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县县城。


    一对高挑的年轻夫妇并排从公路段家属院出来。


    两人各着一件长款呢子大衣，男的深蓝女的紫红，女人烫着时髦的大波浪，瞧着很是般配。


    男人向左边望了望，和女人商量道：“时间还早，咱去给岳母买点肉和菜吧。”


    女人白眼一翻：“买啥肉，我妈昨儿不是才杀了猪，就买袋鸡蛋糕吧！”


    男人皱眉：“这是不是太少了，还有大舅哥和老太太他们呢?再添点啥吧”


    女人眼睛瞪了起来：“添啥添，就给我妈买就行了，她也配……”


    看着妻子横眉竖起，男人只好作罢，转身进了供销社。


    不一会儿拎着一袋孤零零的鸡蛋糕，招呼妻子道：“走吧！”


    二人花了六块钱坐着摇摇晃晃的大巴驶向下沟村。


    老秦家杀的两头猪还摆在案板上。


    昨日一家人都累狠了，一觉到天亮。


    今日杨秀在没得到胡玉凤的指示前，远离案板上的肉。


    一早上婆媳两忙着洗肠子，灌血肠。


    等血肠上锅蒸了，杨秀还不见婆婆发话，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问道：


    “妈，小琴今天来，咱早饭是不是等他们来了再吃？”


    虽然梦里的秦小琴寒透了胡玉凤的心，但一边是虚无缥缈的梦，一边是真真实实疼了21年的闺女，胡玉凤自是更偏重闺女。


    所以前几日就让人捎了话，交代他俩今天来。


    这会见杨秀问，她略一思索，就让杨秀去割些肉炒了。


    “割坐蹲上的，杨旭不爱吃肥肉……”她又交代道。


    交代完又想起点事，叫住杨秀道：“你再备点豆腐，猪血，小琴爱吃你做的猪血烩豆腐。”


    见杨秀进了厨房，胡玉凤转进屋看时间。


    九点四十，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便打发秦钰出门看班车到了没。


    一锅血肠刚出锅，秦钰便噔噔噔跑进来说姑姑来了。


    胡玉凤忙放下蒸屉往出走，杨秀也放下手中的活擦了擦手牵着秦钰跟在后边。


    只见秦小琴挽着杨旭刚进院子。


    一看见胡玉凤，就抬起手里的鸡蛋糕高声显摆道：“妈，看你女婿给你带了鸡蛋糕。”


    杨旭听着此话尴尬的挠挠头。


    又笑着和岳母打招呼。


    秦小琴还在拉着母亲显摆她的“心意”：“我说不用买，杨旭说啥都不听，说你在家忙得很，没吃过城里的金贵东西，非要买来给你尝尝。”


    杨旭在旁尴尬的勾着头研究地面。


    胡玉凤勉强挤出个笑容：“让杨旭破费了，下次别这么客气，钱留着给妮妮买吃货多好……”


    杨旭只好抬头谦虚道：“看您说的，我还说再买点呢，车要出发了没来得及……”


    秦小琴还在自以为小声的交代胡玉凤：“就留着自己吃，可别给两个孩子，人家有爹妈给买呢。”


    胡玉凤心里一慌，怕这话被杨秀听见。


    她赶紧挣脱闺女的手，笑着对女婿说道：“你们坐着，我去给你们做饭……”


    秦小琴不满的嘟囔的：“饭不都是她做嘛，妈你歇会儿呗。”


    “她”指的是杨秀。除非装场面的场合，秦小琴从来不称呼杨秀“嫂子”。


    从前胡玉凤没觉得自家闺女有什么问题，可今日这个称呼格外刺耳。


    刺的她不由加快脚步。


    厨房里一切如常。


    杨秀正在专心炒菜，看起来像是啥也没听见。


    胡玉凤不由心下稍安，问杨秀道：“去叫文礼了没？”


    杨秀手下稍顿，神色如常回道：“钰钰去看过了，也快磨完了。”


    明日就是二十二，秦文礼要去赶集卖豆腐。


    本来该杨秀磨豆腐，但今日是老秦家姑娘回娘家的“大日子”。杨秀这个主厨可不敢耽搁，只好让秦文礼和老太太磨。


    胡玉凤听了说了声我去看看，便转身出去了。


    紧接着就听见杨旭的询问声。


    看来是女婿无聊，领女婿出去看新鲜了，杨秀心想。


    秦小琴在炕上干坐着很是无趣，又不想去和杨秀打交道。


    便在这时，听见院外传来交谈声。


    她连忙穿鞋下炕，刚出门就见哥哥和丈夫提着铁桶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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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下意识尖声喊道：“杨旭快放下，这大衣可贵了，弄脏了咋办！”


    杨旭不知所措的停下。秦文礼顿了顿，放下手里的桶，一把接过杨旭的，头也不回的跟杨旭说：“你先进去，这桶重，我提就行。”


    杨旭看了看空着的手，又看了看大舅哥匆匆背影，又一次想仰天长叹：娶媳妇不能只看脸！！！


    这一出出的，总算是磕磕绊绊吃起了饭。


    见桌上没有杨秀和老太太，杨旭客气道：“奶奶和嫂子呢，一起来吃呀，辛苦她们做了这一大桌子。”


    说完他就后悔了，真的是习惯了假客气管不住嘴，他捏着筷子不由得心慌。


    妻子果然不负他望，在他话音刚落，就噼里啪啦一顿：


    “谁家媳妇上桌呢，妈可对她够好了，菜肉都给留了一大半。再说就做个饭有啥可辛苦的，谁不会做咋滴……”


    杨旭拿着筷子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对面的丈母娘脸色僵硬。


    旁边的大舅哥他压根就不敢看。


    半晌还是秦文礼开口道：“杨旭你快夹肉吃，你嫂子还要喂两个孩子，就不来了，你们吃好……”


    杨旭听话的一口馒头一口肉，这嘴还是堵住算了。


    胡玉凤也默默给闺女夹了一筷子肉，快吃吧。


    一顿饭吃的个个神色怪异，草草结束。


    饭后杨旭也没敢再说啥帮忙端盘子的话，秦文礼面色镇定收拾碗筷。


    见妻子坐在灶前矮凳上，秦文礼面色缓和，劝道：“你多吃点肉，自家喂的又不是吃不起，省啥呢……”


    杨秀莫名其妙，不过接收到丈夫的好意，心里也暖暖的。


    秦小琴吃过饭歇了一觉，便去找胡玉凤。


    胡玉凤正在厨房和秦文礼、杨秀三人分肉。


    老秦家的猪肉每年都要给亲戚友邻送，今年也不例外。


    不过让杨秀诧异的是自从秦小琴结婚，每年的肉都是秦小琴先选好了才能给其他人分。


    今年胡玉凤没有等秦小琴的意思，直接叫他们切肉。


    这会儿秦小琴进来一看分割成块的猪肉，脸“垮”的一下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