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力地滑坐在地，贺明泽一怔，下意识地蹲下来扶她。


    夏柠曦扭身躲开他的手，垂头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后悔了，我们离婚吧。”


    贺明泽高大的身影僵住，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听到，不顾她的反抗强行把她抱起放在客厅沙发上。


    夏柠曦坐下后，抬头，对着他的眼睛，用清晰的声音再次说道：“我们离婚，让一切回到过去，把错误纠正，苏妍欣现在还没有结婚，你们随时可以再续前缘，不用再避着我。”


    对上她认真的神情，贺明泽的眼睛似是被刺了一下，躲开她视线看向旁边的抱枕，下意识地想开口说他和苏妍欣没有避着她做什么，昨晚他们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才碰面的。


    话语未出，却被他止在了喉咙处，为什么要解释？


    离婚不是更好？


    这不是他一直期望的吗？拨乱反正，所有人的都回到过去的位置，他也不用一直介意被算计的事。


    想好后，他回头，对上她执拗的视线，用平和的语气问道：“你确定现在是冷静的状态？不会在离婚的时候，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反悔？”


    夏柠曦坐的沙发正对着落地窗，九点多的阳光耀眼又绚烂，映入她瞳孔，让她哭红的双眸被灼烧一般。


    客厅安静肃穆，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的搏动声，她避开阳光，抬头看向眼前站着显得无比高大的男人，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冷静。


    她要离婚！


    她不要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男人，不要被当做妓女一样用过就丢，不想永远守着心不属于自己的男人。


    “我要离婚，现在就离。”


    她被晨风吹干燥起皮的嘴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坚定无比。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贺明泽深深凝视她一眼，应下，随后余光瞥到她的手，目光一顿，迈开步伐往储物柜走去。。


    夏柠曦不意外他的回答。


    这段婚姻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强求的，现在她提出离婚，他求之不得才是。


    要是不愿意离才是怪事。


    她低头，空洞的目光盯着双手，什么也没想，等着他拿好证件和她去办手续。


    没一会儿，他回来了，高大颀长的身影在她面前蹲下，拿过她被行李箱勒红肿的右手，另一只手拿着药膏往她手心红肿处挤。


    夏柠曦用力想抽回手，“这点伤没事，不用擦药，你去拿证件。”


    “别动。”贺明泽声音略沉，抓住她的大手用力不让她乱动，“擦完药再去。”


    夏柠曦不再动，冰凉的药膏涂在伤处，很快缓解了她的肿痛。


    她低头，注视认真给她把药揉开的男人。


    他高大的身体单膝跪在地上，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腕固定，另一只手揉开她掌心的白色药膏帮助吸收，俊逸的眉眼专注无比。


    其实当妹妹也不错的吧，夏柠曦眨着微涩的眼睛想。


    天下没有比他更好的哥哥了，她还不是他亲妹妹，应该满足的，不奢望当他的妻子和爱人就什么烦恼都不会有，什么要求他都会满足。


    药膏很快被他揉开，然后她恍惚着和他一起去拿证件。


    走到卧室才想到，两本结婚证都在她这里，她从拿到证件开始就一直小心翼翼地收进保险柜保管好，而他一眼没看，毫不在意。


    从箱子里取出一点灰尘不染的结婚证，在去民政局车上的时候夏柠曦打开看。


    里面一个娇俏漂亮的女孩笑的幸福无比，而高大英俊的男人，面无表情，微抿的薄唇展现他的不耐以及不情愿。


    结婚证上面的图片好像也在告诉她，离婚的决定是对的。


    今天民政局结婚的人格外多，离婚的寥寥无几。


    夏柠曦进门时刚好碰见小两口去领结婚证。


    男人很瘦，穿着中山装，刚跨进门，见排的长长的队就生退意，扭头跟身旁微胖的旗袍女人说道：“要不我们还是明天来吧，今天太多人了，不知道要排队到什么时候。”


    “明天？我看永远不用来了。”女人踮起脚尖伸手扯住他耳朵，凶巴巴道，“我都说几次了，今天是这几个月最宜嫁娶的日子，你就当耳边风！耳边风！你长耳朵是来干嘛的？”


    “嘶，我错了，我排，我排，排队到民政局下班我都排。”男人侧着身，拧着一张脸讨饶。


    “哼，这还差……”


    接下来的话夏柠曦和他们走远，渐渐听不清。


    原来今天是宜嫁娶的日子啊，难怪那么多人。


    她眼里闪过羡慕的神色，要不是感情好，相处哪会那么自然。


    不等她想更多，离婚办事处已经到了，队都不用排。


    整个过程夏柠曦都是不在状态的。


    只知道工作人员问了几句话，她也不知道回答了什么，签了几个文件，然后没一会儿枣红色的证件就在手中。


    期间她和贺明泽谁也没有说什么，整个过程格外地寂静。


    拿着证件走出民政局，贺明泽刚想说话，手机铃声就响了，他掏出手机接通放耳边。


    手机传来嘈杂的声音背景，以及方文博急促的说话声：“贺总，砸断腿的工人家属集聚一堆人在公司门口闹。”


