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脸。”凌山扬眉道。


    宴如屿听见倒是笑了，他当然知道不是她做的，只是看见她这副模样就忍不住而已。


    从真假秘境出来后，她大多数时候都是板着一张脸，笑的次数比先前少了不知多少倍。


    万虚宗这届收了很多新弟子，离两人初次相识好像已经过了许久，她也从大家口中的师妹变成师姐。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此时凌山转身望着他，正扬着眉鼓着脸，向爱笑靥如花的人眼里呈着气意，为他空口无凭的话跳脚。


    这副模样只有他能看见，想到这里宴如屿满足地笑了，背过身去，给她留下一个背影，话音又远又近，悠悠道。


    “好了，我知道不是你干的。”


    他想将头顶的耳朵收进去，可是琉璃盏里面的液体影响到房间里的每一角，他用过的术法在此时派不上一点作用，宴如屿微不可察地偏头望向窗外。


    红月快要来了，出去只会更加危险。


    凌山当然也想到这一点，她平稳过呼吸，才发觉宴如屿方才是在逗她，老是这么一会正经一会轻浮，她竟然也还真被骗了去。


    她重新抓起地上的书，金光照耀在纸张的每一处，没有放过一处角落，她的视线微微顿住，迟疑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的手指在一处，那处原本没有字纹，也是在此时才慢慢浮现，指望另一个半文盲能够派上一点用场，宴如屿凑上前。


    “除双修外，还可以通过与伴侣相处来融合碎片，注：融合神器并不是指神器消失。”


    凌山下意识追问：“不是指神器消失是什么意思？”


    果然对问心剑十分关心。


    宴如屿解释：“仙界记载，所有的神器都是不会消失的，神器与神的存在差不多，都是天地滋养。”


    凌山听到这里，第一反应就是修真界与仙界相比，果然还是仙界所记载的书籍种类更为丰富。


    那神器不就相当于永动机的存在了吗，不用双修……反正眼下取不出来，这个能够提升修为她一定要占到。


    全天下的免费鸡蛋都摆在她身前，还不用排队领取。


    尾指的红线存在感突然强了不止一星半点，有了红线她和宴如屿怎么就不能误判一个伴侣身份。


    但是他身体里的问心剑还是要取，一定要取，至于怎么取，两人现在只是一个半文盲，没准书上还有记载其他的方法也说不定。


    凌山望着对方，摩拳擦掌。


    宴如屿没有注意到她心中盘算着什么，前脚刚说完，不知想到什么，顿道：“你打算掺和灵山的事情吗？”


    她摇头，打算先站在旁边看看，毕竟对方那么久也没有对爆炸和红月的事情有一点表示。


    倒是宴如屿当时留在大殿，应该知道一些其他的东西吧？这灵山那么大，足以将人转得头晕，宴如屿所知晓的不比她少。


    凌山在他旁边的地板坐下，先他一步将衣摆理平，她若有所思：“此次鬼界不能前来灵山收魂，托以仙宗，可偏偏灵山又恰好丢了东西，你觉得几者有一定关系吗？”


    宴如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枚棋子，指尖一落，黑棋停在地板所留下金色液体的几道线格中间，无比显眼。


    他的消息活络。


    “不是鬼界干的，贺知本事心思不小，走了鬼修的路将里面搅的一团乱麻，他们抽不出时间是真的。”


    他在另一条线格上落下白棋，意为仙宗，无比平静：“师尊的身体快不行了。”


    一句话将她原先的各色思绪全部叫停。


    凌山偏头望去，却看见他的脸色没有一点变化，连头顶多出的兽耳都恍若无形，好像只是在说今天在路上吃了饭。


    难怪师尊反复无常，闭关又出关出关又闭关。


    宴如屿没有留给她喘气的时间，突然将手覆在她垂落在旁的手上，不是拉手是安抚，他的声音轻稳有力。


    “他死后我将接管万虚宗的事情，此后前往仙盟任事阁一趟，抱歉不能像从前那样陪你。”


    师尊死后，久游子死后。


    凌山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可是宴如屿的声音近在耳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平淡得像是此事已经过去千万年，所有的一切都被时间磨平。


    她难以置信，语无伦次道：“你早就知道，你瞒着我多久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凌山自认为是孑然一身的，她没有世俗的骨肉父母，没有血缘上的兄弟姐妹，亲朋好友，甚至了无牵挂。


    她流转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看过世间的万般模样，世界于她而言是一张白纸，平铺展开，可以是任何画面。


