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末不知道谭辞发什么神经，好好吃个饭也能干出这种事来。


    她又不来当面指责，只能一路上都在装肚子疼。


    谭辞的车开得快，压过马路时都能听出沉重的摩擦声。


    两边的街景飞速略过。


    车里的气氛诡异。


    姜末为了不暴露自己是装的，还得一路捂着肚子，仰着头靠在车背上。


    谭辞时不时地转头看她，也没有同她讲话。


    男子的侧颜略过一盏盏的路灯，从阴霾中露出更为阴霾的表情。


    他紧抿着唇，五官硬朗起来，如刀刻一般，目光很沉。


    姜微打个电话，能让他气愤到这种地步？


    姜末记得他们从前吃饭时，也有不少情侣做出过过分的事，也没见他见义勇为呀。


    她猜不透。


    车子开到了医院的急诊室门口。


    姜末扫了一眼诊厅里白灼的灯光，眼前一阵眩晕。


    为什么又是医院？


    谭辞停了车子，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姜末现在很想说自己的肚子不疼了，可是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旁边的车门被打开，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剧情出奇的相似，但这次不同的是，姜末是自找的，她怨不了任何人。


    谭辞抱着她进去时，已经有护士迎了过来。


    前面等号的患者人山人海，护士带着谭辞穿过人群，还时不时喊两声：“让一让，有急症病人。”


    姜末：“.....”


    晚上的急症室比白天还要热烈，她是跨过了几百号的患者，被抱到了大夫面前。


    然后姜末被开出的有一根手指那么厚的化验单震惊了。


    大夫表情严肃且担忧：“先去化验，疼到这样，可不是小问题。”


    姜末勉强跟大夫顶了句嘴：“我其实已经不太疼了。”


    “那也得化验。”


    姜末：“......”


    好吧。


    今晚注定要耗在医院里。


    护士贴心地为她推开了一辆轮椅。


    谭辞把她抱到轮椅上，叮嘱护士：“我先去交费，麻烦你们先带她去检查。”


    小护士吃吃笑了两声，推着姜末向检验室方向走。


    姜末转头看了眼脚步急促的谭辞，他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


    却还是摸了摸她的头，轻轻笑道：“没事，别怕。”


    像哄孩子一样。


    姜末顿时觉得有点对不起谭辞。


    居然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闹剧。


    还得让他收场。


    可是当时的情况她如果不这样，很有可能在这个关头让乔治误会姜微。


    她们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谭辞的白色T恤一起一转，消失在候诊的人群之中。


    姜末叹了口气，被护士推去了检验室。


    检验室的大门开了关，关了门，外面等着的人已经挤满，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谭辞交了费回来，就站到了旁边。


    他拿出手机，想给楚子旭打个电话，告诉他今晚不过去酒吧了。


    可是打通了又没人接，他不确定楚子旭这个时间是不是又在泡妞。


    于是给酒吧里打了一通，说明了情况。


    他现在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刚才自己的确冲动了一点。


    本心上还是想揭穿她的虚伪与贪慕虚荣。


    那样的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只是遗憾，姜爷爷的孙女为什么会是这种人。


    现在冷静下来，又觉得他完全不需要生气。


    这个女人除了一张婚书，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彼此是谁，更没有推心置腹过。


    谭辞抬手捶了下自己的额头。


    目光看向检验室。


    周围的患者都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有一大部分人像他一样，是站着的。


    还有一些是小孩子，正被大人抱着，哭喊不止。


    谭辞转开眼，低头看了眼手机。


    楚子旭的电话没有回过来，却给他发了条微信。


    楚子旭：【怎么了？有事？】


    谭辞：【今天去不了酒吧了，你有时间过去一趟。】


    楚子旭：【......泡妞了？】


    谭辞拧了下眉，对楚子旭实在很无语。


    直接怼他一句——


    谭辞：【泡你妹！】


    楚子旭：【看来是欲求不满。】


    谭辞懒得跟他讲话，直接退出了微信。


    长达一个小时的检验，出来时，姜末是自己走出来的，没有用轮椅。


    谭辞见她出来，马上迎了过去。


    “怎么样？好点了吗？”


    姜末没看他的眼睛，只是点了点头：“已经不疼了。”


    她刻意说了一句：“可能有点受风了。”


    检验结果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出来。


    周围已经没有座位了。


    谭辞扶着姜末走到很远的地方，才勉强找一个座位。


    这个座位旁边的正好坐了一对老夫妻。


    老婆婆生气了，也是坐在椅子上，老公公也是站着扶她。


    姜末想了一下，还是站起来：“还是您坐吧。”


    她又没事，霸占一个座位怪不好意思的。


    老公公看她一眼，又扫了眼谭辞，笑时牙都没了：“我不累，你男朋友从刚才就一直站着，他这么关心你，你还是坐下歇着吧。”


    姜末：“......”


