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大结局

作品:《我,不做权臣白月光

    “我想再看一眼这青州风景。”李令宜望向窗外。


    窗外一片高台连廊。


    远处天高海阔,有鸟儿飞过,全然是另一番和京城不同的景色。


    符骞扶起她。


    两人推开房门,绕过跪了一地的侍卫,缓步走至高台。


    有风拂过,带着湿润气息。


    赤色雕栏腐朽,手放上去微微晃动,岌岌威矣。


    “记得吗?你就是从这儿把我推下去的,毫不手软。”李令宜平静道出此言,眸光中丝毫未见爱恨嗔痴。


    不知从何时起,再想起此事,她对符骞最后一点恨意也消散殆尽。


    只剩替家人报仇的夙愿。


    “事到如今,你还是希望我去死?”符骞嘴角带笑,眼里却有泪光,“若我死了,可解你心头之恨,又有何不可?只是……”


    他双手抬起,紧紧箍住她的双肩。


    相识多年,她岂不明白他要作何?


    “当年既嫁了我,你便是我的人!黄泉路上,亦要作伴!”


    李令宜坦然一笑:“只要你死,我甘愿作陪!”


    她亦抓牢他的手臂,身子不由自主往下倒去!


    栏杆应声而裂。


    然而下一刻,她还未仰面看到天空,却被一双大手推了回去。


    “罪已诏……朕藏于昭阳宫废墟下……留予亡妻待取。”


    “陛下!”众侍卫惊呼。


    李令宜身子狠狠磕在门柱上,只听地面传来一声“咚”。


    那声音太过沉重,她撇过脸,不再去看。


    宏贞三年六月,帝崩于青州,无子嗣。后邕王世子抢占先机,承袭大统,翌年新年,改年号为“元和”。


    *


    又是一年冬日。


    李令宜怕冷,辗转下了扬州,又沿海而走,至建安郡。


    回想那日之后,城中大乱,符骞原带的那些侍卫为了逃出青州,曾挟持她一路南下。


    可惜徐州离了恒王管制,也正兵荒马乱,她寻了个机会逃走了。


    这一路东躲西藏,倒叫她发现越往南,受战乱波及影响越小。


    建安郡的百姓们靠海吃海,安居乐业,见她一人孤苦无依,纷纷借宿借粮,十分热情。


    于是她便寻了个避世的村子,在此住下了。


    也不知京城是何情形……


    “听闻朝廷最近正找人呢。”村口几人正议论,“好像是宫里一个娘娘丢了。”


    “宫里的娘娘跑出来作何?无事找事!”


    “这有什么不可,你们别忘了,朝廷如今还有一位女丞相呢!”


    “所以说,宫里娘娘跑出来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当初纪丞相还带兵夺权呢!”


    “嘘!官差来了!说这话可是要掉脑袋的!”


    正说着,两个官差拿着一幅画像过来,见人就问有没有见过画像上之人。


    李令宜原还想着避一避,谁知官差连问了村中好几户人家,都没问出个结果来。


    她好奇,便上前一看。


    那画像上虽画了一个妙龄女子,可那女子满头珠翠,眉目间雍容华贵……


    一看就和自己搭不上边。


    她顺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粗布蓝花头巾,也跟着村民摇头:“未曾见过。”


    海边风大,吹皱了她的皮肤,曾莹莹白皙的面容也染上些许黑红。


    不过她不甚在意。


    官差对照画像看了她两眼,遂悻悻离开。


    又过了些时日,天气越发阴冷起来。


    一日早上起床门外竟飘了雪花。


    “今年的天真怪,咱们这儿几十年没见过雪了。”


    “我家连棉衣都未准备,从我生下来到现在,哪有这么冷的天!”


    “忍忍吧,咱们这儿冷,也就冷这几日。”


    李令宜浑身冻得哆嗦,准备找地方拾些柴。


    谁知村里人都笑话她:“这儿哪有柴?早被海风吹湿了,燃不起来!”


    “总得烧火做饭吧!”她把手揣到袖子里。


    见她不听劝,大家又道:“只剩那点子干柴,只够留着烧火做饭……哎,你不是从北边来吗?怎么这么怕冷?”


    李令宜没顾得上理会他们,自己走出了村子,想着去城中客栈凑合几日。


    当初她身上首饰被抢得抢,当的当,如今手中银钱也只够过这个冬日。


    她这一生其实没怎么受过苦。


    也许来年,她就要同那些百姓一样了。


    入城路上,有人生了火,一股浓烟在路边冉冉升起。


    几个路人见状,上前借火取暖。


    李令宜也跺了跺脚,往手上哈了一口气,鼓足勇气准备上前烤暖身子,再继续赶路。


    天气阴沉,火堆旁除了几个路人,还有一人背对众人侧躺在地上睡觉,他的包袱就那样放在身边。


    “这人心够大的。”路人挤眉弄眼,笑道,“也亏得这是条官道,若是小路,被人抢都是轻的,搞不好还要丢命!”