    贺明泽拧眉，声音不悦：“不是有丰厚的补偿方案了吗？他们还闹什么？直接找工作人员带他们进去，告诉他们后续的补偿。”


    “不是，是对家公司出钱找他们来的，现场不仅有工人家属，还有一堆媒体以及他们雇来捣乱的人。”方文博看着不远处推挤大喊的人群，简直脑袋都大了。


    贺明泽挂断电话后，原本想说的话全忘了，他快速对她说道：“我现在送你回去，等下要去公司处理点事情。”


    说着他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发现人没有跟上来，他转身，疑惑地看着站在台阶上不动的娇小身影。


    夏柠曦从说了离婚开始，就感觉处在不真实的世界，现在脑袋更是混混沌沌，她反射性地不想给他添麻烦，就说道：“我自己回去，公司有事你先去处理吧。”


    因着公司有急事，贺明泽并没有多想，应了一声就转身快步往前走。


    夏柠曦慢慢跟在他身后。


    一对对新领结婚证的小夫妻接连超过她，或是牵着手，或是搂着腰，全都欢声笑语，脸上挂着浓浓喜意。


    看着他们，夏柠曦感觉自己的世界都静了，大脑神经跳动，眼前的一对对神色各异，但全都亲密的夫妻全变成贺明泽和苏妍欣长相。


    夏柠曦瞳孔骤缩，手伸出去，惨白着嘴唇喃喃道，“不要，不要！”


    贺明泽是她的，谁都不能夺走！


    马路上一辆车猛然敲击的喇叭声唤醒了她的神志，前面的几对夫妻瞬间变回长相陌生的人。


    夏柠曦低头看了手上的离婚证，神色仓惶。


    不行，不能离婚，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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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离婚，他就永远是她的，她可以永远粘着他、缠着他撒娇，就算被厌恶也没关系，就算他和苏妍欣有联系也没有关系，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总能找到办法拆散他们的关系。


    但离婚了不行，没有一个妻子愿意丈夫的前妻和丈夫撒娇卖乖。


    她后悔了，不该匆忙决定。


    夏柠曦猛地抬头，寻找贺明泽的影子。


    看了好一会儿才在马路对面的远处找到他，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影子，仿佛随时会离她而去。


    夏柠曦抓紧离婚证全力朝着他的方向奔跑。


    经过刚刚看到的一对小夫妻时，他们好像伸手大喊着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分辨，一阵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砰”地一声巨响，夏柠曦飞了起来，重重摔落在地。


    五脏六腑都在疼，夏柠曦躺在冰冷的地面，看着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恍然地笑了，嘴角温热地鲜血涌出。


    原来是叫她不要闯红灯啊。


    “啊！！！！”那个提醒夏柠曦不要闯红灯的女性，见到她身下一摊血，抱着脑袋惊恐尖叫。


    离马路有一段距离的贺明泽，听到这个声音，心里莫名升起强烈的恐慌，他转身疯狂往回奔去。


    没多久就见到马路中间围着一群人，而赵毅在疏散人群，赵勇拿着手机似是拨打电话。


    贺明泽心重重一跳，瞳孔剧烈震颤，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她出事。


    于心里话相反的是，他跑的更快，跑到胸膛胀疼，嘴里冒着血气他也完全不予理会。


    夏柠曦慢慢感觉不到身体的疼，渐渐涣散的瞳孔穿过围着她喧闹的人群，恍惚看见飞奔而来的贺明泽。


    意识到自己要死了，夏柠曦想，这样也好，活着一天，她都放不下对贺明泽的执念，不如就这样。


    贺明泽大力推开围着的人群，看见躺在地上的浑身是血人儿，身体瞬间发软，他踉跄着跪下，抖着手去抹她不断涌出血的嘴，柔声哄道：“曦曦没事的，哥哥来了，你会好的，我带你去找医生。”


    滚烫的眼泪从眼眶一滴滴落下，贺明泽恍若未觉，伸出带血的双手就想抱起地上的人。


    夏柠曦吃力的抓住他的手，艰难露出一个笑容，牙上全是艳红的血，她吃力地说：“没用了。”


    一段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钻进她脑中。


    枯瘦的女孩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对着床边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女孩温声安抚，“曦曦别哭了，姐姐只是提前去另一个地方，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你别难过，我会在那里保护你的。”


    夏柠曦不知道姐姐那时候那么小，怎么能说出这话来，但不妨碍她现在借鉴。


    她现在的视线已经不清晰了，但还是能从模糊到影子中感受到他铺天盖地的难过。


    难过到夏柠曦都被感染了，她不想他这样，用力地抓紧他的大手，张开嘴断断续续说道。


    “哥哥别难过，我只是提前去另一个地方，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


    一滴滴灼热的泪水滴在她脸上，夏柠曦努力睁大眼，看见他通红的眼眶，薄唇张着似是在大声说着什么，但是她已经完全听不到了。


    此时的夏柠曦感觉胸中的一口气随时会散，她用尽浑身力气，弯着眼睛说：“认识你很开心，我的感情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以后要好好的。”


    的字声音轻的微不可闻，夏柠曦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