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 33 章
作品:《两同心》 送走柳舜华,贺玄度回到方才与柳舜华才相遇的石桥边,静静地坐着。
月色之下,他举起手,看着被手帕包好的伤处,嘴角不自觉挂着笑。
树影被踏碎,有人从暗处走了过来。
正是方才醉月居中摇骰盅的舞姬。
“公子。”
贺玄度回头,站起身来,笑道:“金芝,你来了。”
金芝转动着手腕,脸色不太好,闷闷地“嗯”了一声。
贺玄度满脸堆笑,讨好道:“今日劳烦金芝姑娘了。”
金芝白了他一眼,“都说了让你学着点,你偏不听,但凡你有点真本事,我都不至于那么心累。你当换那些骰数很容易吗?还有,你还故意输两局,若是我稍有差池,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贺玄度依旧笑着:“你是谁啊,鬼王白的女儿,我还从未见过你失手。”
金芝道:“你不必奉承,我不吃你这一套。我就问你,说好只引起郑充的注意,你为何非要闹得他下不了台?如今这样,你要如何接近他套取消息?若耽误了万都尉的大事,你教我如何交代?”
贺玄度道:“你别急啊,我们这虽然认识得有些……不太愉快,但好歹也算认识了。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他已经充分见识了我的绝技,我又报了我的身份,再想接近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金芝不信,“你就编吧。我是看出来了,你就是故意的。”
说罢,又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是为了那个柳小姐吧?”
贺玄度笑而不语,想遮掩过去。
金芝却不放过,“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是怕郑家倒台以后,连累到陈家,所以才设计两家当场闹翻,让众人都做个见证,来证明郑陈两家不睦已久,以便来日清算时陈家能撇清关系。”
贺玄度没有否认,“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金芝得意地仰起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可需要我帮忙?”
贺玄度摇头,“不用,今日过后,我的赌技他不会再怀疑。你告诉舅舅,我会设法从郑充身上入手,查到刺史府与彭城王勾结的证据。”
贺玄度想了想,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郑充的夫人,也就是柳小姐的表姐,你让咱们的人留意一下。”
金芝问:“怎么,她也有问题?”
贺玄度:“不是,是柳小姐怀疑她表姐出了事。这个节骨眼上,未免也太巧了点。总之,你让人留心。”
金芝点头,“还有,都尉让人传话,说祁连山一带的贼匪可能已经潜入了凉州城,让你行动务必小心。”
贺玄度抬起头,眸中泛冷,“那正好,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
回家途中,大表哥提醒几人提前对好口信,到家后,绝不可提今日遇到郑充之事。
逛了一日,柳舜华他们都累得不行,道别后便各自回屋。
柳舜华与柳棠华住在大表姐出嫁前的闺房,与陈莹的闺房相连,仅用帘子做了隔断。
房间虽不大,却被舅母收拾得格外妥帖,床上换了新被褥,桌椅被擦得明亮。
柳棠华已经收拾好躺下,呼呼大睡。
柳舜华心里想着大表姐的事,便掀了帘子去寻表妹陈莹。
陈莹已经卸了妆容,准备睡下。
见柳舜华过来,她起身披了一件衣袍,亲热地拉着表姐坐到床边。
“表姐是睡不着吗,可是床被不适应?”
柳舜华看着陈莹的被褥,笑道:“舅母疼惜,已经把最好的留给我们,便是比起我们家来,都是好的,怎么会不习惯。”
陈莹笑得开心,“那便好。”
柳舜华拉着她的手,问道:“我是想问问大表姐的事。”
陈莹脸色一黯,“好好的,怎么又说起她了。”
柳舜华道:“你说大表姐小半年不曾归省,你们可曾去过刺史府问过?”
陈莹嘴一撇,“怎么没去过,是我亲自去的。”
柳舜华问:“那可有亲眼见到她?”
陈莹点头,“自然。就是过完年之后,往常那个时候,她总是会回来的,可是今年却不见她。我娘不放心,便差人去请,谁知她一口回绝。起初,我娘还担心她是不是在刺史府受了什么委屈,让我随她一同前去。”
陈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悦之事,脸又难看几分。
“我们在刺史府等了许久,才有下人回说姐姐身体抱恙,不便相见。”
柳舜华不解,“你不是说见到了?”
陈莹撅起了嘴,“还不是我靠着嗓门大,在他们刺史府一通乱喊,姐姐迫于无奈,怕我丢人现眼,才肯出来见我们。”
柳舜华急忙问道:“大表姐当时神色如何,可有不适之处?”
“没有,她好得很。她当时全身罗绮,打扮华贵,完全不似以往的模样。”
说到此处,陈莹气得猛地一拍床沿,“表姐,你不知道她都说了什么混账话。她说,她如今是刺史府的少夫人,身份尊贵,不便与我们再过多来往,以免污了刺史府的门楣。”
她拉起柳舜华,“你听听,她说的这是人话吗?我娘从刺史府出来,气得发抖,险些没昏过去。”
柳舜华皱眉,大表姐这话,确实是重了些。
她想了想,问:“表姐当初是因何嫁入刺史府的?”
