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人间指南

作品:《孤独症取暖指南

    再到客厅,费琼斯只垂目看狗,狗低头看地,手边的茶丝毫未动。


    杨阿姨见她出来,笑着安慰几句,便拉着李思梅回卧室休息。


    楚平舟大概没见过这阵仗,有些手足无措。


    赵必珲尴尬地咳咳两声,转向费琼斯抱歉开口:“我可能还要在这耽误会儿,你要是等不及就先回去好么?”


    费琼斯仰面,木着脸一字一顿:“我现在不想回去。”


    这人有时候是挺犟,她暗自腹诽。


    但这里是别人开的民宿,自己也不能硬用扫帚赶他出去。


    况且大晚上驱车几十个公里赶来这山沟沟里,不如问问老板还有没有空房......


    忽然楚平舟起身笑道:“这么晚了就不要你朋友再赶夜路,我那屋其实有两个单人床,如果不嫌弃可以将就一晚。”


    前任和相亲对象住一个屋,这个剧情发展怎么想怎么奇怪,但目前看来的确是相对最合理的解决方案,不然总不能让费琼斯睡大厅里?


    于是转向他问:“这样可以么?”


    费琼斯似乎不经意地抿了抿嘴唇,只是面无表情惯了,细微得不易察觉,沉默片刻,还是微微点头。


    老板进来硬是要拉走女儿,女孩也不哭闹,只盯着狗看。


    赵必珲趁机要新床品。


    老板带她穿过院子,找到干净被子,笑着称赞:“你家那狗真漂亮,我也一直想养,长毛怕不好打理。”


    赵必珲讪讪一笑:“不是我的狗。”


    抱着薄被从小径拐到隔壁屋,比自己那套稍微大些。


    卧室里已燃起小灯,楚平舟半躺在床上玩手机。


    费琼斯坐在床边缘一点,抚摸膝盖上的狗头。


    见她进来,二人都立马站起来。


    赵必珲也有些尴尬,把被子放在费琼斯床尾,又望着狗说:“它晚上不叫吧,不行拴在院子里好了。”


    费琼斯思虑片刻,严谨说:“不能说完全不叫,有时候外面响动大一些还是会叫几声。”


    “那吵着你们怎么办,我牵到外面去吧。”


    说完像拐卖小孩一样招呼狗跟她走,狗似乎有所觉察,蹦跳着往费琼斯身上爬。


    赵必珲一时心急,一把把狗抱起来,终于老实下来,便笑着连声说晚安走出房间。


    起初栓在鸡圈旁,但这家伙一见鸡就兴奋,闹得响彻天际。


    费琼斯又出来安抚狗。


    无奈只能把狗拴在门口一个石墩上。


    狗可怜巴巴地哼唧几声,沮丧地趴在地上。


    赵必珲看着狗,心有不忍:“这么样会不会让它觉得你又要抛弃它。”


    “抛弃”一词瞬间让她想起那天说的话。


    因为清楚母亲是他的痛点,便故意往上面撒盐。


    她一向如此,和李思梅一样,吵架只往痛处捅。


    顿时胸腔中弥漫着悔意。


    但他神色不改,依旧浅笑地说:“不会的,我三点左右出来看看它。”


    周遭寂静下来,只有些微的虫鸣。


    她看着远处沉沉的山脉,声音缥缈:“今天谢谢你了。”


    夜色下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喜悦,柔声回应:


    “不用客气,我很愿意。”


    “为什么?”


    她实在想问,为什么还爱我?为什么既然爱我又离开我?


    “我只是觉得,就像你说得,在这么多人里,我们能遇见,非常幸运,我不想辜负这个幸运。”


    他说得寻常,她却感到有即将决堤的感情涌上眼眶。


    辜负,原来不懂诗歌的他也会用这样的词。


    再幸运,那也已是往事,即便不想,也已经辜负。


    还是生生忍住眼泪,挤出酸涩的笑容,假装随意地又瞅狗几眼,然后转身离开。


    山中寂静,没有城里的喧嚣,但心中的喧嚣却一刻不停。


    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我已经承受过一次离别,我不想再承受一次离别。


    2013的春天,伴随着惊蛰的万物复苏,流言蜚语也如同流感病毒一般肆意传播。


    那时上映了一部电影。


    《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


    学生之间也去电影院赶时髦,回来聊着剧情。


    那时她没有在意。


    她的所有注意力只有高考,也只能是高考。


    黑板上的倒计时已经来到了369天。


    那是五一假期后不久,又经历了一场月考。


    她看着卷子上的每一个红叉心烦意乱。


    他像往常一样伸出笔尖,指了指错题。


    “上次是不是也是错在这里?”


    是的,是的,是的!


    改了这么多次还是错!


    难道我天生比别人笨?


    难道我就不该不知天高地厚来参加高考?


    难道我就要眼睁睁看着别人上大学自己只能去打工?


    她面无表情地沉默着,默默消化自己无穷无尽的焦虑。


    他浑然不觉,出于想帮她放松心情的考虑,开口询问。


    “最近那部电影,你去看么?”


    她不想说话,但因为是他,调解片刻,声音低哑:“我月考这个名次,没心情。”


    心里计算着这个分数,怕是不能去滨海大学。


    恐惧席卷全身,难道自己不能和他去同一所大学?


