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等人来到山脚那座松鹤楼的时候，正好听见阁楼上言笑晏晏。皇帝侧身坐在窗边，满面笑意。


    “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门口几个太监叫的极响，阁楼上的欢声笑语顿时停了下来。


    “皇上在上头？听百姓说，有几位天仙似的女子在这里宴饮。她们可在里头？”


    总管太监忙答道：“都在阁楼里呢，皇后娘娘您可要上去一见？”


    秦桑没有答言，径直往里走去。


    松鹤楼的大堂空无一人。秦桑踏上木阶，迎面扑来一股香风。只见皇帝与几位肱骨之臣同席而坐，身边却有五位貌美女子含羞带臊低眉顺眼。


    “外头天寒，皇后快坐下喝杯酒暖一暖。”


    皇帝右侧的位置被一位娇柔的女子占着。左侧为皇后空出了座位。可是，一旦皇后落座，这一左一右，岂不是将一国之母与寻常女子放在了一个层次上？这叫秦桑往后如何在宫中立足？


    秦钰面色不善，又不好当众发作，怕平白给秦桑招祸。银霜可不受这气，大喇喇盯着皇帝身边的美丽女子瞧个不停。


    “早就听说丞相大人搜罗了江南瘦马献给皇上。如今一见果然天香国色！”


    皇帝手中酒杯一顿，面色忽变。老丞相忙呵斥道：“秦家娘子可不要乱说。这几位都是青青白白的官家女。免得平白坏了名声！”


    一个银霜就够难缠了，偏偏今日江沚也在。她当即笑道：“外头都传遍了，说一帮老头子拐了几个天仙似的花魁饮酒作乐呢！原来是你们几个大臣啊！你们不是女子，不懂名声有多重要！既然是官家女眷，你们就不要拉着人家同桌饮酒嘛！”


    银霜的厉害皇帝知道，他不与她计较。可是，这江沚凭什么如此嚣张？


    皇帝腮帮子一鼓，双眼一瞪。身边伺候的太监立刻大声呵斥：“好大的胆子，敢冒犯天威！皇上在此，为何不行跪拜大礼？”


    江沚陈砚一哆嗦，忙跪地磕头。皇帝垂目不言，看似是想煞她的性子，为自己立威。


    可惜，江沚才不管这一套。不等皇帝免礼，她就直起了身子。


    “多谢皇上赏赐。有生之年能与皇上皇后同席，这可是滔天的福气呢！”


    秦桑被逗得绽开笑容，缓缓走上前去。没有落座在皇帝身侧，而是坐在了那位美人儿身边。


    帝后中间隔着一个女子，这不合规矩。可是，谁又敢出言规劝？


    几位大臣还未回过神来，就看见秦钰银霜齐齐上前。一个坐在了丞相身侧，一个挤在了美人儿堆里。江沚喜笑颜开，拉着陈砚挤入其中。


    “方才捉了一篓子鱼。拿去给店家，叫做一桌好饭菜来。这些已经冷了，先撤下去。皇上一向爱吃与，不妨尝一尝道观里的鱼，看是不是有神仙滋味？”


    看见皇帝点头，太监们才将鱼送出，然后七手八脚的将饭菜撤去，端上玉壶金盘酒水点心。


    被帝后夹在中间的女子如坐针毡，满头大汗。


    秦桑笑语盈盈：“这位姑娘好生面善，我们是否见过？”


    女子身子一震，想要行礼，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得匆匆把头埋下。


    “回皇后娘娘的话，民女叫徐春梅。当年老侯爷过寿辰的时候，我随表姐赴宴，见过皇后娘娘一面。”


    秦霜细细一想，实在没有印象。


    “原来是春梅！这么说来，你还年长本宫几岁了？你跟本宫表姐应该更熟络些吧！”


    江沚忙起身挤在了秦桑身边，隔着皇后拉住了春梅的手。


    “可不是？我从小就爱赴宴，偷偷喝果酒。见过春梅妹妹好几次了！当时我就在想，我若是能有妹妹一半的恬淡斯文，将来可就不愁嫁了！”


    “见过江姐姐。好久未见，姐姐还是这样爽朗大方。”


    银霜噗嗤一笑。


    “她是京城出了名的泼辣，你若是夸她，她还不蹬鼻子上脸？妹妹可认识我？”


    春梅温婉一笑。


    “国公夫人美貌异常，又安顿灾民兴建女学，做出许多大事业，京中谁人不识？闺阁中的女子仰慕已久，只恨无缘得见！”


    “哎哟哟，春梅妹妹真会说话，听在心里真是舒坦！欸，你们都是相熟的？”


    江沚立刻指着银霜身边三位女子催促道：“快快，说句话让我表嫂表妹认识一下嘛！不要害羞呀！”


    “见过皇后娘娘，国公夫人。民女叫沈青妤，家父是太仆少卿。”


    “民女名为朱红稠，家父是大鸿胪长使。”


    “民女叫白婳妍，家父是少府阆中。”


    江沚笑的合不拢嘴，拍着桌面笑道：“红稠，婳妍，你们平日里也不是这个做作样子的，别装了，快说说你们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闷声不响的都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了？”


