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巢穴被翻了个底朝天。


    顾知唯捡了块石头，在墙壁上画出了整个巢穴的地图。她逐一在地图上圈圈点点，无奈地接受了事实——已经把巢穴的每一条路都走遍了，她甚至拽着林偌回到了当初打蘑菇的那个地方，让他指认人头，生拉硬拽才让他乖乖照做，可惜林偌除了大吐特吐以外，没有任何收获。


    眼看着时间只剩下十分钟，她也有些焦急。


    “我们漏掉了哪里？”林偌发问。


    他自顾自说道：“我们从那上面掉下来，一路走到这里，除了玩家没有见过其他人啊……可任务进度是80%，证明李洪所在的地方我们应该去过。”


    “……你说什么？”


    顾知唯若有所思。


    “我们下来之后没见过其他人，但是任务进度是80%，李洪所在的……”


    她打断了他。


    “我好像知道李洪在哪里了。我们从上面下来，所有的路都找过，但是……如果李洪根本没进到这里面来呢？”


    “他没进来的话，那他岂不是……”林偌说道这里，也明白了关键所在，“他在入口的水里！”


    急匆匆赶到那一汪深潭边，二人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水，顾知唯率先潜入到水底，果真看见一具被水草缠住、尚未腐化的尸体。


    林偌远远地望了一眼就游上岸去。难道李洪不会游泳么？那这一汪深潭岂不是……他觉得自己更加不干净了。


    【恭喜玩家顾知唯找到李洪，任务奖励：精神值回复到100点】


    “系统我*你**！”顾知唯破口大骂。


    她的精神值只扣了24点，又给她回满了。上一次的奖励也是回复精神值，难道这一整场游戏的奖励都只有这一种吗？


    【任务：找到李洪，已完成】


    【下一阶段任务发布：你带回了李洪的尸体，你的上一任已经无法再工作，恭喜你，你被录用了。现在你就是新任火化炉操作员，请立即到达岗位开始工作。请玩家前往值班室领取工牌，完成一天的工作任务。任务进度：0%，任务时长：24小时】


    【注意：完成此任务后，玩家即通关】


    【游戏场景变更】


    眨眼之间，四个人已经回到了地面上，关闭的地下门前。


    那中年妇女精神值被回复满，神志清醒了，道了一声谢，慢慢地向值班室走去，林偌和顾知唯也紧跟其后。


    空荡的值班室里，办公桌上放着四张工牌。林偌于心不忍，替老人拿了工牌，出去给他戴好。火化炉的门自动开启，三人沿着阶梯走下去，分别站上各自的操作台。林偌把老人搀扶进来，将他安置在座椅上。


    这个任务降低了难度，把操作改成和玩游戏差不多的流程，玩家只需要根据屏幕上的指示，操纵机械手臂完成火化的一系列操作即可。


    顾知唯一手托腮，一手在屏幕上点着，感到乏味地偏过头去看林偌。他两手撑在操作台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一方屏幕，荧蓝的光打在脸上，睫羽投下一片阴影。


    浅色的眼瞳里映着一点幽蓝，他的瞳子追着任务光标小幅度地移动着，顾知唯能从他视线的投向分辨出他在执行哪一步程序。


    机械重复的操作，看他做起来倒是比自己做更有趣。


    “……你别盯着我看。”他小声抗议道。


    她忽然意识到，既然这也许不是梦，那林偌……也是真实存在的人。她都对他做了些什么？戳了脸、摸了腹肌还把人扑倒过……好丢脸，顾知唯宁愿这就是一个梦。


    “哦。”


    顾知唯应了，收回视线。


    注视着自己的目光终于收回，林偌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抬眼，朝她的方向看过去。


    “你也不要盯着我看。”


    她看着眼前的屏幕，早已预料到他的动作，含着一点笑说道。


    林偌被抓包，惊慌地偏过头，食指在屏幕空白的区域点点划划。


    完成最后一阶段的任务，他就要回到现实了。他心里生出一股冲动，想问问她现实的联系方式。只是想问问而已。


    他在拿工牌时看过她的名字，回顾的顾，知识的知，唯一的唯。


    顾知唯虽然面上总是不耐烦，还经常说一些奇怪的话，但是，她真的很耀眼，很特别，是在万千人海中能一眼锁定的那种。她只要开口说话，他就无法不集中精神去听。哪怕只是在喊着地鼠啊系统啊什么的，他就是忍不住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会冷着脸骂人，会冷着脸解密，会冷着脸救他，会冷着脸……牵他的手腕。


    原来真正的心动，根本就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呼吸，忘记了要做什么。


    只是希望能牵得久一点，每一秒都在害怕她放手。


    在骷髅巢穴里寻找李洪的那一个小时，他几乎要被这种奇异的感觉折磨疯了。


    她的侧脸真好看。


    脑海里缓缓浮现出这一个想法，林偌猛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知唯。好在她专心操作着屏幕，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此时的顾知唯在操作屏幕上收到了一条来自“管理员012”的消息。对话框是自己弹出来的，甚至没有“关闭”的按钮。