    她也是一张白纸，无论有没有接触墨水，她都可以是任何模样，这个模样是由她亲自来塑造的。


    可是宴如屿刚刚的话音一锤定音，她才发现，生与天地万物，并非一片空白，她对任何都是有牵挂的，没有边际。


    她是有心的。


    被久游子寻到拜入万虚宗，拜他为师，从炼气到金丹都并非一呼一吸间就能完全的事情。


    她不会便问，甚至完全超出对方本该教授的范围，今下学到的大半东西都是师尊所教，剑术，法术，绘符，谱阵。


    凌山摸到那枚不大的玉简，珍宝阁早就出了其他时新款式，用力一拈就会变成齑粉，却承载着两人的所托。


    她无声喘息，一滴泪落在地板上没再流动，时间好像在一瞬停住。


    在她没注意的角落，芥子袋里的半截问心剑发出光亮，银白色的正面剑身不断闪动。


    宴如屿擦去她的眼泪，没有回答。


    万虚宗风头正盛，师尊的身体情况必须隐瞒下来，但独不告诉她却是对方的选择，凌山在某些事情上容易心软。


    人死为天定，她不能同天斗。


    他同样找过办法，哪怕在仙界都没有办法，他能做的就是帮忙处理久游子背后所遗留的事。


    宴如屿将方才所放的黑白全部收起，望向她，意有所指：“你觉得，灵山真的丢了东西吗？”


    一句话将她的全部思绪牵回，她的脑子很乱，做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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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答。


    凌山盯着一团空气：“灵山丢不丢东西我不知道，师尊为什么死期将至你知道吗？”


    久游子已为最高修阶化神期，他的年岁应远远比不上那些活了千万年的化神老者，修真界又没有战争，为何会平白无故。


    宴如屿摇头，此事恐怕只有久游子一人知晓是怎么回事。


    凌山闭眼，再次睁眼时已经恢复过来，她吐出一口气，更像是在心里告诫自己，她冷静下来。


    “对不起，方才迁怒于你，我知道你也不好受。”她道。


    宴如屿表示没事，他最初知道久游子身体的情况甚至气到想和本人大吵一架，他敛神将手收回。


    他正色道：“比起这个我还是更担心接下来的路你一人怎么走下去。”


    他看得清楚她胆大善推，闯荡闯断，可是心却一点不细，想到这里，宴如屿忍不住扶额，有点头痛。


    他不放心，怎么都不放心。


    分别是短暂的可世事是难料的，这也是为何他会向她主动提及神器能够两人融入，并且能够快速提升修为的原因。


    她能够认真有修为比什么都实在。


    他毫不掩饰地想，如果他真的只把凌山当作是单纯的师妹，私心可能还会撺掇她找几个鼎炉来提升修为。


    当然现实是他斩绝所有鼎炉的后路，恬不知耻地推荐自己。


    不过方才的新发现倒是给了两人缓和喘气的机会，来日方长，如果可以选择他不想与她只因为修为这件事而捆绑在一起。


    她的脑子回神，想起他方才说以后回去仙盟的话，看来不论是融合借力，还是想办法取出，都需要赶快提上日程。


    她不能等，这里是修真界她不能等，留给她的时间不长，天马上又要破晓。


    剑法什么的都可以缓练，一瞬间开窍，毕竟基础功可不会一夜消失或拥有，但是普通的修炼方式实在是太慢了。


    在这个人人多少吃丹药的时代，高高低低的修为真假参半，几乎连没什么修炼过的纨绔世家子都能身成元婴后期，化神初期。


    相比之下，熬夜战神凌山哪怕是有一半时间都花在修炼上，与其他人比起来都显得太慢了。


    久游子的事更是提醒她，哪怕是久游子的身份地位修为都有抵抗不了的事情，更何况是她呢。


    她所要面对的危险只会比常人更多，只增不减。


    她的敌人……凌山突然有一秒摆烂心累不愿去想。


    她望向宴如屿，满眼盘算。


    但是靠着伴侣相处来融合碎片是什么鬼，什么是相处的判断，说话吗？还是寻常小事。


    她只知道如今月老红线牵绑两人，两人应该也算是误判为伴侣，但是其他的，她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凌山认真抬眼打量身旁的人，宴如屿生得着实好看，不看气质的话，他的脸其实是有些女相的。


    他头顶的兔耳在后面便没有藏住，说实话，凌山一开始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兔子，以为是狐狸或猫。


    她抬手朝他的头顶的耳朵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