陈莹叹了口气,“表姐今日问了我,往后可莫要再提,祖父听到又要伤心了。”
柳舜华静静听着,终于明白前因后果。
原来当年外祖放马之时,无意间救下了郑充的祖父。郑充的祖父感激外祖相救之恩,许诺他日若富贵,定当结秦晋之好。后来郑充的外祖参军,并挣得了军功,风风光光回了凉州。回到凉州后的郑充祖父,没有忘掉昔日的诺言,便找上门来,替他孙儿求了大表姐为妻。
怪不得郑充会说,他是因为祖父才娶了表姐。
这么来看,郑充本人对这桩婚姻,好像并不是很满意。
柳舜华呆愣许久,大表姐的处境与她前世实在太像。
可很快,她又好像意识到,不是大表姐与她像,而是世间姻缘,本就圆满太少,幽恨太多。
陈莹感慨道:“姐姐嫁过去已有四年,郑充祖父在时,一切都还正常。可自去年郑充的父亲升任凉州刺史,祖父过世后,一切都变了。”
柳舜华还是觉得不对,郑充既不喜欢表姐,那其祖父过世后,表姐在刺史府应当不太好过,怎么反而突然狂悖起来。
还有,醉月居内,郑充的反应也不对。他三番两次主动挑衅,还特意调查他们柳府,又是为何?
她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明白。
明日,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趟刺史府。
她知道表妹陈莹虽是个急性子,易冲动,可却最是心软。
想了想,她道:“你嘴上说着不提她,可今日看到郑充那般,不还是气不过,想替表姐出气。”
陈莹头扭到一边,嘴硬道:“我可不是替她出气,我是怕我们陈家丢人。”
柳舜华笑道:“咱们都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姐妹,姐妹哪有隔夜仇。不如这样,明日咱们一同去刺史府探望表姐如何?”
陈莹垂头想了一下,悻悻道:“算了,还是不去了,能不能见到还要另说,即便真见到了,也还是会失望。”
柳舜华安慰道:“我远道而来,亲自登门,这个面子表姐还是会给的。你放心,等见到她,若她还是之前的样子,我自会站在你这边,和你一起骂她一顿替你出气。”
陈莹笑了起来,似有所动,很快她又皱起眉来,“今日咱们得罪了郑充,怎么好再登门?”
她又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今日我的确是有些冲动了,可我实在忍不了。我当时就想着,若不让他知道,姐姐也是有娘家可依仗的,只怕他日后会更不把姐姐放在眼里。”
柳舜华放下心来,陈莹心里到底还是关心表姐的。
第二日,用过早饭,柳舜华便带着陈莹前往刺史府。
路上,陈莹忍不住问:“表姐,你说郑充今日不在,真的假的?”
柳舜华笑笑,“应该没问题。”
说话间,两人便至刺史府门前。
柳舜华并未急着进门,而是左右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一会,果然有个小厮打扮的少年跑了过来,对着柳舜华道:“敢问,可是柳小姐?”
柳舜华点头,“你是贺玄度的人?他那边如何?”
小厮笑道:“在下周松,公子说事情办妥了,让小姐放心。”
柳舜华想了想,这么一大早贺玄度便将事情办好,可见他住得应该也不远。
她问:“贺玄度如今在何处落脚?”
周松垂首道:“都尉府,凉州的万都尉是公子的亲舅舅。”
陈莹激动不已,忙拉着柳舜华,悄声道:“表姐,贺公子竟然是万都尉的亲侄子。我就说嘛,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是个随从。只是没想到,他竟有这么大来头。”
柳舜华也颇为惊喜,有万都尉这样的舅舅,是贺玄度的福气,她替他感到高兴。
事到如今,柳舜华也不想隐瞒,笑道:“你怕是不知道,贺玄度不单是万都尉的侄子,更是当今丞相的亲儿子。”
当年贺玄度外祖离开长安返回故居,不到三年便撒手人寰。如今万家,全靠万都尉支撑。万都尉行事沉稳,贺玄度生母万氏又早早离世,凉州城百姓们只知万都尉戍守边疆,抵御外敌,是个难得的好官,鲜少有人知道他同贺丞相的这层关系。
陈莹简直要惊掉下巴,“贺公子身份竟如此尊贵,怪不得郑充那厮肯下跪道歉。表姐,你早说啊。早知道有贺公子撑腰,我们哪里用得着忌惮他们刺史府。”
柳舜华在她头上敲了一下,“我跟你说,就是想让你以后见到他收敛一点,别一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样子。他身份贵重,我同他可没那么熟。”
“他为了替咱们解围,不惜说是你的随从,怎么可能不熟。”陈莹凑过去,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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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道:“依我看,贺公子对表姐……”
柳舜华瞪了她一眼,陈莹马上乖乖闭嘴。
入府时,都尉府的周松就跟着身后。陈莹自觉有了底气,走得格外豪横些。
两人说明来意,后院管家的嬷嬷客客气气地让她们等在花厅。
等了好一会,那嬷嬷才出来回禀,“两位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我家少夫人今日身体抱恙,不能出来吹风,还望见谅。”
陈莹猛地一拍桌子,“又是这个借口,她是个糖人吗?风一吹便能化了还是怎的?”
