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坐一会儿，秦文礼就起身告辞，胡德阳也没有挽留，只交代路上一定小心些。


    几人又一起往回走。经过院里挂满衣裳的晾衣绳，胡玉芳忍不住多瞄了几眼，疑惑道：“你们拿啥洗的衣服，你大舅家还有洗衣粉？”


    喜子嘴快，接话道：“咱家的啊，我大舅家哪有这玩意儿，连洗衣盆都是咱家的……”


    胡玉芳闻言心疼的直抽抽，她又转身看了那满满一绳子衣服，忍不住心里计算了用量，瞬间心就更痛了。


    喜子毫无察觉，还在婆婆快碎裂的心脏上蹦跶：“哎呀，妈你不知道我大舅那个埋汰，我嫂子搓了又搓，洗衣粉都撒了好几遍，污渍愣是洗不下来……”


    胡玉芳满脑子都是“撒了好几遍”，好家伙，一遍就不得了了，还好几遍，不行了，她心都快疼碎了！！！


    秦文礼瞅着小姨一脸肉疼的神色，再联想她的做派，顿时了然，便笑道：“也是今儿没来得及买，我妈说了让我明儿去集上给我大舅和你们家各买袋洗衣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没洗衣粉也难为我大舅老穿脏衣服……”


    一听说秦文礼要买，胡玉芳的心登时就好受了一点点。也就那么一点点，主要是这些年轻媳妇子干活太破费，洗个衣服撒几遍洗衣粉，这谁家遭得住啊！！！


    *


    一路到了喜子家，秦文礼婉拒了婆媳俩让进屋坐坐的好意，赶紧开车回家。


    在门前来回晃悠的胡玉凤见他安全回来松了口气：“你大舅在家吧？”


    “在，我和我小姨一起提过去的，去时我大舅正搁屋里躺着呢……”


    胡玉凤闻言神色和缓，点点头道：“那就好，要还出去瞎混咱就别管他了……”


    秦文礼踌躇片刻，缓缓开口道：“妈，明儿在集上给我大舅买个洗衣盆和洗衣粉吧？要不他衣服都没法洗……”


    胡玉凤闻言一愣，思忖一瞬点头：“还真是，你要不提我都想不起这事儿，行，这钱你别管，我自己出……”


    “就从公中走吧，都是自家的事儿，哪能让你自己出……”秦文礼不赞同道。


    “没事儿，你别管了，我给买，顺道还得给你小姨家买，今儿用了她家半袋子，她还不得心疼死！”胡玉凤摆了摆手，不容拒绝道。


    秦文礼抿嘴笑了笑，到底没说小姨都快心疼碎了的事儿。


    *


    一进五月，不仅瓜菜疯长，田里的苗也一天一个样，尤其是家门口那两片小麦田，真就是眼看着麦苗从葱绿到黄绿再到金黄，一阵风吹来，沉甸甸的麦穗歪着头随着风晃悠，看得人心情格外舒畅。


    杨秀正在搓洗黄黏米，就见婆婆抱着一摞子苇子叶进来，见她看过来，笑道：“我看今年苇子叶长得好就摘了些，钰钰她们俩不是嚷着要吃电视上的粽子吗，咱要不用苇子叶包来试试？”


    “行啊，妈……你摘的时候没碰上我嬢嬢吧？”杨秀有些迟疑道。


    为什么这么问呢？因为长苇子的那个苇子坑就正好夹在老秦家和老王家中间，就是老纠纷杏树壕延伸的最下端。这么说吧，不止杏树壕，包括这苇子坑在内的那一道百来米长的沟壕，不止是边界，更是祸端！！！


    反正隔开的几家没少闹纠纷。


    苇子这玩意儿小沟村的人主要用来编席子。以前王家姑奶奶对外说苇子坑是他们家的，就被她的两个老哥哥一顿喷：放屁，这野生野长的玩意，从还没你就在长着呢，划分土地都没划分，你说是你的就是？然后就是每年用时一大吵。


    现在编席子的人少了，王家也不甚在意了，好几年都安安稳稳的，不过像是秦文礼这些小辈还是从不去碰。


    胡玉凤观杨秀神色也知道她在想啥，于是不屑道：“没遇上，就遇上怕啥，莫说摘几片叶子，我就是挖几根苇子她能把我咋滴？你们这些孩子就是小心，没事，放心用吧……”


    杨秀想想也是，便顺势揭过这茬，准备材料包粽子。


    *


    小沟村这边几乎没人包粽子。端午都是熬一锅黏米饭，晾好了舀在碗碟里，有条件的浇上蜂蜜或者糖稀，没条件的就着红白糖汁子，就是一碗碗甜蜜软糯的黏米饭。


    所以乍一听要包粽子，杨秀第一反应就是找食谱。要么说书是个好东西呢，这不，食谱上就清清楚楚标注了材料做法用量，杨秀只需要按着步骤一步步来就行。


    胡玉凤不爱做饭，但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是有些兴趣的，此刻也在一边兴致勃勃的打下手。


