份，手环也不再给出什么提示，她道：“宴如屿，告诉我实情，我们俩想办法一起出去。”


    他惊讶对方知晓他的名字，但还是摇头，好像被关在里面的人不是他一般。


    “没用的，等时辰一到，他自然就会来了。”他说完后闭上眼，不再看她，也不好奇眼前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凌山知道对方口中的他是谁，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他会来做什么吗？”


    他极力调整呼吸，好像被关在这里前还和旁人打过一架，他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把他关在这里，这是实话，他想了想只道：“我只知道仙魔大战在即，问心剑不肯认他为主。”


    还有其他的没说，比如他的父亲，世人眼中的战神应该是疯了，他把早就该死去的母亲关起来，日日以神血献祭滋养。


    凌山没说话，想起先前听过的话大概知晓对方来做什么了，来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