    甚至,看到他的成绩,还有一些......嫉妒。


    不,不是一些,是很多。


    他会越走越远,可我不愿意注视别人的背影。


    “我请你,好么?”


    费琼斯还是没有放弃。


    她不耐烦地抬起头:“为什么你非要去看那个电影?”


    他神色中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不安,许久,迟疑开口:“因为我想多和你在一起。”


    他曾经封闭的人生是一只瓶子,愿意打开一个口,但只允许她一个人进入。


    而在她进入之后,却发现里面如此狭窄窒息。


    她冷漠摇头:“我没有时间,我周末要去补习班。”


    想到那个补习班,她又一阵头痛。


    因为韩余朗也在那。


    “但我......周末实在不想回家。”


    “嗯?”她瞅了他一眼,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你爸爸又骂你了?”


    她知道他和父亲关系一向僵硬。


    因为母亲的离开,父亲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在儿子身上。


    不过万幸他父亲一年到头忙于工作,常宿于公司,现在很少相见。


    “我姐姐去上大学之后,他就要我搬去和他们一起住。”


    她一边看题,一边敷衍回应:“那不是挺好么。”


    他沉默良久,艰难开口:“姐姐又回来了。”


    “哦,这样。”


    她想起来生物试卷还没拿,连忙起身去办公室。


    发完试卷,上课铃也响了,她连忙找这节课要讲的试卷,把他刚才的话全部抛诸脑后。


    周末在补习班,她特意坐到离韩余朗最远的座位。


    然而在公交车站,这人还是阴魂不散。


    “哟,我也这趟车啊。”


    韩余朗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她只翻了个白眼,径直跳上车。


    韩余朗紧随其后。


    竟然没有说些有的没的,正正经经要和她讨论刚才老师讲的题目。


    她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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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但还是没忍住纠正了他几个错误。


    “谢谢你啊,要不然请你喝杯奶茶?”


    原来在这等着我呢,她戒备地眯起双眼,赶紧走到最后排,离他更远。


    已经够避嫌,但她不知道,造谣本就不需要事实。


    出操回来,她正走在走廊里。


    身边经过两个隔壁班的。


    “哇,她是不是就是那个,拒绝韩余朗的?”


    “就是她,听说谢斐都没追上的费琼斯还喜欢她。”


    “她看着也没有那么漂亮啊。”


    “说不定作风比较讨男人喜欢呢。”


    “搞不懂哦,那不是脚踏两条船。”


    她猛然看过去,那几个人瞬间作鸟兽散。


    人可以消失,但那些话留在心里的伤口无法消失。


    一刹那,她仿佛回到了初中的教室,鼻腔中满是厕所的臭味。


    曾经她以为是朋友的人也是这样诅咒她:


    “脚踏两条船,小心别落水淹死!”


    胸口全是滞涩的血痂,让她几乎呼吸不上一口空气。


    为什么我现在身边没有一个人?


    她跌跌撞撞跑进教室。


    冯宛粲座位上空无一人。


    她因为又染上流感,在家休息。


    忽然之间,她像是一个手无寸铁的人,走进了斗兽场。


    谢斐正和聂萱坐在一起编手链,看见她跑进来,打趣:“费琼斯怎么没一起?”


    她茫然地摇摇头。


    谢斐正要说什么,忽然面色一变。


    韩余朗也走进来,见到谢斐的表情,也作了个鬼脸。又故意转向赵必珲,大声嚷嚷:“多谢你昨天给我讲题呢。”


    “昨天周末,”聂萱疑惑,“你们在哪讲题?”


    “补习班。”


    “我家啊。”


    两个人同时说出。


    谢斐鄙夷地瞪了韩余朗一眼。


    秦歌王见到既没冯宛粲又没费琼斯,格外嚣张,上前攀住韩余朗肩膀。


    “哟,都到你家了。”


    一听这话,好几个男生围上来。


    “你什么时候把她拿下的?”


    “要不要恭喜你告别处男?”


    越说越难听,赵必珲气得声音都哑了:“你们少在这胡说八道。”


    “哟,害羞了。”


    肖奕锋瞥着赵必珲,特意加上一句:“是该有人收拾收拾下她。”


    谢斐作出一个呕吐的表情:“你们恶不恶心,滚出去。”


    “好好好,我们出去说,出去你给我们详细说说。”


    那群男生打闹着出去了。


    谢斐继续编手链,随口安慰:“不用在意,那群男生就那样。”


    聂萱耸耸肩,也附和:“对啊,以前和我闹着玩,把我外套都脱了。”


    这是闹着玩么?


    赵必珲不可思议地看着轻描淡写的聂萱。


    她猛然觉得这个世界简直荒唐至极。


    只有她如此敏感,如此在意。


    到头来还是我自己反应过度了。


    只要我迟钝一点不就好了么。


    只要外向一点不就好了。


    只要不在乎不就好了。


    好了。


    好。


    她浑浑噩噩回到座位,呆愣着,都忘了翻开书。


    费琼斯在她身边坐下。


    斜眼瞅了瞅她的表情,他不喜欢看到她这个表情。


    小时候,母亲和父亲吵架时,也是那种表情。


    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她的情绪,脱口而出:“你又不高兴?”


    “又”。


    这个“又”字像把刀子插进她本就奄奄一息的心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