    书上说先泡好糯米，这个条件有限，家里只有泡好的黄米。说里边搁蜜枣，老秦家没有，但他们有晒干的红枣。于是胡玉凤翻箱倒柜的找红枣，都有红枣了是不是可以加点花生？于是胡玉凤又去找花生……


    反正最终的馅料和书上的不说略有相似，只能说毫无干系，不过问题不大，能吃就行！


    于是煮粽叶，找麻绳，包粽子。


    杨秀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一对对乌黑的眼珠子盯着，她莫名的有些紧张。赶紧又细细看了一遍书上的讲解，这才拿起两片叶子，在手心折成一个锥形，往里边装上黄黏米，红枣花生，压紧实，然后把叶片折过来盖上，到了这一步就放佛无师自通了，很顺利的就包成四个角的小粽子，然后用麻绳绑住，就成了！！！


    众人只见杨秀手指翻飞间一个精巧的小粽子就成了，顿时以胡玉凤和秦倩为首，争抢着要尝试。


    杨秀笑着给一人发了两片，在旁边指导。这玩意儿看杨秀做起来容易，自己上手就发现并非如此。尤其是勉勉强强到了折的阶段，莫说四个角，胡玉凤连一个角都费劲：


    “算了算了，秀儿你包，我包不来……”胡玉凤第一个放弃。


    紧接着秦倩，秦钰都纷纷投降，只有李兰花和秦芳认认真真包成了，尤其是李兰花包的，瞧着比杨秀的还精巧。


    “嫂子，可以啊，你包的这个好看……”


    “就是，你瞧瞧这棱是棱角是角的，哎呀，都能拿去卖了……”


    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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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听者有意，李兰花心里一动。


    *


    几个凑热闹的看了一会儿就没有兴趣了，屋里只剩李兰花和秦芳帮着杨秀包。


    “秀儿，你包粽子是准备在摊子上卖吗？”李兰花试探道。


    “不是，二婶见两个孩子嚷嚷要吃，才说包来自家吃的……”


    “那你们以后摊子准备带上粽子吗？”李兰花又问。


    “不啊，麻花两个人都忙不过来，带粽子干啥。再说粽子就是端午吃，平时也没人买啊！”杨秀笑道。话到这里她已有察觉，见李兰花讷讷不言，便干脆开口道：


    “嫂子你是想做些来卖？”


    李兰花见杨秀开口，有些不安地点点头，又赶紧补充道：“我都是跟着你学会的，你要卖的话我肯定不跟你抢……”


    “什么抢不抢的，这又不是什么复杂手艺，只不过咱们这边没人做罢了。嫂子你要卖的话今晚就做好，刚好明儿我们去集上，咱一起去试试……”


    杨秀说的是实话，粽子就是打个信息差，吃个新鲜。自家麻花生意稳定，现在最需要的是稳扎稳打不断创新，而不是看什么新鲜都去插上一脚。


    反倒是李兰花，她是个老实本分的，也是个可怜人。虽说秦文正在外面路子广，可钱都握在他手里，李兰花买个针头线脑都得伸手要。


    如果能帮她一把，也是个善事。


    李兰花见杨秀坦率认真，便越发内疚不安，她看了看杨秀：“这……我就是突然想到……我能行吗，要不你卖吧，我给咱包，就像以前麻花那样？”


    “嫂子，你别小瞧自己，这有啥不行的。万事开头难，第一天你就让芳芳或者倩倩陪着，明儿刚好周日，等开了头再看，也就那么回事儿……”


    秦芳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此刻抬头温声道：“妈，既然我二婶说了，那明天我陪你试试……”说完又转头对着杨秀真诚道谢：“二婶，谢谢你了，本来用着你的手艺就很不好意思了，你还鼓励我妈……”


    “啥谢不谢的，方子是书上的，能挣钱靠的也是你们的手艺和汗水，再说，我最难的那几年都是你妈帮我，一家人互相帮忙罢了，这种话以后别说了。”杨秀想起往事有些感慨。


    “嗯……”秦芳低低应了一声。


    *


    人多力量大，也就二十来分钟，三人就包好了四十来个粽子，李兰花母女要准备第二天的货，就先回去了，杨秀则按照书上说的煮粽子。


    这会儿才十一点，按照书上说的煮开以后，小火慢煮四到五个小时。看到这一步杨秀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幸好自家不准备卖粽子。不说得半夜起来连包带煮，第二天还能不能搓的动麻花，就是这四到五个小时的熬煮，家里都腾不出来一口锅！


    下午四点，粽子连泡带煮的总算能出锅了。一掀锅，一股粽叶清香幽幽入鼻，然后就是黏米的米香，红枣的甜香，反正闻着就是香！


    一家老小瞬间围了过来，都顾不得烫手，一人先抓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