    谭辞：“......”


    医院人多，本来就有些闷热。


    姜末抓着自己的衣角，身体微微崩紧，她感觉后背一层薄汗，呼吸都带着热气。


    心跳很快，可是她声音却如蚊呐：“不是，您误会了。”


    老爷爷笑笑没有讲话。


    姜末不敢回头看谭辞的眼，她真的好像一座雕塑，此时动弹不得。


    谭辞握着她的手，又把姜末摁到了座位上。


    她看着旁边的老夫妻恩恩爱爱，老爷爷又是喂水又是喂面包，生怕老奶奶会饿到渴到。


    本来温馨的画面，此时异常诡异。


    姜末垂着眼，坐得全身都难受。


    谭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很轻：“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水？”


    “不用了，一会儿结果出来就可以走了。”


    说完，姜末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不摆明在说她没事吗？


    又一想，是她想多了，这句话再正常不过了。


    等了一会儿，她又听谭辞说道：“也对，一会儿回家再吃东西吧。”


    姜末抿着唇点点头。


    旁边的老夫妻起身离开。


    谭辞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身后取药的人来来往往，从他们身边经过。


    谭辞手里拿了一堆的单子，滑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在这样相较的安静中，他并没有多少尴尬感，反而声音透出轻松：“1点多了，晚饭没怎么吃，一会儿带你先去喝点粥。”


    他的话打破了姜末心中的紧张，她抬起头，看向他。


    谭辞的目光本来在看手机，意识到她看过去，也悄然转过了头。


    两个人的目光在来往的人流中交汇，静静地凝滞片刻。


    姜末转开眼，实在奇怪他刚才的举动，这会儿才开口问道：“你认识那个女的，为什么让人家离开？”


    她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在意这件事。


    一张缴费的单子从谭辞手里掉到了地上。


    姜末下意识地去捡，那面谭辞也弯了腰。


    两个人手碰在一起，同时缩了回去。


    最后谭辞快速捡了起来，他淡淡哼笑：“看不惯贪慕虚荣的女人。”


    姜末拧了下眉：“......”


    姜微是何其无辜。


    “没看出来，你还挺见义勇为。”她调笑了一句。


    谭辞扫她一眼：“吓到你了？”


    姜末白了他一眼：“你刚才的举动，人家酒店没把你轰出去就不错了，何止是我吓到了。”


    她摇头失笑：“真搞不懂你，正义心泛滥。”


    谭辞唇边一抹苦笑，他没有解释，目光四处乱瞟。


    但眼中始终没有一个焦距，看上去有些迷乱。


    他翘起二郎腿，说：“对不起。”


    “也没什么对不起的，只是每个人的情况不同，你怎么知道她就是渣女，或许人家有苦衷。”


    姜末想为姜微平反。


    谭辞深吸口气，前面已经叫到了姜末。


    拿了化验单，见了大夫。


    各项指标都正常，大夫给她开了一些补气和中的药，让她回家按时吃。


    出了医院，已经差不多凌辰两点了。


    长街上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


    这个时候除了几个特殊的行业，其它地方都是空荡荡的。


    姜末晚饭没怎么吃，这会儿还真是有点饿了。


    谭辞开车带她到一家24小时营业的粥铺。


    这个粥铺店面不大，但越是深夜人越是多。


    就是专门给那些上夜班的人留的一盏灯。


    谭辞叫了两碗粥和几个包子。


    粥铺偶有交谈声，但他们这顿饭吃的相对安静。


    吃了东西，姜末觉得舒服一些了。


    身体里也不再感到那么空虚。


    她整个人都精神了。


    回到小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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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时，谭辞把车停好，叮嘱她：“回家别忘吃药。”


