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绪伸手，去端她捧在手中的面条，江遥期待地看着他，拉着他在桌上坐下，“尝尝。”


    她小心去看程绪的脸色，自己的手艺自己清楚，虽然跟着阿姨学了几次，但实际成果……看不出来。程绪像是饿了三天刚刚吃上饭，连汤都喝得精光。江遥接过碗，愣了愣，才重新牵着他去切蛋糕。


    程绪乖乖跟着她走，她说闭眼就闭眼，她说低头就低头。


    许个愿吧，江遥跟他说。于是，他闭着眼睛，将自己的愿望重新说给神明听。


    他其实很少过生日，但他突然发觉，明年或许也可以办个生日Party。


    齐淮已经没眼看了，那不值钱的样子，完全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周颂和杨越趁着混乱，抹了程绪一脸蛋糕，他也丝毫不计较。


    小鱼悄悄蹭到江遥身边，忧心地道：“姐，他脑子可能坏掉了。”江遥笑着拍了她一下，“少贫嘴了。”


    送走客人，江遥要去收拾客厅，程绪按着她坐在沙发上，跑前跑后，将一片狼籍收整好。两人在浴室闹了一场，躺在床上，安静下来，江遥又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生日快乐。”


    程绪勾着嘴，傻笑。江遥又说，“明年也一起过，好吗？”程绪猛点头。


    拥有亲朋好友的惦念，看来他也是开心的。许婉清知道家里办了生日宴，也让她代为转达了自己的心意。程绪神色看不出波动，平静地收下他母亲的祝福。


    “诶。”江遥突然想起，孟棠也给他带了礼物，挣扎着从他臂弯里逃出来，跑到客厅，翻出匆忙中没来得及打开的包裹。


    程绪跟着出来，就见她低头认真在给他拆着包装盒。他去拉她的手，“明天再看吧。”


    江遥说：“不行，生日礼物就要生日当天看啊。”


    程绪跨过来，看她拆出来一个黑色的方盒。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江遥递给他，“你亲自来。”


    孟棠的礼物啊……程绪翻出记忆里孟棠仅有的几次一时兴起，似乎都不是什么太美妙的回忆。


    他面无表情去揭方盒的盖子，随着盒子开启，有什么轻飘飘地掉下来。江遥下意识去接，是一张卡片，“祝你享受今夜。”背面，又有一行字，“不用谢～”


    江遥莫名其妙，抬头去看程绪，他眼中的神色瞬间变了。


    “里面是什么？”她丝毫察觉不到危险，程绪捏着手中的薄片，闭了闭眼，扛起她重新关上了卧室门。


    这个夜晚还很长。


    在被程绪捏圆搓扁辣手摧花无数遍后，江遥趴在床头，脑海中飘过的唯一一个念头是，没想到孟棠是这种人！


    江遥揉着酸痛的腰回了剧组，再有半个月就是小年，众人的心思已经飞走，又只能咬着牙加班加点干活。年前，大部分戏份拍摄完毕，年后再拍几个大场景，这部戏就能杀青。


    江遥放假后，直接从剧组飞回了C城。


    在许婉清无数次试图联络她后，江遥心平气和地和她谈过一次，最后和程绪达成约定，这个年，他还是回去陪着父母一起。大年初一，随意。


    程绪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江遥想必是忙着，大半天都没有回他消息。他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程元峰咳了咳，他置之不理。


    嗡一声轻响，江遥来了消息，「少玩手机。」


    「哦。」程绪说。


    于是他耐着性子，又听许婉清开始叨叨着说对他的担心，程元峰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没注意听。明年一定要和遥遥一起过，他想着，可是婚礼，最好还是喊他们出席，媒体的嘴，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过了一会，江遥又发了新的消息，「乖乖的。」


    这人到底当他几岁了。程绪想反驳，心里又抑制不住泛起甜蜜。他乖乖坐着，偶尔应许婉清几句，许婉清见他终于缓下脸色，神色激动，竟有点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程元峰幽幽叹了口气。


    整个春节假期，江遥几乎和程绪腻在一起，说好的海边日出，他带她跑了几处。最后江遥实在跑不动了，又窝在家中，关起门享受两个人的生活。


    三月，时装周。江遥作为H&F代言人，受邀飞往国外。程绪本打算跟着同行，江遥问过杨越，他的行程早早拟定，有些会议他可以代为出席，但……江遥知道他沉默背后的深意。一个企业的掌舵人，对外的重量并不是他一个助理可以比拟。


    江遥拉了程绪，“你能不能认真点上班？”


    程绪说：“成家立业，成家在前。”


    江遥：“……又来了。”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行吧，那我给你去登个征婚启事，想必很多人乐意。”


    程绪不干了，“不，就要你。”他拉了她来咬，“遥遥，先领证好不好。”


    唉，江遥捂脸叹息，男友太缠人可怎么好。明明她当初看中的，不是这个款。


    程绪自然是没有跟着去的。结束了工作，江遥空出时间，在Freya带领下，去拜访了Matteo。知道她的来意，这位鬼才摄影师的表情，一瞬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Freya也忍俊不禁，还是尽职尽责地传达着好友的诉求，“让他亲自来找我。”