柳舜华按住她的手,温言道:“表姐病了,断然没有出来见客的道理。”
管事嬷嬷不住点头:“正是,正是,柳小姐真是善解……”
话还未说完,就听柳舜华接着道:“既如此,那我们便进去瞧瞧表姐吧。”
嬷嬷忙拦着,“柳小姐,少夫人已经歇下了。”
柳舜华不慌不忙,“表姐病重,我们这些做妹妹进了府却不去瞧,这传出去可不太好听。这位嬷嬷,您这么拦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欺我们这些穷亲戚不配呢。”
昨夜问过陈莹,柳舜华才知,郑充的母亲已于一年前病亡。如今刺史府后宅,说起来也是表姐当家。郑充不在,郑刺史这会在处理公务,若想见表姐,今日是绝佳的机会,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嬷嬷给挡回去。
嬷嬷脸色稍变,尴尬一笑:“柳小姐误会了,实在是少夫人身体不便。”
柳舜华懒得再同她周旋,看向陈莹,示意她带路。
两人绕过嬷嬷,直接往后院去。
嬷嬷也不再装,小跑着拦在两人跟前,“柳小姐,这里是刺史府,若您执意闯进后院扰了少夫人的清静,我可要叫人请你们出去了。”
柳舜华还未发话,一旁的周松已经大步跨了过去,一把抓起那嬷嬷的手,只听咔嚓一声,嬷嬷惨叫起来。
到底是都尉府出来的人,出手就是快准狠。
柳舜华瞥了那嬷嬷一眼,受伤了也好,免得郑充回来时她再连累受责罚。
两人正准备往前走,便看到远处回廊尽头走出来一个人。
来人是个女子,约莫二十余岁,一身锦绣华服,面容瘦削,脸上抹了厚厚的胭脂水粉,没有半分鲜活气,活像个纸人。
柳舜华盯着来人看了好一会,才认出是大表姐。
她脱口而出:“表姐?”
陈茵只是略一点头,便转头看向陈莹,语气冷淡道:“怎么,上次来闹还嫌不够?”
陈莹先是一愣,随后气得翻了个白眼,拉着柳舜华道:“表姐,你瞧见了没有?我就说,她还是这副鬼样子。”
柳舜华走过去,牵起陈茵的手,温声道:“表姐,是我,舜华啊。”
陈茵眼珠微微一动,很快便又冷下脸来,“你千里迢迢从长安过来,就是来陪她一起胡闹的吗?你是姐姐,她发疯你不劝着,怎么还由着她?”
陈莹气极了,为了见她,她们费尽心机,结果她却依旧如此。
她走上前,一把拉过柳舜华,猛地甩开陈茵的手,“表姐,咱们走。”
陈茵吃痛,轻哼一声,捂住手臂靠在廊柱上,气喘吁吁。
陈莹脚步一顿,抬头看了看她,只见陈茵脸上泛起薄汗,厚厚一层粉被汗渍冲刷,露出一片淤青。
柳舜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走上前,抓住陈茵的手,不由分说捋起她的袖子。
一片青紫交加,陈茵的胳膊竟没一块是好的。
陈莹呆住了,她直愣愣地走过去,眼里冒火,“是不是郑充那个混账干的?”
陈茵拨开柳舜华的手,整理好衣袖,“不关你们的事,你们还不快走。”
陈莹急道:“我问你是不是郑充打的?这个杀千刀的,我就不信没人管了,我这就找刺史说理去,看我不打死他那个混帐东西。”
陈茵听她这么说,一口气喘不上来,又咳了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昨天同他置气,让他颜面无存,我又怎么会被打。好啊,你去打吧,你打不死他,死的便是我。”
陈莹气得面色涨红,看着陈茵狠狠道:“好,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多管闲事,是我活该。”
柳舜华扶住陈茵,不停地拍着她的背,想为她顺气。
陈茵甩开她,“你们都走,我是刺史府的少夫人,不需要你们来可怜我。”
陈莹实在忍无可忍,她拉过柳舜华,忿忿道:“表姐,你可都听到了,人家是高门贵妇,咱们哪里高攀得起。咱们走,不在这里碍她的眼。”
柳舜华被她拉着往前走,忍不住回头。
陈茵正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她们。看到柳舜华回头,她眼中的哀伤一闪而过,又恢复了冰冷的表情。
陈莹尤不解气,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对着陈茵道:“你放心好了,少夫人,以后我们陈家人不会再来了。”
陈茵浑身一滞,如坠冰窟,看到她们身影消失在庭院内,眼角划过一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