    姜末点点头，下了车走进单元门。


    谭辞在车里一直坐着，直到她房里的灯响，他才驱车离开。


    姜末回到家里，就先给姜微打了电话。


    好在今晚的事并没有影响到她。


    姜微在电话里莫名其妙：“姜末姐，你的朋友怎么那么奇怪？”


    姜末也不知道谭辞为什么反应激烈，或许他受过渣女的刺激：“我也不知道，反正事情过去了，别管他了。”


    姜微也没徐意，说了另外一个话题：“我看乔治的意思很明显，他就是觉得赔偿金高，可能会降低。”


    姜末靠在沙发上，拿着手机仰着头。


    天花板一片光亮，她却在这道光束中找不到出路。


    如果她死咬着这个钱数，可能乔治会反口，干脆不离了。


    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放弃太可惜了。


    “他能接受多少钱？”


    “他没说，但我感觉他不太想给。”


    “王八蛋！”


    姜末闭了闭眼：“我等律师的消息，实在不行，就只能打官司了。”


    “姜末姐，我也别太难过，我看乔治这次想离婚的心意挺坚决的，实在不行，你可以先坚持住，不松口。”


    “我知道了。”


    繁芜的事没个了解，但姜末折腾了一晚上还是困了。


    她连澡都没洗，上床就睡着了。


    这一晚上，她只做了一个梦。


    不是关于爷爷的，而是梦到了谭辞——


    她梦见很多年后，她站在领奖台上，正在接受全球珠宝设计师大赛的奖状。


    下面鼓掌的声音热烈，还有很多外国人欣赏地看向她。


    姜末欢喜地站在台上，正在等着接受奖杯。


    这时下面颁奖的嘉宾正在一步步走上台。


    她旋首间目光落在走过来的男子身上，他的脸映入她眼帘的同时，姜末惊讶道：“peter？”


    “peter！”


    姜末从床上坐起来时，窗帘外的阳光已经照进了卧室。


    她迷芒地看了眼自己的卧室，慢慢吁出了一口气。


    颁奖嘉宾那张脸她倒是可以忽略，但他被万人簇拥着走上台时，感觉他的气场庞大。


    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姜末转头看表。


    夏天的天总是黑的晚亮的早，这会儿不过7点多一点，外面的太阳就已经像小孩子一样，不得安宁了。


    姜末本打算再睡一会儿。


    偏偏她听见门铃响了起来。


    这么早会是谁？


    姜末穿鞋下地，走到门口。


    她一个人住，自然谨慎，先在猫眼里看了一眼。


    外面的脸与梦境中叠合。


    她握着门把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犹豫着不开门。


    这一恍惚间，敲门声再度响起。


    伴随而来是还有谭辞的叫喊道：“姜末。”


    她叹了口气，慢悠悠地打开了门。


    谭辞看见姜末，似乎是松了口气：“还以为你又晕倒了。”


    姜末让开一条道，让他进来。


    谭辞手里拿了一个大塑料袋：“给你买了早点。”


    他昨天的那身衣服还没换，但从头到脚整整齐齐，看不出半分邋遢。唯有眼底有些乌青，看来昨晚也没有睡好。


    姜末有些不好意思：“你自己随便吃点就好，你不用过来给我送东西。”


    谭辞把塑料袋放下，垂着眼：“我顺路，连看看你昨晚情况怎么样？”


    “嗯？”


    姜末抬起眸尖，擦着谭辞漆黑的眼而过，只停留在他的耳朵上：“没事，吃了药已经不疼了。”


    “那就好。”


    谭辞话音刚落，他的手机震了一下。


    周末的早上比平时要安静许多，狭小的空间隔音效果也不会太好。


    姜末看着谭辞接起来，里面传来楚子旭的声音。


    “听说你老婆回来了，昨晚去见她了？”


    姜末身体一僵，一只手扶在书桌上，微微用力。


    原来他说的顺路，是去见他老婆了。


    谭辞的条件这么好，也不是他想离婚就能离的。


    说不定他老婆不愿意离这个婚，回来就是为了培养感情。


    “回头再说吧，没事先挂了。”谭辞有些不厌其烦地挂断电话。


    他没有抬头，脱口问她：“还需要买什么吗？”


    房间的门没有关紧，楼道里已经传来了走路的声音。


    姜末想着有可能他老婆还在车里等他，本来想说一起吃个早餐的想法荡然无存。


    她撇了下唇，转开眼喃喃道：“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