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十个人

作品:《都是来杀她的

    “怎么……怎么多了一个?”


    南宫亭当时就差点被吓哭了。


    他们之间黑雾愈发浓密,几乎每个人看彼此就只能看得见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本来这个场景就很可怕了,现在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简直让人后背发凉。


    黑雾愈发浓密,但是戒指发出的蓝光却可以冲破迷雾。


    邢北行正要借此光源看看彼此的脸,却不想还未抬手,纪凛比他反应地更快,形如鬼魅一般闪身到他的身边,抓过他的手腕移动着光源。


    电光石火之间,邢北行似乎是看见了两个贺琳琳。


    浮光越过其中一人脸的刹那,后者对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南宫亭不负众望的嚎了一嗓子,同时一声金属的破空之声划过耳畔,纪凛在瞬息之间挥刀而上。


    可是那个人影就像是风一样,被斩成两半之后便化为了混沌,在众人的眼前变成了一个球体一样的生物贴地逃走了。


    “卧槽!兔子!”


    也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纪凛应声而上,似乎是骂了声“逆徒”,邢北行比她慢了一拍,也追了上去。


    那几个被拉来打杂的男人也紧随其后。


    “戒指给我……不,别!”


    他们追着那只兔子跑出去百余里,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黑雾最浓郁的地方。


    冲在最前面的纪凛登时迷失了方向,那个兔子非实体,她没法判断它的位置,情急之下便想让邢北行被戒指给她。


    可是她才喊出那句“给我”就后悔了。


    散发着蓝光的戒指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蓝色的光晕拂过眼眸,而伴随一起映入眼帘的,还有血光剑影、熊熊烈火。


    她侧卧于床榻,黑色的藤蔓从戒指里钻出,鬼魅渐渐聚集在身侧。


    “你这个戒指是不祥之物,别戴了。”熟悉的声音在回忆里响起。


    “可它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怎么会不祥?”


    “这个东西和迷失域同根同源,能是什么好东西!?”那人作势要抢她的戒指,她用力反抗,却被来人拽到了镜子面前。


    后者强迫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厉声道:“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看看这个戒指的下面隐藏的图腾和你脸上的印记是一样的!它来自迷失域啊!”


    这人是谁?纪凛不解的想。


    为什么感觉这么的亲近,又这么陌生?


    “我怕它会害你。”那人低声道。


    大火席卷了山庄,她被火舌逼到了角落,耳畔全是弟子们的惨叫声。


    “太好了,您还活着……”王羡安带着泪痕与血迹的脸在火光里愈发清晰,垂在身侧的钢刀还在滴着血。


    他像是再也站不住了,慢慢的跪了下来。


    纪凛哭着抱着他,跟着他一起跪在了地上。


    那是他第一次越界,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庞,眼里满是温柔和不舍。


    “您快逃吧……”他说道此处咳嗽了一声,大片的血迹流落,滴在了二人的衣服上。


    他说着摊开了手,染血的掌心里躺着那枚银白色的戒指。


    “南派师祖死在了仇家所放的烈火里……”少年人用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的道,“……从此世间再无纪南亭。”


    支离破碎的回忆在脑海里快速掠过,心脏如鼓点般剧烈跳动。


    戒指落在了地上,最后叮叮当当的滚到了角落里。


    她没有接。


    却僵在了原地。


    邢北行见状还没说话,后来跟着来的几个男人忽然暴躁地插话道:“怎么回事!?你怎么不接着啊!兔子呢!?”


    纪凛在他的责问声里回过神来。


    她缓缓地低头,看见角落里还在发光的戒指,心有余悸的出了一声冷汗。


    “大家快找一下兔子跑哪去了。”邢北行招呼着其他人道,而后自然的捡起了戒指戴回了手上,问纪凛道:“你刚才怎么了?”


    “没事。”纪凛摇了摇头,心里有些复杂。


    “妈的,根本找不到啊!”一个男人烦躁地挠了挠头,用力的踢开了路边一具尸骨泄愤,


    “这下好了,没有兔子怎么办!大家都得死!”


    “是不是只有半个多小时了?我们都要被煮了是吗?”


