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所有的人都在寒暄说话，唯独杨枝，认真吃饭。其实这种场合本来也就不是个正经吃饭的场合，杨枝反而成了唯一一个奇怪的人。


    不是没有人主动和杨枝搭话，毕竟她是甘鹿带来的。都是同一个圈子的，这些人都知道甘家的这位大少爷是个什么脾性。一个谁也看不上的人，消失了三年，身边突然冒出个未婚妻，自然会有不少人好奇杨枝的家世背景。


    但见杨枝始终爱答不理的样子，也就没有人理她了。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何必主动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样的饭局，杨枝经历的太多了，她不是不会左右逢源，只是懒得理他们。


    真的很累啊。


    吃着吃着，杨枝能感觉到一道探究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了那道视线的主人——顾彦铭。


    杨枝目光平静，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他，没有丝毫要移开视线的意思。男人最后笑了笑，然后举了举自己的酒杯，算是为自己的失礼赔罪。


    杨枝这才低下了头，继续吃饭。


    和陌生人吃饭，一点也不开心。还不如回家点外卖，然后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吃呢。


    吃饭的包厢旁边有一个很大的休息区，吃完饭后，一行人自然而然地去了那里喝酒、寒暄、找乐子。


    杨枝没有跟着一起，因为她不想喝酒，没人寒暄，也不会找乐子。


    这里面的人都是非富即贵，资源互助的，甘鹿既然回来了，就没有理由不跟着一起。一味地清高是没有用的，做生意，就是要左右逢源、八面玲珑。


    况且甘家的地位摆在那里，他甚至不需要去刻意地奉承别人，只要稍微放低一下姿态，不把大少爷的谱摆的那么足，自然有人愿意迎合。


    但饶是如此，甘鹿依旧觉得厌烦。特别是他发现顾彦铭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杨枝身上，这样的烦躁感就更强了。


    杨枝从进门盯着周周看了很久之后，就没有再看过她了。吃饭的时候，她也刻意避开了两个人一切视线接触的可能。


    杨枝觉得，周周或许并不想在这样的场合看见她。


    空气里有淡淡的香味，音乐悠扬，温度和湿度也维持的恰到好处。这里的各种摆放和布置无一不精致，整个环境都是一个可以让人绝对放松的地方。


    但杨枝不喜欢这里。


    她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着，等着甘鹿结束之后，两个人一起回家。


    角落里的桌子上放了一个造型精巧的鱼缸，但里面却不是鱼，而是两只小乌龟。两只小乌龟大概是正在打架，两只小手冲着对方一扇一扇的，很努力，但毫无杀伤力，有种别样的滑稽。


    杨枝看着看着，突然就笑了。这是她今天晚上的第一个笑。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对面有个人坐了下来，杨枝抬头，是周周。


    周周伸出手在杨枝面前晃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表情，看见我很意外？”


    杨枝摇了摇头，如实答道：“不是啊，我以为你不会想要看见我的。”


    周周笑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实在。”


    这么久没见了，周周的状态看起来竟然意外地不错，挺好。杨枝有些欣慰地想。


    两只小乌龟还在锲而不舍地干架，周周看了半天，实在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杨枝竟然因为两只乌龟那么开心。


    周周伸出手，把其中一只乌龟拿了出来。小乌龟骤然从水里离开，带起了一串的水珠。


    “喜欢就拿走啊。”


    周周把乌龟拿到杨枝面前，示意杨枝伸手。


    杨枝：“……”


    她没有动，只是惊讶又无奈地看着周周。


    周周作势要松手，杨枝怕乌龟被摔死，连忙伸手想要接住它，却只接住了几滴水。


    看着杨枝着急的样子，周周“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比搞笑的事情。


    杨枝抿嘴看着周周，随后也“扑哧”一声跟着笑了起来。没办法，情绪是会感染的嘛。


    笑够之后，周周毫无预兆地说道：“杨枝，我接下来有一个综艺，你来参加吧。”


    杨枝：“为什么？”


    周周说的非常有理有据：“这个综艺叫《我有一个朋友》，我想让你来有两个原因：第一，显而易见，我没有朋友，也没兴趣帮公司奶新人。第二，我觉得你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开心了。”


    杨枝沉默了，她没想到，或者说不知道为什么周周会看出来。


    这段时间，她确实有点疲惫。


    周周看着沉默的杨枝，继续道：“以前的你，人虽然是个闷葫芦，但眼睛是亮的，有一种面对世界旺盛的好奇心，好奇心是很珍贵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你静的有点过头了。”


    “这次的拍摄地是在海边，我觉得你会喜欢的。你见过海吗？”


    杨枝摇了摇头，她确实没有见过。


    周周笑了：“那不就得了，没见过才要去看看啊。”


