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晚。


    时针跳过零点。


    门外一直没动静，虞茵索性搬了个小板凳守在自己房间门口。


    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手机屏幕散发出一点微弱的光，她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在脑子里构思漫画下一章节的剧情。


    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警惕，小心。


    不仔细听根本发现不了。


    难怪自己一直没察觉。


    默默叹口气，等了十几秒，虞茵起身，拉开房门。


    她探出一颗脑袋，轻咳了声，声音软绵绵的响起，脸上表情状似无辜又好奇。


    “你在干嘛？”


    贺时堰整理地铺的动作冷不丁顿住。


    抬眼。


    没幻听，确实有人。


    “......”


    他背脊僵直，仿佛被冻硬的冰雕，好一会儿才不得不接受现实似的慢吞吞直起身子。


    “哦。”


    唇角不着痕迹地扯了下，他镇定说：“给钢筋铺狗窝呢。”


    虞茵：“噗。”


    贺时堰：“......”


    好笑吗。


    虞茵从房间里出来，漂亮的眼眸上下打量着他，调侃意味十足：“和钢筋抢名字，不好吧？”


    贺时堰面无表情：“......”


    笑。


    原来是因为撒谎被拆穿了。


    难得感到丢脸，他眸光不自在闪烁了下，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早上那会儿。”


    早上...？


    原来不是做梦。


    贺时堰有些出神，似乎在回味她安慰自己时的声音动作与表情。


    那是他第一次被噩梦惊醒，又很快睡了过去。


    但......


    任谁早起看见自己房门躺了个人，都会吓一跳。


    空气安静了片刻。


    “对不起，吓到你了。”


    男人张了张薄唇，将枕头抱在怀里，准备卷铺盖走人。


    他动作慢慢的，长睫垂下，遮住了眸底的情绪但遮不住浑身满到快溢出的暗淡失落。


    就，很可怜。


    像只被主人抛弃无家可归的惨兮兮小狗。


    “茵茵。”


    小狗垂着漂亮的黑眸，小心翼翼：“我上楼了。”


    虞茵没应声。


    小狗慢吞吞试探地朝前走了两步，依旧没听见挽留的声音。


    好吧。


    地铺不能睡了。


    没关系。


    他还有阁楼。


    抬脚踏上楼梯，背影异常楚楚可怜。


    “贺时堰。”


    虞茵叫住他。


    刚才没出声，只是想起了他梦魇时冷汗淋漓的模样，心口一阵发紧，人也有些怔愣恍惚。


    声音清晰透过空气传进耳朵里。


    男人猛地顿住脚步，转身，回眸，下楼梯，三两步走到虞茵面前，动作一气呵成。


    “茵茵。”


    他眼神希冀。


    地铺。


    是不是还有机会睡。


    虞茵：“？”


    刚才的小可怜去哪了。


    ......算了。


    不重要。


    “如果看不到我会害怕。”


    她抿了抿唇，把自己考虑了一天的决定说出来：“其实，我们可以一起睡的。”


    “公司，也可以一起去。”


    在见到这人之前，她就知道他是她的男朋友了。


    喜欢的情绪一直在。


    而搬家那天，更是知道......


    她接受能力还算可以，第二天就想通了。


    更何况这都半个月过去了。


    “？”


    贺时堰愣住，脸上闪不可置信。


    虞茵扯了扯他胳膊，“我困，你房间在阁楼是吧？”


    “嗯...”


    男人下意识应声。


    虞茵：“你等下，我去拿被子。”


    “等等。”贺时堰回神，抓住她手腕，“阁楼......”


    阁楼现在她还不能去。


    他顿了下，说：“阁楼很冷，住你房间行吗？”


    ...


    ...


    房间里满是虞茵的气息，香香的很安心。


    昏暗的光线下，男人侧身背对着她很快陷入沉睡，即使是在睡梦中，眉眼仍浮现着显而易见的愉悦与欢喜。


    虞茵：“......”


    沉默坐起身。


    说困的人睡意毫无。


    说难以入睡的人挨到床之后几乎是秒睡。


    同床共枕他肯定是习惯了的。


    但她呢她呢。


    虽然两米三的大床被他隔出了一条银河系。


    但她还是睡不着。


    紧张。


    要失眠了。


    “贺时堰。”心里不平衡，虞茵伸手，探过中间那条厚厚的被子，去推他肩膀，“你醒醒。”


    男人眠浅，很快被吵醒。


    睁开惺忪的睡眼，他偏头，“怎么了宝宝？”


    声音含糊不清，还带着点未清醒的磁，撩人耳朵。


    宝宝？


    虞茵呆了呆，脸倏地红了。


    贺时堰大多时候叫自己茵茵。


    只有在医院那次叫过一次老婆。


    现在...


    她抱着自己的枕头，呐呐开口，“我睡不着，你陪我聊天。”


    “好。”


    贺时堰一口答应，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把中间乱掉的隔离带整理好。


    虞茵默默看在眼里，没说什么。


    床头的小夜灯被打开，虞茵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漫画上的事，又聊起明天去公司的事。


    “会不会不方便，其实那个想法只是我随口一提......”


    “不会。”贺时堰说：“我办公室里还有你的位置。”


    虞茵：“？”


    “之前给你当模特，你在那里画画。”


    虞茵：“那我带上电脑，继续画画好了。”


    “画我？”


    “漫画！”


    “好吧。”贺时堰有些遗憾。


    虞茵：“有空的话，也可以画你....”


