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绝命毒师


    “政委，沈工想见你。”


    盛忠泉正在桌边看着文件，《关于平息变异鼠谣言的指导意见》，听到勤务兵小陈的报告，抬起头来想了一想:“请他进来。”


    不多时，沈同福便走了进来:“政委，今天刚好在这附近施工，我便来看一看你。”


    盛忠泉站起身来:“沈工，快请坐，喝杯茶。”


    沈同福在椅子上坐下来，摘下安全帽，放在桌面，乐呵呵的:“政委同志，你可好一阵没到我那边坐了，我想下棋。”


    盛忠泉笑了一笑:“回头让小陈把象棋送到你那里，就先在那边寄放，隔壁邻居，曜阳的妈妈也能下棋，空闲时可以找她对弈，反正不需要做饭，大家都很有时间。”


    末世意外福利，基地食堂解放女同胞厨房劳役，那一次与邱定国聊起这个话题，都觉得好笑。


    沈同福一摆手:“象棋我那里有，佘凌刚刚给我找了一副，真是细心的人，自从她们母女到我那里，越来越有生活气息。下棋的人倒是有，但她们棋艺都不行，比起你来差了很多。政委，今天我来找你，有一件事想要拜托。”


    盛忠泉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来了”，转而想到，不能啊，太过突兀，沈工不是这样急躁的人，废土背景之下，自己看过一些人，为求利益，抛弃底线与自尊，但沈工一直保持尊严与人格。


    盛忠泉笑着说:“真是稀奇，是什么事？”


    沈同福呵呵乐了两声:“倘若是我家里的事，实在不愿来麻烦你，这一次是为了朋友的女儿，重点中学的学生，想要参军，有志于通讯，想请你关照一下。”


    盛忠泉点点头，是沈工的风格，□□产党，特别清正廉洁，若让他为自家人说项，根本抹不开面子，“走后门，不正之风”，但为朋友帮忙，则是不同，“仗义相助”。


    “名字，身份证号码。”


    沈同福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片，便递了过去:“就是这个，拜托拜托。”


    盛忠泉接过来看了一眼，倒扣在桌面:“我知道了。”


    沈同福站起来:“晓得你忙，不打扰了。有空千万来我家坐坐，我们下棋，自从上一次谈天，半个月没见了，还有你的那一位朋友，邱团长，也请他一起来啊，是个爽快人，我和他谈得来。”


    盛忠泉笑着答应两声，送沈同福出了门，回到办公室，便叫小陈，桌面上推过那张纸条:“拿给征兵办，要这个人来。”


    小陈接过纸片，应了一声“是”，转身走了出去。


    办公室门重新关闭，房间里只有盛忠泉一个人，他往椅背上一靠，抬起右臂，手指梳理着短短的头发。


    老人的影子浮现在眼前，心里蓦然有一点悲哀，是一个耿直的人，坚守原则，人生暮年，面对全人类的千年浩劫，难免力不从心，品性中的顽强，坚持不到最终，这样苦心经营，难免一场落空。


    让自己尤为难过的是，沈同福很单纯，比他那位外甥女还要单纯，那一回外甥女对自己和邱定国，可是多一眼都不肯看的。


    盛忠泉的手落回书桌，指尖在桌面轻轻敲着，与邱定国勾勒的形象不同，仔细回想佘凌，不是那么糟糕，也看不出怎样狂狷，最大的印象是天真，实在天真烂漫，明明已经四十几岁，言谈思维还仿佛小姑娘，充满幻想，总是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与现实隔了一层。


    她这样的性格，当今时势，令人为她的前路担忧。


    两天之后，三月二十日早上，佘凌兴冲冲赶往电气局，真激动，今天的任务在A区，线路改造，虽然是在外围，但能够进入核心区，仍然令人兴奋。


    龙柏真在后面牵住她的手:“到了那个地方，只管埋头干活，不要多说话，也别四处张望。”


    A区呀！那是什么地方？其她区域后面都有编号，唯独A区没有，广大的基地，只有一个A区，是枢纽和大脑。


    佘凌回过头来笑:“我知道的，基地的□□，一定会谨慎。”


    这样一个重要工程，电工队全体出动，坐在电动车里，随着与A区越来越接近，灯光也越来越明亮，往来的人明显密集，神情也与别处不一样，带了庄重与自信。


    “怦怦怦”，巨大的心脏在跳动，佘凌仿佛看见那红色的器官一张一缩，各条指令就是从这里发出，指挥基地的运转，决定人们的前途。


    这一个上午，佘凌果然谨言慎行，低头只顾做手上的事。


    午饭时，终于放松下来，佘凌端了餐盘，坐在郭培德旁边，用筷子在菜里翻了翻:“呀，有西兰花。”


    虽然是切成细碎的小粒，混在大块的萝卜中间。


    郭培德一笑:“你再仔细瞧瞧，还有午餐肉。”


    佘凌筷子尖仔细地挑，夹起一点点粉色的碎屑，举高在眼前，离灯光更近一点，仿佛便清晰一些:“真的啊，是五餐肉。”


