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去世那会儿，秦文礼忙于各种杂事没有时间悲伤，而这次，秦文礼全程跪在母亲灵前，整个人仿佛被巨大的悲伤淹没了。


    这种悲痛一直到家祭行文那一刻到达顶峰。


    在阴阳先生念出“袍侄秦文礼”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彷佛再也承受不住，伏倒在地放声痛哭。


    有人忍不住擦擦眼泪，低声道：


    “哎，一样的娃，送了人从家谱上就只能是侄子，怪不得文礼受不了。”


    “谁说不是呢，就这袍侄还是文君争取来的。哎，造孽啊！好好的娃送人干啥！”


    “有啥办法，听说文君那支的祖爷原是是山里那家的娃，文礼说是抱养，其实算是还给人家的。”


    “只能怪娃命苦，五个娃，咋就他刚生下人家就来要呢……”


    命苦的秦文礼这会儿哭老妈也哭自己。


    这么多年他到底干成了什么？对亲妈别扭又委屈，对养母隐瞒又疏离，哪一方都没处理好。


    ……


    秦文礼这次从清塬回来，总是在发呆。


    有时候一整天不说一句话，秦钰担忧爸爸，变着法的逗他开心，他也只是强颜欢笑，背过身又是木呆呆的。


    就好似亲妈去世，把他的魂也一起带走了。


    老太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往往没宽慰几句就开始哭哭啼啼。秦文礼也不像往日那般哄着老太太，只是木愣愣听着，这下老太太真哭了。


    她知道，文礼在怨她。


    她咋不死呢？为啥文礼亲妈亲哥一个个离世，就她活着呢？老太太忍不住想。


    秦小琴来拜年时就背着秦文礼叨叨：“我哥这是不准备过了还是要干啥，大正月的一天天丧着个脸，活着不孝顺等死了做样子。”


    胡玉凤当面怼了几句，可默默观察了几天，还是忍不住叫住文礼。


    亲妈去世谁不难过？她也经历过，可人死不能复生，要因为死人一直沉溺在悲痛里，影响活人家庭和谐就不好了。


    尤其是老太太，她对文礼真的是掏心掏肺，要真因为这个再有个三长两短，那文礼怕更原谅不了自己。


    秦文礼沉默地听完，沉默的离开，胡玉凤拧起眉头。


    ……


    一直到正月十六，胡玉凤照例叫上三人召开复工会议。


    去年一年，厂子刨除掉各项开支，结余净利润19万元，还掉8万元的贷款，还余下11万元。倚着胡玉凤的意思，她是想自建一支运输队伍的。这样不仅能提高配送速度，降低运输成本，而且在目前的市场竞争中，送货上门也可以帮助他们占据有利地位。


    当然这个前期投入会很大，不只需要购买运输车辆，还要找司机。但事情再难总要开头，就现在手里这点钱，一下子组建起来不现实，可以逐年投入么。


    三人都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胡玉凤便把这事交给秦文礼去办。


    人就得忙起来，才没时间想东想西。


    今年还有一件事，就是扩建厂房。随着麻花的销量越来越好，厂子已经隐隐有供不应求的端倪，扩建生产线已经刻不容缓。


    不过也因为资金问题，扩建也不能一步到位，只能每年加盖，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们满院子都会被厂房覆盖。


    这个事儿由胡玉凤亲自抓，最忙的是前期对接阶段，往后担子就甩给秦文正了，他有过上一次的建房经验，再盖想必也是驾轻就熟。


    至于产品研发上，胡玉凤想起去年儿媳妇为了油糕日渐消瘦的身形，今年完全不敢催，只说让她多多注意身体。


    杨秀很感动，感动之余便决定今年一定要把这破油糕给拿下。


    胡玉凤看着她一脸脑补的模样，无奈的很。


    算了，由她去吧，员工这么积极，当厂长的哪能打击她的积极性。


    唯一能做的，就是多买点肉蛋水果给补补身子。


    今年大概就这些事情，全部安排下去，厂子便徐徐运转起来。


    ……


    临近夏日，这日，秦文礼一脸凝重地进来。


    胡玉凤见他脸色不对，起身倒了杯水递过去。


    “咋了这是？”


    这还是自文礼亲妈去世以来，他头一次这样情绪鲜明。


    “妈，市场上有竞争者出现了。”


    肯定会有竞争品出现，胡玉凤打从建厂初期就有这个觉悟。市场就这么大，不说全国，就清塬做麻花的也不只有他们家。


    这个道理文礼明白的，不至于有这么大反应才是，除非……


    胡玉凤想到一个可能。


    下一刻，秦文礼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胡玉凤看完就想骂人，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想象过无数种对手的竞争模式，无非是低价促销、销售返利等等，却没想到竟有厂子这么不要脸皮，直接照搬。