    杨枝看着周周那双熟悉的眼睛，突然有一种面对师父的错觉，周周这是……在引着她往前走吗？


    好神奇。


    周周问道：“你没谈过恋爱吧？”


    杨枝点了点头。


    周周：“很明显，你现在没有以前开心，唯一的变量就是你找了个男朋友。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的关系是有问题的？”


    “就算有什么问题，那也不是周小姐该操心的事情。”甘鹿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两人的身后响起，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冷意。


    他越过周周，将外套递给杨枝，弯腰询问道：“我们回家吧？”


    杨枝看向周周：“你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周周摇了摇头，挑了挑眉：“不了，讨厌的人来了，没心思聊了。我给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好了联系我哈。”


    她伸手把鱼缸里的另一只小乌龟捞了出来，然后把两只乌龟一起放到了杨枝手里，就起身离开了。


    全程，她都没有看过甘鹿一眼。但话语和动作却充满了十足的挑衅意味。


    顾彦铭不是什么好东西，甘鹿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周周想。


    杨枝茫然地看着手里的小乌龟，突然就不知道要不要放回去了。太可爱了，她确实挺喜欢的。


    看着杨枝纠结的样子，甘鹿率先发话了：“喜欢就拿走，两只乌龟而已。”


    所以最后，杨枝真的把它俩拿回家了。就算是给小喇叭这个土皇帝做个伴，给它添两个臣子了。


    那天晚上，甘鹿格外地凶。杨枝被甘鹿带着，溺在情欲中沉沦，她甚至感觉自己要散架了。


    她猜是周周让甘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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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兴了，但杨枝不明白，甘鹿怎么就那么看不惯周周。


    杨枝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正是因为不明白，所以才理不清。但她也没有问，因为问了甘鹿也不会实话实话说，反而会让两个人之间产生问题。


    那还不如不问。


    结束后，甘鹿还是抱着杨枝不肯松手，细细密密的吻就这样接二连三地落在杨枝肩头的伤疤处。


    杨枝感觉甘鹿好像一个小动物，迫切地想要靠亲吻和舔舐来表达依赖。


    “阿枝，你不是要保护我嘛，明天和我一起去公司上班吧，好不好？”


    杨枝微微仰头，看着甘鹿的眼睛。她看到了不安。


    所以她点了点头。


    “好。”


    甘鹿在自己的办公室专门给杨枝腾了个地方，然后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和零食。


    于是杨枝除了固定去上课的时间，就是陪着甘鹿一起去上班。


    不是牛马，但是过上了牛马一般固定上班打卡的生活。


    这里的企业运行规则她还摸不透，也不感兴趣。更多的时候，杨枝都是自己上网课，做笔记，学习各种东西。然后追剧、看书、睡觉。


    她可能真的不太适合学习了，要不然怎么稍微晦涩一点的书看了就犯困呢。


    梦中，她又看见了那片金黄的油菜花田。


    甘鹿这边刚看完一份报表，他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随即习惯性地看向了杨枝的位置。


    睡着了？


    甘鹿拿了个小毯子，轻轻地盖在了杨枝的身上。他没有立马离开，只是顺势坐了下来，也趴在了桌子上，面对面看着杨枝安静的睡颜。


    就这么一直看着。


    梦中的那个身影依旧存在，就像是陪伴有了实体一样。杨枝迫切地想要看清楚他的样子，却怎么追也追不上。


    大梦悠悠几许春，浮生不悟古今人。


    杨枝一睁眼，就看见了甘鹿那双沉静的眼睛。


    好熟悉的感觉啊，她突然有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自己真的给甘鹿说过她的第一只猫咪的名字吗？


    如果没有的话，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杨枝：“甘鹿。”


    甘鹿：“嗯？”


    杨枝轻轻说道：“我的院子里有一颗很老的树，可是我突然想不起来了，你还记得吗？”


    甘鹿笑了一下，然后自然而然地接上了杨枝的问题：“是一颗老槐树啊，你不是还扎了个秋千嘛，这都不……”


    甘鹿的话突然顿住了，杨枝在这里，哪儿来的院子啊。


    他抬眸看向杨枝，看着那双发红的眼睛。


    杨枝的语气有些颤抖：“原来……真的是你啊。”


    原来自己对甘鹿那种毫无缘由的熟悉和亲近，都是有迹可循的啊。原来他竟然单方面地陪了自己那么久吗？


    命运太神奇了，送了一个异世的师父给她，然后又给了她一个隐形的陪伴者。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杨枝实在是想不通。


    可惜唯一一个可能知道原因的人，也不会告诉她。


    她轻叹了一声，然后轻轻地抵上了甘鹿的额头：“辛苦了。”


    甘鹿知道，这个秘密一旦揭晓，杨枝就再也逃不走了。但是他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他要的是纯粹的依赖和爱意，无关感激。


    他一点都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