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生田动了动嘴，赶在他说出来之前，秦文礼赶紧道：“爹你先洗手。杨旭，咱俩回去端饭去……”


    尴尬的脚趾恨不得抠个大洞的杨旭闻言精神一振，欢快答应道：“好、好……”


    屁颠屁颠赶紧跟上秦文礼。


    秦小琴不满大哥指使丈夫，却也看出父亲脸色不渝，便也住了嘴。


    她也不傻。她在母亲面前怎么耍脾气都行，在父亲这里可行不通。倒不是说秦生田重男轻女，实际上，他只是平等的无视每一个孩子。


    堂屋里一时静悄悄，父女俩谁也不理谁。


    好在不多会儿，秦文礼和杨旭就端着饭菜过来了。


    一张八仙桌，四个菜，一人一碗米汤，一篮子馒头，就是今日的早饭。


    杨秀自觉留在厨房吃，喜子见状也要留在厨房，老太太也不想去。秦钰和秦树也嚷嚷要在厨房吃，被杨秀赶了过去：要都留厨房，秦小琴还不定怎么编排呢。


    所以饭桌上就秦小琴两口子，胡玉凤俩口子，秦文礼父子三人。


    “杨旭，动筷子啊，饿一早上了，赶紧吃……”胡玉凤提起筷子道。


    桌上众人纷纷开吃。


    “妈，咋连个鸡蛋也没有，我这怀着孕呢，孩子也得吃……”秦小琴看着桌上一水儿素菜不满道。


    胡玉凤闻言头也不抬：“你们来那会儿饭都好了。你想吃一会儿饿了煮……”


    “炒个鸡蛋能费多大功夫，就是没这份心……”秦小琴撇嘴。


    胡玉凤懒得搭理，继续吃饭。


    秦文礼听出来她又在挑事儿，也不搭理。


    自家这妹子你越搭理她越来劲，还不如冷着她，她自己就没趣了。


    果然，见没有一个人接她的话茬，秦小琴不满的嘟着嘴。见饭桌上没一个人看她，嘟囔两句消停吃饭。


    “妈，墙上那奖状是你的？”秦小琴一抬头瞄见了相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昂！”胡玉凤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来半天了，才发现啊！


    “你，你上夜校去了？还得奖？”秦小琴一时无法把眼前的母亲和记忆力的母亲挂钩。


    这是老母亲能干出来的事儿吗？墙上的奖状提醒她确实是。


    “公社发的，您真厉害……”杨旭也转身看了看奖状，真诚夸奖。


    “还行吧，快吃菜……”胡玉凤淡淡道。


    秦小琴一时有些食不下咽。怎么就嫁出去四年，就感觉和这个家里格格不入了？


    一顿饭很快结束。


    *


    杨秀看着半空明媚的阳光，请示胡玉凤道：“妈，我今儿和喜子去集上摆摊吧……”


    半个月没开摊，趁着今儿天好，正好去看看情况。若是生意回暖，天也不打搅，那自家摊子就可以支起来了。


    婆媳俩的想法不谋而合，胡玉凤痛快答应：“行，你们俩去吧，集上小心点……”


    “知道了，妈……”


    “奶，锅你洗昂……”


    喜子欢快的声音也从厨房传出来。两人快手快脚地收拾东西。


    不大会儿，秦文正车就停在门口，几人忙出门进的搬东西上车，然后出发。


    秦小琴自始至终透过玻璃看着忙碌的众人。见几人都走了，这才看向胡玉凤：


    “妈，我哥他们俩口子还在集上摆摊呢？”


    “昂……”胡玉凤闻言继续扫地。


    “那生意咋样？”


    “还行……”


    “挣的钱给你了还是他们自己收着呢？”秦小琴眼睛闪着光芒。


    “上回问，这回问……你打听这个干啥，谁收着不都是家里的……”胡玉凤不想和闺女聊这个话题。


    奈何秦小琴很是执着，她左右看看，像是做贼般小声道：“妈你是不是傻，我可听说他们和塬上那边联系着呢。给他们收着还有你的份儿？要我说你就该一分钱都不给他们留……”


    秦小琴倒不是想从母亲这要钱，就是单纯不想让杨秀好过。


    “你胡说啥，都是一家人。塬上那边也是我让他们去的，你别没事儿挑事儿……”胡玉凤直起身，严厉道。


    “妈你咋分不清好赖啊，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可别被几个钱就骗了，说不定人家两口子用家里的东西给自己挣钱，给你交个小头，你能知道个啥？”


    秦小琴可不信那两口子没藏私房钱。此刻对母亲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胡玉凤无语：“你怀着孕呢，少操心这些，有那功夫多想想孩子……你还吃不吃鸡蛋了，要吃我给你煮去……”