    是的，和他们竞争的这家“芳香麻花”，从包装到口味，全部照抄裕丰，抄的基础上人家还知道稍稍改动。


    恶心，太恶心了。


    而且这家的定价比自家便宜五分钱，暗地里还说什么“一样的东西，不一样的价格”之类似是而非的话，以至于有些商家就跟他说准备卖完这批就暂停供货。


    说是暂停，不就是准备转卖芳香麻花嘛。


    到了这会儿胡玉凤都说不出来什么“稳住，咱们靠质量取胜”的话了。


    稳个毛线啊，裕丰要是坐稳了麻花届老大的宝座自然不怕，可现在自家还没站稳脚跟呢，就遇上这等不要脸的对手，哪里稳得住。


    这简直是裕丰自成立遇上最大的危机了。


    开会，赶紧开会。


    会上，听闻这个消息的其他人也是一脸气愤。


    “无耻，咋这么无耻呢，好好的路不走非做贼。”杨秀气着骂道。


    谁说不是呢，再想想正主被贼逼，这找谁说理去。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稳住市场，只要大家认可，就不怕那山寨的。


    至于怎么稳，秦文礼有个主意：“打广告。”


    虽然广告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但这会儿不花钱更待何时？只要名气打出去，群众都知道自家才是正宗的，就不怕这些跟风的。


    “芳香麻花”秦文礼也了解了，是个老牌的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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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规模并不大，估计也是看他们异军突起，才起了跟风的念头。


    从这个角度考虑，裕丰也算是出息了，都有人跟风了，胡玉凤苦中作乐想到。


    几人讨论了一下，都觉得可行，当即着手准备。


    ……


    姚云和文化届的人比较熟，直接推荐了一家广告公司给他们。


    “秦老板，现在广告方式有很多，电视广告、印刷广告和户外广告等等，就看咱们选择用哪一种。”对接的小林笑着问道。


    “见效最快的是哪一种？”秦文礼道。


    对手已经杀过来，他们等不起。


    小林略一思索，笑道：“要不我给您二位把这几种方式的利弊讲讲？”


    见秦文礼点头，小林继续道：“要说见效快那肯定是电视广告，现在家家都有电视，相对其他方式来说受众最广，宣传效果最好，只不过投入成本大。除此之外，还有报纸广告，这个费用低，但是受众面窄。还有在各大商场投屏的户外广告、车辆刊登的交通广告等等。”


    秦文礼点了点头，看向胡玉凤。小林便知两人要商量，说了声见就先出去了。


    “妈，你觉得哪种好？”


    胡玉凤边听边在脑海里快速思考，这会儿就道：“要快当然是电视，就是价格不一定是咱们能掏得起的。”


    家里最初的黑白电视早淘汰了，和厂子里的现在加起来一共三台电视，她也是常看的，自然熟悉各大品牌的广告，想也知道价格不菲。


    而且，电视广告还是要拍摄的，这又是一笔钱。


    秦文礼也觉得自家买不起，只道：“我觉得出租车广告不错，出租车每日去的最多的恰好是人流密集的地方，通过这种不断的重复展示，不仅能让更多人看到，也能记住。咱家现在最缺的就是知名度，这么一来可能花钱不多见效还快。”


    胡玉凤认同他的意见。她还想到了一种，班车椅背上的印刷小广告。


    现在普通人出行主要还是靠班车，试想一下，所有椅背上都是同样的广告，乘客一睁眼就能看到，上上下下的乘客是不是慢慢就记住了？


    两人商量好，便请了小林进来。


    秦文礼开门见山说道：“小林，如果我选择电视广告的话，费用大概是多少？”


    小林常年和电视台打交道，闻言不假思索道：“电视广告是按投入时段收费，黄金时段肯定最贵。咱们清塬电视台黄金时间段广告报价是2万块钱一个月，这不包括咱们前期的广告制作费用。”


    这个价格成功让两人死心了。


    “那出租投放呢？”现在的出租广告不是后世循环播放的LED广告屏，而是车顶上按着一块广告板。


    “这个便宜，5000一个月。不过要先要预约，你们确定的话我先联系一下运输公司，看最快什么时间投放？”


    胡玉凤赶紧接话：“定，你现在帮着问问。”


    小林很快打完电话回来，一脸笑意道：“您运气真好，正好之前预定的两周后到期，现在定的话下一班就可以安排上。”


    两人大喜，立马先把这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