    女子们红了脸，嗔怒的扫了江沚一眼，生怕一旁的皇帝生气。心中暗骂。


    “这个不着调的江沚，眼瞎了嘛！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我们厚着脸皮被带来这里，就是为了扩充皇帝后宫。你还问这么多！”


    酒楼的厨子赶着就把十几条鱼做好，又加了许多配菜，竟然又摆了满满一桌子。另有锅子肉汤、肥鸡肥鸭牛腱羊腿。


    秦桑早就饿得头昏眼花，忙夹了一整条鱼道皇上面前的碗里。


    “这鱼看着就不同寻常，皇上尝尝！”


    帝后一动筷子，江沚银霜立刻开动，夹着鱼肉给姑娘们分派。几位大臣还没看清这鱼长的什么样子，面前的盘子已经空了。


    “肉质紧实细腻，果然入口回甘！”


    “春梅快常常！我记得你最爱吃鲜鱼。”


    “来来来，你们也快尝尝。道观里的鱼可不是平日能吃上的！”


    银霜细心的帮身边几个不敢动筷子的姑娘将鱼骨剔出去。


    秦钰陈砚本就是武将，饿得不得了。便顾不得许多，切了鸡鸭羊肉大嚼起来。


    一时间，阁楼厢房中只闻唇齿嚼肉的声音。


    皇帝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出声询问：“皇后可是要逛庙会？”


    “皇上政务繁忙，不必陪着我们。我带着几位姐姐逛逛便好。”


    皇帝离去，大臣们起身催促女子们回去。江沚筷子一甩。


    “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我们小姐妹好不容易聚一聚，偏偏你们要做扫把星！人家又不是你家里的姑娘，你管人家什么时候回家？”


    老丞相脸面臊的慌，也不争辩，起身就走。


    皇帝大臣一走，姑娘们松了一口气，赶紧挑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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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吃了些，又喝了两碗肉汤，这才挽着胳膊出去逛庙会。


    护卫一散，百姓们蜂拥而至。锣声鼓声响彻山谷，扮神游街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街头民间糕点小吃种类丰盛。


    一行人看的喜庆，吃的爽快，直到午后才分别。几位姑娘被家里小厮丫鬟接走。秦桑一行人在皇家别苑落脚。


    别苑高高的围墙挡住了山脚的喧嚣。


    江沚心烦气躁。


    “这几个姑娘真的不错！可惜，却要被皇帝利用，一辈子困在皇宫里争宠。”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皇帝要扩充后宫开枝散叶，我们怎么拦？各有各的命，不必替她们忧虑。”


    银霜坐在铜镜前面梳头，发丝垂在身前。


    “二桑说得对。她们也许觉得能入皇帝后宫，是无上的荣耀。所以，女学得好好办着！不然天下女子愚昧无知，一辈子都以为嫁作人妇操劳不断，为丈夫纳妾，为孩子奉献是无上荣光！死了丈夫也不敢改嫁，不然就是不贞！真是可笑至极！”


    一直到天黑，众人才归家。


    第二日，朝臣果然上奏，以官家女子与圣上同游引起百姓猜疑的借口，让皇帝扩充后宫。


    “皇上，虽说您顾惜着皇后娘娘。可是如果不将那几位女子纳入宫中为妃嫔，只怕百姓会妄议皇后娘娘善妒。为了皇后娘娘的名声，请皇上早下决断！”


    皇帝觑着眼睛扫过秦钰。秦钰面色如常，似乎并不想纠缠此事。


    “爱卿所言极是。可是，朕不愿委屈了皇后。此事容朕再想想。”


    秦钰实在懒得听这些人废话，从袖中抽出一张绣着凤凰的帛布。


    “皇上不必焦心。皇后娘娘未免圣誉受损，特命微臣带了懿旨来。”


    小太监忙接过懿旨，打开宣读。可是，朝臣们跪地聆听，却半天没听到声音。


    那小太监忙跑上前去，将懿旨递到皇上面前。


    皇帝展开一看，那懿旨上空空如也，只有一道皇后金印。


    皇后妥协了，主动将扩充后宫的事揽了下来。并且任由皇帝做主，她绝无二话。


    皇帝心中压抑已久的郁郁之气发出不少，当即喜笑颜开。


    “皇后请奏，要扩充后宫广纳宫妃。日子就定在五月初十。爱卿可以安心了。”


    秦钰突然插言：“皇上，宫中殿宇仍未修缮好。如此多的秀女无处安放。要全都送来这公主府么？”


    老丞相一愣。


    “自然是要送来的。若是装不下，可送到城外的皇家别苑暂住。”


    “丞相平日里就是如此治理后宅的？怪不得尊夫人如此愚蠢莽撞。都是秀女出身，为何厚此薄彼？丞相这是生怕后宫太安宁？”


    “那都住在别苑即可。有什么好争的？”


    “丞相大人既然如此说，还请皇上从国库拨银子出来建造别苑。天下州府四十有六。即便每个州府送两个秀女入京，那也有上百位。丞相难道想让这些未来的宫妃如猪狗一般挤在一起吃睡？”


    “国公爷此言差矣。现在建造别苑又怎么来得及？”


    “那只能将选秀日子往后延个一两年。”


    皇帝立刻出言阻止。


    “不行！皇后定好的日子，岂能轻易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