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角落里，张恨水独自捂着伤口，看着前方站立的雕像。


    那雕像是一个穿着白袍的老头，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听说好像叫什么“耶稣”。


    他不懂这些，曾经也不相信。


    可是这一刻，他竟然看见那雕像也在盯着自已看。


    他们对视着，渐渐地让自已有些走了神。


    据说人在临死前，脑袋里的确会分泌一些激素，让你产生真实的幻觉，让你感受不到痛苦，让你好好地去死。


    或许那个耶稣雕像，就是自已的幻觉之一吧。


    我死得真窝囊啊~


    张恨水脑袋后仰，心中不甘地望向天花板。


    他没有找到沈笑。


    而且体力也基本耗尽。


    腹部的伤口也流失大量血液。


    以至于自已的身体，越来越寒冷。


    他基本上没有生存的希望。


    只能坐在原地，等自已的血流干，死在无人的角落里，死在教堂的阴暗里，死在耶稣神像面前，被他那怜悯的眼神看着。


    有那么一瞬间。


    他想起了另外一个死人。


    那个死人叫作鲁力。


    鲁玉的哥哥。


    据说他死的时候，脸上是带着微笑的。


    那个时候，他还不懂。


    为什么人死了，还要笑？


    不是应该哭吗？


    现在，他多多少少能体会到鲁力的心境了。


    死，是一个新的开始。


    死，是一种解脱。


    的确也应该笑着离开。


    可是......


    那也得等自已弄清楚所有的事情之后再走吧。


    还没有找到沈笑。


    还没有.......见过自已的妈妈呢。


    怎么能死呢？


    张恨水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想要站起来，可是思想却催动不了身体。


    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已的四肢。


    甚至大脑能保持理智，已经竭尽全力了。


    渐渐的，他的眼皮开始微微闭合。


    那股深深的无力感，开始贯穿全身。


    我还不想死......


    耶稣神像下，渐渐出现了一个孩子。


    一个模糊的孩子身影，开始朝自已走来。


    啊~已经开始产生幻觉了吗？


    孩子背后，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


    隐隐能辨认出，那是一个女人。


    教母循着地上的血迹，抬头望去，终于看见了角落里的张恨水。


    “你以为，我是在迫害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吗？”


    教母看着奄奄一息的张恨水说道。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家庭支持的人，会活得多么辛苦。”


    “我只是在教会他们生存而已。”


    “但是.......”


    “只有最优秀的孩子，才会从我这里学走一样无比珍贵的东西。”


    “那就是爱。”


    教母那深沉的爱，一般人都感受不到。


    因为她从来没有袒露过自已的感情。


    也从不说起自已的过去。


    她的身体比男人还要强壮，她的性格比男人还要刚强。


    她就像一个终极战士。


    而战士，总是无情的。


    所以大家都忽略了，她其实也是一个女人，也是一个母亲，内心深处也怀揣着一种爱。


    嗡——


    教母正要朝张恨水靠近。


    从天花板处，突然飞来一枚银色的飞镖。


    教母无比敏锐地后退了两步，那飞镖撞在地板上直接弹开来。


    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衣的女人，跟蝙蝠一样，倒挂在房梁上。


    她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奄奄一息的张恨水。


    教母能读懂她那复杂的眼神。


    因为她也是一位母亲。


    “如果你是燕子门的人，那你可不会对我动手。”


    教母看着那被弹开的飞燕镖，瞬间就确认了黑衣女人的身份。


    “燕子门里，可不止一种人。”


    “有唯利是图的秃鹫......”


    “也有遵守侠盗规则的燕子。”


    黑衣女人，身手敏捷地从房梁上翻滚下来，落地的时候，脚掌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身轻如燕，也莫过如此了。


    不过她落地的第一反应是检查身后的张恨水。


    只见她拿出止血绷带，快速地缠绕在张恨水的伤口之上，并且不断拍打他的脸部，试图让张恨水清醒过来。


    教母似乎看出了什么。


    “你跟他一样，也是来找这个孩子的对吧？”


    教母指着一旁的沈笑说道。


    黑衣女人侧头看了看沈笑，又看了看身边昏迷的张恨水。


    她的心里很纠结，可也别无选择。


    只见他抱起张恨水，拉了拉手中的细绳子。


    那绳子触发了某种机关，自动将黑衣女人的身体往上提去。


    而沈笑，却只得被留在原地。


    教母的判断失了误。


    看来她是来救那个愣头青的。


    ......


    “儿子！你不能死！”


    “醒一醒！”


    黑夜里，张恨水只感觉自已靠在一张柔软的背上。


    耳边不断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喊声。


    她居然喊自已为.......儿子！


    “都是我不对，都是妈妈的错.......”


    “我......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不能再让你离开我.......”


    背着张恨水的黑衣女人，一边哭泣，一边在夜里狂奔。


    急促的步伐，让她顾不得自已的身份。


    此刻，她不再是燕子门里的神秘神偷，只是一个担心孩子的母亲。


    “妈......？”


    张恨水条件反射似的，喊出了一个“妈”字。


    他的眼睛已经睁不开，可是鼻子里却能闻见一股特殊的香味。


    这股香味，跟杰西卡身上的香味一样，但好像又不同。


    相同的是，都怀揣着一股对孩子的爱意。


    不同的是，这股香味来自一位真正的母亲！


    那天晚上，他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记得这股奇特的香味。


    以至于，他在梦里，也不断地回忆。


    .......


    “病人失血过多！”


    “意识模糊，开始抢救。”


    “检查他的血型.......”


    “什么？居然是熊猫血？”


    “我们的血库有熊猫血吗？”


    抢救室内，乱作一团。


    冷霜带着几个护士，围着深度昏迷的张恨水。


    为了不让他继续“睡”去，冷霜甚至用了电击刺激。


    踏踏踏——


    这个时候，一个着急的小护士飞快地跑了过来。


    “不好了冷医生，血库里的熊猫血被上个病人用完了......”


    冷霜听后，只感觉内心拔凉。


    再侧头朝张恨水看去，他体内的血液远远低于正常人的水平。


    再这样下去，休克至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用我的血吧！”


    一群洁白的天使当中，突然闯进来一只“黑天鹅”。


    穿着黑色紧身衣的顾飞燕，跟周围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格格不入。


    但她却大方地亮起出自已的手臂，并且主动勒出了血管来。


    一旁的护士惊叹：“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顾飞燕指了指危在旦夕的张恨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救人，总之用我的血！”


    冷霜也露出一丝疑惑。


    “你怎么知道，你的血型跟张恨水的血型相匹配？”


    滴滴——


    这个时候，抢救仪器开始亮起红灯。


    张恨水快要休克昏死过去。


    顾飞燕无奈，主动将输血的针头插入了自已的血管之中。


    鲜红的血液，顺着血管不断灌入张恨水的体内。


    冷霜默默观察着一旁仪器的反应。


    发现张恨水竟然没有排异反应！


    她不由得再吃惊地看向顾飞燕。


    只见顾飞燕沉默地坐在张恨水的病床前，微笑着.......


    儿子......


    这一次.......


    妈妈，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她的心里默念着。


    不知过了多久。


    冷霜终于从隔壁医院的血库里紧急调来了一批熊猫血。


    而张恨水的情况也趋于稳定。


    可是抢救室内，却没有顾飞燕的身影。


    她就像一个超人。


    谁有帮助，就会突然出现。


    等问题都解决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呃——”


    张恨水只感觉眼前出现一束强光。


    他浑身暖暖的，甚至有些发热。


    身体里好像有用不完的劲儿，在往外涌动。


    这股强大的生命力，将他从鬼门关拉扯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