    江遥扶额，确实是他当初太大言不惭了。Matteo的摄影直击灵魂，人生的重要时刻，她想请他来掌镜。程绪当然也不知道，当初放下的豪言，会在此时杀个回马枪，还在乐呵呵地盘算着去接机呢。


    六月底，青苗奖颁奖典礼。


    时隔三年，江遥再一次跟着Susie出席。Susie还是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和导演、投资人们交换着名片，不过此时，众人看她的眼里，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谄媚，和敬意？


    谁让她手上，捧着一个香饽饽呢。


    江遥凭春花一角获得青苗奖最佳女主角提名，如果今晚能顺利拿下，她的事业又将开启下一个高峰。流量奖项齐聚，怎能不让投资者竞相追捧？


    Susie甚至敢说，即使今晚江遥遗憾失利，也不会有人说一个不好。一同入围的几位老师都是圈内德高望重的前辈，单一个人的奖杯垒起来都能比江遥高，能和他们一同提名，已是对她最大的肯定。更何况说，江遥杀入电影市场仅两年，就交出了这样的答卷，后续商谈的，又是顾声的电影，这一手牌，任她怎么打，都打不出满盘皆输的答案。


    “Susie啊，好久不见，我这有个本子有没有兴趣看看？”有人端着酒杯过来，笑意温和。Susie也跟着碰杯，如果她没记错，当年也是在这里，她旁若无人地嗤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世事可真是难料。


    “我要来不及了。”江遥甩开程绪的手，拿了高跟鞋换上。


    程绪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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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憾地收回手，摸了摸被咬破的唇角，“好吧，一会儿见。”


    江遥没空去管他，换好鞋，车子正好在入口停下，小鱼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江遥下车，捧着她的裙摆，跟随工作人员指引入场。


    场外许多粉丝等在门外，江遥挥手致意。人群中突然传来尖锐的爆鸣，“姐姐——我永远支持你！”是有人喊破了音。小鱼抿嘴轻笑，江遥又高高扬起手，能有人陪伴一程已是幸运，她感激不尽。


    场内来了许多老熟人，她笑着招呼过去，汪静静简直比她还激动，晏池今年没有出席，微信上给她发了信息说加油。看到苏远安，江遥如常地点了头。现在，已经无人再去揣测江遥的绯闻。毕竟，程绪追妻的架势，不可谓不凶。


    苏远安打量着江遥的神色，知道她也是乐在其中。他还记得，知道他们感情出了问题时，他曾激动地找过江遥，当然，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来某天和程绪偶然相逢，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突然盯着他的脸，淡声开口，平静无波地念着他的喜好和生平。


    他不由惶恐：“你调查我？”


    他却皱了眉头：“你配？我只是习惯了关注她，包括她有关的一切。”


    苏远安甚至有点迷茫，原来，他真的握住过她吗？


    江遥被工作人员引到前排入座，目光触及到其他提名的前辈，不好意思地点头问候，她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但既然走到了这里，她也想有所收获。她想和他一起站上奖台，捧着奖杯回家，柜子里还有很多地方，等着他们慢慢填满。


    晚会的流程很紧，江遥坐在台下，听着现场不断响起惊呼，然后是雷鸣般的掌声，含泪的感谢声。她掐着掌心，脸上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跟着众人麻木地拍着手掌。流程一项项走过，最佳摄影、最佳男配角都被《春声》剧组收入囊中。但很遗憾，最佳导演的角逐中，陈情让这次惜败给了顾声。


    马上轮到最佳女主角的颁奖环节，江遥深吸了口气，为转移注意力，甚至开始琢磨起明天的行程。化妆师上前给她最后补了妆，江遥闭着眼睛任她动作，一抬头，恍如时空交错。


    她眨了眨眼睛，听着身边突然爆发的尖叫声。


    “哇哦——”


    似是石块从高中投入水中，“扑通”一声，划破努力维持的平静。江遥在茫然中肯定，哦，确实是他了。


    说好等她回来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台上，他身着暗黑色的西装，在众人的惊呼声里，从容地走到舞台中央。正如多年前，她也曾在台下，这么望向他。


    但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呢？江遥脑中一片混乱，台上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她已经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大屏幕上正轮流播放几部提名影片的片段，江遥的手心不禁冒出阵阵热汗，原本十分的紧张，因他的出现，更将紧绷的弦张满。心中鼓动的，或许更应称之为期待感。


    惶惶然中，程绪打开了手上的手卡，目光如有实质，射向台下，“本届青苗奖的最佳女主角是——”


    江遥忍不住自己望向他的目光，而正好，他的视线也正紧紧地攫住她。江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雷鸣般，耳边瞬间只余“咚咚”的声响。


    程绪嘴角蓦然浮起笑意，清淡的嗓音，碰撞出那曾念了千百次的姓名。


    “江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