    ……


    焦虑的情绪迅速地蔓延开来,纪凛对于刚才自己走神的事情有些愧疚,低声说了声“抱歉”。


    “不怪你,”邢北行安慰她道,“我们跟都跟不上它。”


    他说着转头招呼其他的人道:“我们先回营地吧,这里也没什么线索了。”


    男人们泄气的骂咧了两句,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原路返回。


    纪凛在离开前又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一样的断壁残垣,遍地尸骨,好像哪里都是这样的场景。


    黑雾里真的很容易迷失方向。


    他们本想原路返回,但是刚才追击太过专注,也记不得怎么跑过来的。


    邢北行本想回去找贺琳琳和南宫亭等人,但是走了许久也没看见人影。


    就在他们彻底迷失方向的时候,周围的黑雾慢慢淡去,眼前的景色骤然开朗。


    他们回到营地了。


    不只是他们,许愿南宫亭和贺琳琳也早已返回了。


    只是……


    “他们在干嘛?”一个男人问道。


    留在营地的几人在许愿的带领下正围着一处土地在挖掘,贺琳琳站在远处脸色惨白,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


    坐在重伤区的方大为在她边上陪着她,嘴里说着什么,像是安慰。


    空地处的大锅还是咕噜噜地作响。


    “过去看看。”邢北行说着招呼纪凛上前,其他几人也纷纷靠了过去。


    “一、二、三——”


    男人们喊着号子掀开了石板,巨大的落地声在周围回荡不息。


    尘土飞扬。


    纪凛本能的用袖子遮面,却不想有人先行护住了她。


    邢北行用身体帮她挡住了飞起的尘埃。


    纪凛神色冰冷地看着他,垂眸片刻后想说什么,但是邢北行动作太快,仿佛都没有在意这件事,他下一秒挥了挥手,上前一步问道:“发现什么了?”


    “哎,北哥白师姐,你们回来了?抓到那只兔子了吗?”瘫坐在地上的南宫亭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喘着气问道。


    许愿听见他这个问题不耐烦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刚才谁看见那个兔子钻进这里的?他们要能抓住还能让兔子钻进来!?”


    “……”南宫亭:“万一这不止一只兔子呢?”


    纪凛在他们的对话里也摸清楚了事情的大概,就是他们跟丢的那只兔子不知何时调转了方向,引导着营地的众人挖开了这里。


    你到底想让我们知道什么,向令颜?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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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尘埃退去,棺内的景象也浮现了出来。


    这是一具空棺。


    但是里面早已干涸的血痕像是在无声的嘶吼,棺内布满的惨烈的抓痕。


    难以名状的恐惧瞬间爬上了每个人的心头,


    站在伤者中间的贺琳琳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她抱着头跪了下来,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兔子。”许愿说着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荒谬的意味。


    少女的幻影像是浮现在了众人眼前,那个被强行关进空棺买入地底的濒死挣扎尖叫再度重演,她奋力地敲打着、抓着棺壁,道道的血痕流下,指尖只剩白骨。


    绝望的嘶吼声叩击人心,眼泪混杂着血液留在了棺底。


    那只兔子是她自己。


    贺琳琳终于崩溃了,在众人中尖叫了起来。


    “当年战乱,人类和牲畜无异,在没有食物的时候,同类就是唯一能饱腹的存在。”许愿冷静的声音在少女的尖叫声中徐徐而来,愈发显得冰冷薄情。


    “有人饲养牲畜是为了生存,也有人……”他说道此处便没有再说了。


    也有人为了生存,圈养和繁衍“兔子”。


    这是比易子而食还泯灭人性的存在。


    因为民不聊生,所以才有了造梦师一派的兴起。


    这个世界太苦了。


    战火不仅毁灭了村落城池,还有每个人心底的人性。


    “说到底,现在这个世界和传说中的迷失域有什么差别?”那个走过人间的村落巷口,看遍战火纷飞的城池后的少年人无助的站在了旷野之中,仰面看着纷纷落下的细雨绵绵。


    “愿修广厦千万,庇护世间生灵。”


    雨幕打湿了他脸上银白色的面具,却淋不灭少年的赤子之心。


    这便四大门派创建“极乐城”的初衷。


    当时单纯和炽热的愿景穿越了时间灼烧着纪凛的心。


    可人的观念会随着经历而改变的。


    在才进入迷失域的时候,她也险些沦为同类的食物。


    或者已经沦为了,只是她忘了。


    那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算是被千刀万剐化为肉泥,也无法死亡。


    永生永世都得不到解脱。


    如果现实和地狱无异,那活着将毫无意义。


    极乐,极乐。


    以万千无辜生灵的万劫不复为代价,修筑的梦幻城池。


    “南亭公子修极乐城庇护世人!你呢!你在做什么!你毁了它!”


    “你就是个妖女!”


    “你手上鲜血无数!你合该下地狱!”


    ……


    纪凛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努力的想把那些声音移出脑海,可是所有声音的最后,她听见向令颜年轻的声音转进了她的耳畔。


    “师父,”她站在幻影的尽头,流着泪问道,“你为什么要毁了极乐城?”


    迷失域生不如死的生活钻入脑海,她看见普通人为了生存相互残杀,为了口腹之欲泯灭人性。


    “凭什么那个万劫不复的人是我?”向令颜对她哭喊道。


    如果极乐城没有被毁,他们都可以去城里避难。


    所有人都会幸福的活下去。


    “师父,”向令颜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我真的好恨你。”


    纪凛深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空棺轻声道:


    “她需要的,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