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顶。


    晚风徐徐，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向远处望去还能看见海面上运行的轮船，彩灯将集市装饰的犹如长龙一头扎进岸边，仔细听还能听见商贩叫卖的声音。


    钟情推开安全门，裴晏清背对着她，双手搭在栏杆上，两腿交叠轻松姿势看着水面。


    听到了门的声音，他没回头。


    钟情走到他的身旁，海风打在脸上带来咸咸的腥味，头发丝被风卷起凌乱。


    海面在夜光下，依旧波光粼粼。


    她翻出大衣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根细烟，叼在嘴里。


    粉唇白烟，配上她那一张让人清纯娇媚的脸，总是轻易让人欲罢不能。


    打火机没油了，风吹过来一次便灭一次。


    裴晏清侧头看到了那用的上面都掉漆的打火机，视线又落到她那张脸上，


    没当年的那股肆无忌惮、目中无人的傲劲了，棱角温和了不少。


    他拿出打火机，凑到她的脸庞，大手挡着风来的方向。


    火苗噌——的一下便跃动起来，火光照在钟情的脸上摇摇晃晃。


    钟情偏头，烟头插入那火苗的最外端。


    不知道是因为火的缘故还是他手传来的温暖。


    两人挨的极近，让钟情感觉像是被架在炉子上烤的炙热难安。


    裴晏清的此时的声音像是摩擦在玻璃上的沙粒，说不清道不明地染上旧情。


    “还没戒烟。”


    像是淡淡的责备又像是寒暄的开场白。


    钟情转头吸了一口烟，顺着肺进，又从口腔吐出烟雾，一股淡淡的陈皮味。


    钟情：“大费周章的让我来，你想干嘛？”


    银色的打火机在手中一圈又一圈的转动，刚刚点火的余温还存留在上面，每划一下都能感觉到温暖。


    “你觉得我是想干什么？”


    钟情弹弹烟灰，“值得吗？为了整我。”


    裴晏清神情依旧淡漠，反问：“为什么觉得是整你？”


    风打在脸上有些生硬，钟情缓缓吐出一口烟，“甩了你两次，又把你的代码泄露给别人。而你怀恨在心。”


    那些过往，那些伤疤，就这么轻飘飘的全部脱口而出。


    “怀恨在心？”裴晏清笑着低声重复着。


    在法国的时候，他躺在医院里，绞尽脑汁为她一次又一次的错误找着借口。


    到最后他实在拼不上这些谎言之后，他选择忽视掉这段经历。


    有恨吗？有的。但是没爱哪里会有恨？


    那些事情，他认了。只要她能回到他的身边，他就原谅这一切，他全当没有发生过。


    裴晏清停下火机的转动，两手插兜，语气轻松尾音上挑，“我要说这些都不是呢。”


    钟情将指尖嵌入烟干，语气果断决绝：“那我就退出节目。”


    裴晏清默声。


    钟情将烟头按在栏杆之上，发出滋滋的声音，火灭了，她望向他。


    “裴晏清，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我给你道歉。”


    裴晏清掀起眼皮，一步一步走向钟情的面前，低下头握住她的手，他的声音缓缓舒展在她的耳边。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他的大手覆盖在她的手上，钟情能感受到他炙热的温度，让人只想陷进去这辈子都不分离。


    但现在的她注定不是与他能够沉沦的人。


    钟情奋力挣脱他的桎梏，手都拧得发白，也没能抽出。


    他用力将她圈入怀中，钟情的双手贴在他的胸膛，两个人的距离近到让她清楚的能感受到他心脏跳动的律动。


    他呼吸密密麻麻洒在钟情的脖颈，两个人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对热恋交颈的恋人。


    “钟情，我今天也给你交个底。过去的那些坎，在我这里全过去了。”


    字字真诚至上。


    “我过不去。”钟情立马反驳。


    “会过去的。”他像是哄小孩一般，对她的话总是那么有耐心。


    钟情推不动他宽厚硬挺的胸膛，她的面前仿佛屹立着一座大山，谁也挡不住他的心。


    钟情放弃抵抗，平淡开口，顺着他的话说，


    “你过去就好，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我不爱你。”钟情合上眼。


    这话刺痛的不止一个人，钟情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团纸被反复揉捏，一次次展平再被蹂躏，再也恢复不到之前的样子。


    话音落下良久，裴晏清的拥抱没有松下半分。


    这么多年，她说过太多这样的话，而他的心从开始的溃烂已经开始结痂，不过一次又一次掀开表皮再覆盖伤口的过程。


    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无所谓了。


    “不重要，钟情，你觉得我是对你念念不忘也好，报复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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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记住是你先招惹我的，只有我不愿意的那天，我们才算结束，你说的不算。”


    而他永远对她无条件的臣服愿意，就犹如星光伴月，天生如此、亘古不变。


    钟情红了眼，她根本就不值得他做到如此。


    钟情又一次重重推着他的胸膛，这次终于他放开。


    “疯子！”钟情找不到其他的形容词，只能单薄地喊出这一句。


    裴晏清笑了，笑得很开心。


    就是这么千次万次推开他，两人温存在床隔日就能出卖他的女人，


    让他甘之如饴。


    钟情转头回了录制室，裴晏清留在原地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


    钟情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心情应该是庆幸还是悲伤。


    庆幸他没忘记她，也悲伤他为什么那么执拗。


    许楠站在录制室里调试设备，看到钟情推门而进，上前便看到那红通通的眼圈，关心问道：“情姐，没事吧？”


    钟情摇头，憋得鼻腔吸不上来气，缓了一会，准备开始录制。


    许楠：“情姐，请你先站到这个圈里，我们先AI捕捉一下你的外貌。跟着屏幕做动作就好。”


    钟情照做，转身、蹲下、起身、侧站……


    很快电脑就呈现出一个立体的钟情人像，画质逼真，


    就连钟情都没注意到手臂上一颗淡淡的褐色小痣都记录了下来。


    “情姐，来这边坐在。”


    许楠给钟情带上检测心率的磁贴，贴到胸前冰冰凉凉的。


    随后又拿来一个白壳内部像是触手的帽子，像极了电影里的那种科技感很足的设备，戴在钟情的脑袋上，有点沉。


    许楠看着心跳检测仪，心跳110，有些快：“情姐，你现在可以慢慢放松，然后想一下你们相识的初场景。”


    钟情深深的吸一口气，初次见面，是学校。


    下午、书包、靠门的桌子、是语文课？还是什么课？班任好像那天休产假回来了？


    许楠看着电脑的波形，乱七八糟，始终没能呈现完整的图像。


    裴晏清此时推门而进，录制室内出了屏幕、设备在闪着白光，其他陷入黑暗中。


    屏幕还是断断续续的画面，


    裴晏清走上前，俯身将手覆在钟情的手上，钟情一惊。


    “不说我敲你竹杠吗？那你想想那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