    基地的餐食里，好久没有见到过肉，即使这蚂蚁般的小粒，而且多是淀粉，看在眼里也仿佛珍珠，熠熠发光。


    王骁在对面坐下来，咧嘴道:“凌姐这修辞。”


    侯润嘻嘻笑着问:“味道怎么样？”


    “今天算是开了斋，好像过年一样。”


    侯润嘎嘎地笑。


    佘凌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咔咔”拍了两张照片，然后才开始吃饭。


    同事们都习惯了狼吞虎咽，佘凌不由得便也加快速度，五分钟吃完午饭，匆匆赶回工地休息。


    躺下来之前，王骁说了几句睡前闲话:“从小理想是当侠客，现在也不喜欢城市，总觉得自己属于荒野，一直有个梦想，自己一个人骑一匹马，奔驰在草原上。凌姐，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可不可以编成故事？”


    佘凌抬起头来:“落日余晖下，戴一顶草帽，马背上缓缓走进夕阳。”


    王骁嘿嘿乐起来:“这个意境好。”


    佘凌:万宝路广告。


    或许并不准确，但记忆中一直有这样一个影子，孤独的牛仔。


    说了几句话之后，其他人便都躺下来，只有佘凌仍然靠墙坐着，看着手机上的文字:


    “我家就在舍伍德森林的一个山洞里，和一帮气味相投的兄弟们住在一起。我们在治安官的地界偷猎野鹿……”


    这一本《雪花写作法》已经看到一半，部分是为了学习写作，部分是当做故事来看，居然刷得蛮快，绿林豪侠罗宾·汉，仿佛是王骁客串。


    半个钟头之后，午休结束，下午的施工，佘凌放松了很多，工作间隙，转着眼珠悄悄偷瞄，来来往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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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穿军装的人，偶有几个便装，都是中山装，藏青色、灰色，或者黑色。


    佘凌握住尖嘴钳，晃了晃头，瞬间的错觉如此真实，仿佛穿越回七十年前，建国之初。


    正在将一段导线弯成接线端子，忽然有人拍拍她的肩头，佘凌转头一看:“啊，何警官，怎么是你？”


    何剑玉微微地笑:“看到电工队中熟悉的名字，便过来瞧一瞧，果然是你。”


    佘凌摘掉口罩，干巴巴笑了两声:“我是合法进入电工队，在这里正常施工。”


    何剑玉点点头:“我知道的，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大战之后，许多熟悉的人都看不见了。”


    给阿姨勾起往昔的回忆，熟知的一切，都已经大变样子。


    说过几句话，何剑玉便转身离开，来到几百米外一个男子身边:“少校，我们现在走吧。”


    “何警官，你认识那个人？”


    “见过一面。”


    “她有什么问题？”


    “其实，是无意的过失。怎么，少校，你也认识她？”


    康绍光紧紧捏着口袋里的微型望远镜，《绝命毒师》，我怎么会不认识？


    上报给首长，首长都震惊了:“从哪里来的这种药？”


    “不知道。”


    “病人怎么样？”


    “还活着。”


    “你继续观察。”


    “是。”


    也只好如此。


    真是厉害啊，十年、二十年前的药居然能拿到，自己好奇之下，检索药物历史，阿莫西林最早一九八二年生产，倘若佘凌能拿到那个批次，自己就要对她竖起拇指。


    两个小时之后，在A区用过晚餐，电工队返回E1区。


    电动车行驶在隧道之中，佘凌心情轻松，这一天的事项，差不多完全结束，回去之后洗个澡，就可以悠闲地读书，赚取别人不知道的工分，小秘密让人陶醉。


    她正懒懒地听着同事聊天，王骁在前面说着:“苏南总是瞧不起苏北，真恶心……”


    郭培德忽然说:“什么声音？”


    佘凌侧着耳朵仔细听听:“好像许多人在叫。”


    声音的浪涛很快清晰，潮水飞速涌来，几乎是一瞬间，就逼近到身边，杂沓的脚步声和狂乱的呼叫充塞隧道，佘凌感到自己已被声浪淹没。


    “快加速！”佘凌大叫，声音又高又尖。


    郭培德关闭电门，右把转到底，提到最高速，电动车“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然而转个弯，前方也出现许多人，都在狂喊尖叫，正往这边奔跑。


    郭培德紧急减速，仍然撞倒了两个人，他急忙刹车，旁边无数只手伸了过来，将车里的人一个个拖出去，摔在地面。


    佘凌重重跌在石头地上，“哎呦”一声大叫，无数脚步声仿佛就像在耳边，一只大脚正跺在她头上，耳中咔嚓一声响，强烈的恐慌袭上她的心头。


    她四肢着地，两手抱头，连滚带爬，挤到角落里，靠着墙壁，眼睁睁看着一簇黑色人影晃动着，抢上电动车，发动了车子，调转车头向岔路开去，车上不住有人掉落下来。


    她捂住自己的左腕:“好疼！”


    这时她终于听清人们口中的呼喊:“变异鼠来了！基地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