    “吃不下，一会儿吧……”秦小琴对母亲的反应有些不满。


    自家老母亲这一年多忽然变了，再也不是那个她说什么都无条件相信的母亲了。


    哼，肯定是杨秀。挣了几个钱就用小恩小惠把母亲收买了。母亲也是，眼皮子浅，见人家能挣钱就去巴结！


    唉，母亲现在不顶用，自己以后回娘家岂不是要看杨秀脸色过活？想得美！想到这个秦小琴面露不屑，又沉下脸色，心下没底。


    *


    开心摆摊的杨秀可不知道秦小琴脑补了一出大戏。


    太阳一出来，猫冬的人从各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沐浴在阳光下，仿佛晚晒一刻自己就要发霉。


    街上一时人群攒动，一个个笼着手在摊位前晃动。


    鉴于喜子是个不愿意上进的文盲，今儿就由她主搓，杨秀收钱。


    眼见得古大娘又是摊上的第一位客人。


    “好久没见了。我估摸着今儿天好，你们要来，果然就来了……”古大娘老远就笑呵呵道。


    “古奶奶，您最近身体可好？这段时间天不好，我们就没来。今儿一出摊就被您算中了，您可能真是神算子……”杨秀笑着招呼道。


    “哈哈……那我也能摆摊算命了……”古大娘哈哈大笑。


    “您今儿要点啥？”说过笑过，杨秀问道。


    “软麻花来两斤，南瓜还有没有？”


    “没了，最近家里的南瓜都用完了……”


    “那就小麻花来一斤，我家老头子爱吃这个……算了，两斤吧，万一天不好你们又不来了。”古大娘纠结一瞬，又坚定道。


    杨秀各样装了两斤称过，又抓了两把小麻花装进袋子：“这就当我送的，最近天冷，您注意保重身体昂！”


    “你这孩子，卖钱的东西……”古奶奶笑着抱怨。


    “您又不是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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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就当我孝敬的。我可想着您老百岁了还来我家买麻花呢……”杨秀把袋子递给老太太。


    老太太就爱听这话，闻言乐得合不拢嘴。


    *


    古大娘果然是老秦家的福星。她这一开头，客似云来，麻花如流水般卖了出去。


    搓的喜子晃着两个胳膊：“胳膊都没劲儿了……”


    杨秀在隔壁买了碗饺子递给她：“饿了吧？先吃口缓缓，我搓会儿……”


    喜子毫不客气地接过碗，喜滋滋开吃。


    旁边李大娘看喜子的吃相，口水都要下来了：“这饺子好吃吗？我瞧这姑娘吃得真香……”


    不一会儿李大娘的男人也端来一碗递给她：“给，你吃……”


    李大娘愣了一下，嘴上抱怨道：“你破费钱干啥，咱回家包也行……”


    “我瞧你馋的口快流口水了，赶紧吃，一会儿冷了……”李大叔是个直汉子，说话也直愣愣。


    李大娘刚升起的感动瞬间没了，白了李大叔一眼，一把伸手夺过。


    “给我留几个昂……”


    “想得美，你又不馋……”


    嘴上说着，李大娘到底还是留了一半给李大叔。


    喜子吃完饭，看着这夫妻俩，难得地露出个沉思的表情。


    “嫂子，有个男人也挺好……”


    杨秀也听了个全场，此刻听喜子问，就道：“咋了，你想二宝了？”


    喜子点头：“想，他这个人是有些窝囊，但若我想吃油泼辣子，他也敢偷着开我婆婆的柜子。”


    “你那天跟大姨说话，我还当你不待见二宝呢？”


    “我是不待见他。他不爱干净，擤鼻涕抹鞋底上，穿个鞋就往炕上躺……咦，不说了，脏死了……”喜子露出嫌恶的表情。


    杨秀：这么一听是有些恶心，难为爱干净的喜子了！


    *


    杨秀和喜子在集上忙活，胡玉凤在家也没闲着。


    她尝试着做油炸豆腐干。


    夏季晒的干豆腐全部卖完了。这会儿没了新品种，创收计划眼看着要夭折，她得赶紧搞出点替代品。


    怎么搞呢，只能扒拉扒拉自己的预言梦，看看梦里的自己后半辈子还吃过什么稀罕东西。


    腐竹？豆皮？油豆腐？豆干？


    虽然从脑海里扒拉出来一堆，但梦里的自己就是个吃现成的，对于咋做的完全没有思路。


    只有豆腐干。鲜豆腐用油炸的两面焦黄酥脆，切成条配上土豆丝、菠菜等拌起来，就是个好吃又体面的待客菜。


    自家每年过年会做。无他，油搁现在还是个金贵货。


    就现在，队上好些人家做饭用油，还是拿根筷子在油壶里粘一下，在锅底划拉两下，就算放油了。


    更多的人吃的是猪油。猪油也舍不得挖一勺子，都是轻轻刮一层放锅里意思意思就行。


    像自家这么费油的，几乎没有。


    所以油炸豆腐大部分人家都只有过年才做。自家有这个便利条件，炸出来卖说不定也有市场。


    自家每日炸了麻花的油都搁一个大盆子里装着，上层澄清的舀出来灌油壶里平日吃，底层的黑色油泥吃牲畜拌草，反正是一点不能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