    有个路人好心推了他一下,却不见他动。


    “这人不会是死了吧……”


    此言一出,几人纷纷看向他的包袱。


    “要不,我们打开看看……”一人指着包袱,道,“万一里头有路引或证明身份之物,也好报官……”


    说着,便要伸手去拿。


    又有一人阻止他:“等等,若里头有其他物件……”


    “见者有份!”


    李令宜缩在一旁听了半天,却没想到他们是要趁火打劫!


    “几位兄台,这里离城门不远,你们拿了人家东西,就不怕惹祸上身?”她好言劝道。


    几人看向她的眼神变得警惕。


    “方才说了,见者有份,这位小娘子,若你不说,我们也可分你一些!”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李令宜打量了几人一眼,“你们中还有读书人呢,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你!”一人恶狠狠威胁,“别以为我们不敢动你!”


    “城门守卫大哥就在不远处,你动我一下试试,我喊破天了也要把人统统都给招来!”她此刻有恃无恐,全凭着此地离城门近。


    “算了!”其中一人道,“我看这人也没什么值钱物件,不然也不会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那些有钱的公子哥,怎么着不雇一辆马车?”


    几人不再说话,只有那堆火噼啪作响。


    有人离去,有人加入进来。


    李令宜觉得全身不是那么冷了,便缩回双手,准备起身离开。


    她猛然看见躺着那人肩膀似乎动了一下。


    原来人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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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稍稍放了心。


    不料刚一转身,眼光余角却瞥见方才一路人抡起胳膊朝她背后袭来!


    “救命!”危急时刻她大喊一声。


    “啊——”身后一声惨叫,温热的血瞬间溅上她的后颈!


    她转头一看,那人一只胳膊已被砍掉!


    路人惊叫,四散而逃。


    地上躺着的人不知何时不见了。


    正当她怔愣不知该如何时,手腕被人一把握住!


    “还愣着做什么!快跑!”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响。


    *


    “呼……呼……”


    不知跑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已看不到城墙和村落了。


    眼前之人停下脚步,弯腰喘着粗气,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剑尖还滴着血。


    他忙把剑一扔,道:“不是我!我可不会杀人!”


    “你杀的人还少?”李令宜撇撇嘴,不满道,“方才你一直在假睡?”


    “嗯。”他直起身子,不再喘气,低低道,“近在咫尺,辗转反侧,不敢相认……李二,你好狠的心,叫我好找!”


    李令宜转过身:“既不敢相认,为何还要认?天色晚了,我回家了。”


    身后传来崔寂双膝跪地声。


    她猛地回头:“你这是作何?”


    他一把抱住她的腿,死死不放:“为夫错了……当初我半路折返找你,到时已晚……赵瑛儿说你被那些侍卫挟持,早已出城去了……


    “这一年我每日活在后悔之中,时刻在想那日若第一时间去找你,也不至把你丢了……”


    他声音越来越低,泪水沾湿了她的裙摆。


    李令宜吓了一跳,手足无措:“你快起来,堂堂七尺男儿,怎能随意下跪!我……我没怪过你!”


    “不,我跪的是我娘子,又有何干!”


    天色渐暗。


    方才跑动那一身汗落下,又湿又冷。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不起来,我要冻死在这荒郊野岭了。”


    崔寂赶忙起身,拉过她的手捂在怀里。


    他目光熠熠,低头盯着她道:“我怕娘子冷,每到一处便生起篝火,想着若你路过也能暖和……我从不敢想,有一日你会真的经过……


    “我娘子她没受过什么苦,每到一城,我便在客栈和钱庄留下她的画像,替她付银子给掌柜,我怕她路上饿了,累了,却没地方可睡,没东西可吃。


    “可是这么久了,那些客栈钱庄全无消息,若我再找不到你,我就要疯了……”


    李令宜眼角垂下一滴泪。


    这一路她刻意避开了城,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


    “我不怪你……”她垂眸道,“大仇得报,我只是想静一静罢了。”


    昭阳宫废墟中的罪己诏,不知新帝重建宫殿中,有无翻出。


    可她亦未去拿。


    好像随着符骞一死,曾经支撑她活下去复仇的信念全都散了。


    后半生漂泊如浮萍,无所事事。


    “我情愿……你怪我。”崔寂伸手抹去她的一滴眼泪,“此后余生,你想做什么,我有的是时间陪你。”


    李令宜呵出一口冷气:“这儿还是冷,我们再往南去。”


    “好。”他把她拥入怀里。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