    男人又开心了。


    “对了。”虞茵想起十一年前。


    那段记忆不能恢复，4250说她要是想知道可以问贺时堰，但在医院的那晚贺时堰状态很差，她没问，后面他工作忙，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现在正合适。


    “能讲讲十一年前吗？”


    虞茵问他。


    “姐弟恋？”


    贺时堰顿了下，摇头。


    他言简意赅道：“对你而言，我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也许。


    普通朋友也算不上。


    是他单方面想靠近。


    男人弯了弯唇，不想让她探究过去，“那段记忆，想不起就想不起了，没影响。”


    虞茵慢慢哦了声，没再追问。


    好吧。


    原来只是认识的关系。


    ...


    ...


    接下来几天，虞茵生活异常规律。


    白天就是埋头画画，晚上偶尔同贺时堰一起出门遛狗，遛狗回家他会做饭，厨艺很棒，虞茵非常喜欢。


    十一点准时睡觉，她已经习惯了身边躺着一个男人，更习惯了中间那条楚河汉界。


    【宝，周末去找你玩？】


    黎笙发来消息。


    虞茵瞅了眼，回复了个好。


    黎笙紧接着又发来几条，吐槽在学校的糟心事。


    虞茵索性放下数位板，好好陪她聊天。


    聊着聊着，黎笙索性打来了视频。


    她看着视频里的背景，好奇：“诶？你不在家啊。”


    “嗯。”


    虞茵凑近镜头，“在贺时堰办公室画画。”


    黎笙笑：“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不会。”


    “我们各司其职，他开会去了。”


    只要聊到贺时堰必遭调侃，虞茵转移话题，“周末玩什么？”


    黎笙想了想，“随便吧，主要是瑶瑶快过生日了，想给她挑个礼物。”


    啊，礼物。


    虞茵托着腮陷入纠结。


    她有选择困难症。


    送什么好呢。


    说起礼物，黎笙又问虞茵：“快过年了，新年礼物你想要什么？”


    虞茵拒绝：“不用，我没什么想要的。”


    “你要是挑不出。”黎笙忽然贱笑：“我就送和上次一样的。”


    “上次？”


    “就圣诞礼物啊。”


    虞茵懵，圣诞节那天，她有收到黎笙送的礼物吗？


    她迟疑眨了下眼睛。


    “送的什么？”


    “别装。”


    虞茵叹气，好脾气道：“我失忆了。”


    黎笙：“呵呵。”


    虞茵：“......”


    这姑娘找她聊天的频率很高，没有记忆其实有很多话她都接不上，接不上时，她会诚实告诉对方自己失忆了。


    但.....


    虞茵再次叹气。


    但说真话，没人信。


    “不管，就送和上次的一样得了。”


    虞茵：“......行吧。”


    黎笙：“？？？”


    她意外看着虞茵，笑容逐渐变态，“答应的这么痛快，看来那些衣服还是很符合你们心意的嘛。”


    衣服？你们？


    虞茵愣了愣，忽然明白了什么。


    ！！！


    黎笙反转镜头，拿过一旁的平板，点进店铺，“喜欢哪些，随便挑，姐有钱。”


    “你....咳咳.....”


    虞茵被口水呛到，咳嗽得小脸通红：“我不要，快把平板拿开。”


    黎笙嘿了声，“你自己同意的。”


    “别不好意思。”


    “性福最重要。”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应该是贺时堰开完会回来了。


    “先不说了。”


    虞茵红着脸，着急忙慌把视频挂断。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余光瞥到男人高大帅气的身影，虞茵缩着脖子往电脑屏幕后面躲了躲，假装正忙。


    贺时堰拎着块小蛋糕走过来，见她低着头，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默默将袋子放下，回去办公。


    虞茵悄悄松口气。


    口袋里的手机嗡嗡不停震动。


    她拿出来。


    还是黎笙的消息。


    这姑娘是个行动派，被她挂断电话不恼，自顾自地挑了起来。


    一分钟不到，已经甩了好几张图片过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打字：【不要，用不着。】


    是真用不着。


    虽是男女朋友关系，虽说每晚同床共枕。


    但两人一点亲密肢体接触都没有。


    最多牵牵小手。


    拥抱都没有了。


    她能理解贺时堰是在尊重她。


    但。


    是不是过于尊重了点？


    每天躺同一张床，他居然无动于衷，表现出十足的正人君子模样。


    不是吧。


    这不正常吧。


    枕边躺着一个大帅哥，连她都有点色欲熏心，想靠的更近一点。


    难道她对他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


    虞茵不开心。


    亲嘴是什么感觉，不知道。


    “......”


    反正是恋人，没什么好矜持的。


    都上她的床了，她亲亲怎么了。


    谁让他整日用美色勾引她。


    虞茵猛地起身。


    椅子摩擦地面，发出一道尖锐的声响。


    不远处，男人抬头。


    脸上闪过一丝疑惑。


    “茵茵？”


    虞茵将办公室的门反锁，一言不发拉着贺时堰来到沙发上。


    少女紧绷着小脸，神情严肃。


    男人茫然，试探问：“是蛋糕不喜欢吗？”


    “贺时堰。”


    虞茵按住他的肩膀，安静了两秒，目光落在他纤薄好看的唇上，不自觉咽了下口水，问：


    “让我亲一下好吗？”


    这句话的冲击力太大。


    空气仿佛静止。


    贺时堰愣住，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虞茵说了什么。


    “茵茵...”


    他有些为难。


    虞茵看出他的为难，错愕了瞬，漂亮的小脸上带着几分委屈：“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