    管理员012：你不觉得很无聊么？工作时间总是需要摸鱼来打发的。


    顾知唯：说说看。


    她刚打出这三个字，没有发送，对话框就自动关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游戏：“扫雷”。开始界面有一段提示：


    管理员012、顾知唯共同完成一局扫雷，双方轮流行动，每次行动均只可点击一个格子或者标记一个或多个格子。触雷者输，若是扫完全局100颗地雷双方均未触雷，则扫雷数量最高的一方胜出。


    管理员012应该是人工智能，如果比扫雷竞速，她的脑子可跟不上计算机。


    但若是双方共同完成一局，且每人每次只能点击一个格子的话，她还是有可能赢的。


    顾知唯点击“开始”。


    屏幕上弹出提示：顾知唯先手。


    依照平时的习惯，顾知唯在靠近右上角的地方点了一格。管理员012没有顺着她开出的区域标记雷，而是选择在左上角区域中点击了一格，正好是空白格，开出一片区域。


    轮到顾知唯时，她这次选择标记，一共标记了五颗雷。不能接着开格，这五颗雷里有赌概率的成分，不过她对自己的扫雷水平颇有信心。


    管理员012依旧选择了开格，在右下角区域再次点出空白格。


    他不会是在让着自己吧？顾知唯脑海里冒出一个猜想。


    顾知唯还是选择标记，顺着目前所开的区域标记出十颗雷。


    接下来管理员012点了左上角和右上角中间的格子，将上半部分连通。顾知唯怀疑他在蓄力，索性自己也不标雷，推算了格子，点出左下角的空白格。


    她原以为这次管理员012会选择标记，可没想到，他依旧是点了一个格子，这个格子的上方连着四个“2”，右边是两个“2”，格子本身是“3”。


    怪了，难道管理员012真是来给她放水玩的？


    顾知唯想想就扫兴，她扫视了一眼目前开出来的大部分数字，心里有了数，抬起鼠标在短短几秒内迅速标记出35颗雷。


    现在她扫出了50颗，而且，还有些雷她只是没标记出来。


    轮到管理员012，他只标记了十颗雷。顾知唯看着他这种逗小孩的行为，气不打一处来。


    对话框出现，管理员012发了一个小白旗的表情，与此同时，屏幕上轰然炸响，顾知唯触雷了。


    小白旗只发出来1秒，就被管理员012撤了回去。


    顾知唯：放水逗我很好玩儿么？


    管理员012：……看来你不喜欢对手放水。


    管理员012：重新来一局？


    顾知唯没有搭理他，把对话框和炸成废墟的小游戏拖拽到屏幕最下方，专心地操作工作流程。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界面上的时钟每完成一次工作，时针就移动两格，很快林偌便做到了第十二次工作。


    这次做完，就可以回去了。


    他忍不住问顾知唯：“你做到第几次了？”


    “最后一次。”


    林偌问道：“顾知唯，你在哪一所大学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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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完他又觉得唐突，补充道：“我就随口一问，你也可以不回答。”


    “你想知道么？”


    林偌把“想”这个字咽下去。好险，差一点就直接说出来了。


    顾知唯神色淡然地盯着屏幕，说：“你如果想知道，那我就说；不想的话，就算了。”


    这是在逼他说么。他迟疑了片刻，把心一横，说道：“我、我想知道。因为我之前已经把我的大学跟你说……”


    “我的回答是哪一所大学都不是。”


    她语速极快，轻描淡写打断了他苍白的解释。


    她不愿意说。林偌闭了嘴，安心地继续操作，不一会就完成了最后一次工作。


    安静地等了五分钟，也没有等到系统的播报。


    林偌查看游戏进度：99%。完成一天工作的任务栏那里，有一个“重置”按钮。


    “怎么回事啊？”中年妇女疑惑地问道。


    老人还在吃力地操作着屏幕，闻言抬起头看着他们。


    “漏掉了一次什么工作。”顾知唯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她点击了“重置”按钮，屏幕的显示时间回到0点。再次做了十二次工作，这次顾知唯一点也没有分神，可游戏进度同上次一样停在了99%。


    顾知唯只消片刻就联想到了值班室的那份火化炉交接班表格，她发现林偌面上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就不主动开口了。而林偌看着顾知唯没有解答的意思，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想法。


    他轻咳几声，说道：“应该是在工作前没有填写火化炉的交接班表格。”


    “小伙子，那个表格在哪儿？”中年妇女问他。


    “阿姨，你等着就好，我去拿过来。”


    见顾知唯没有反驳，林偌得到了无声的肯定，这才行动。他动作很快，拿了表格回来，大家各自填上自己的接班时间，再开始工作，都把游戏进度推到了100%。


    【任务：完成一天的工作，已完成】


    系统音响起的瞬间，顾知唯眼前的景象逐渐被白光覆盖，耳畔轻轻落下一句：“顾知唯，再见。”


    【游戏：骷髅巢穴，玩家顾知唯@#￥%】


    【……】


    顾知唯被转移到一片纯白的空间里，游戏的系统提示音卡了壳。她歪了歪头，疑惑于这看似严密的系统居然也会抽风。难道这个游戏的服务器也是土豆么？


    “系统？”她尝试唤醒系统。


    视野里的所有游戏UI都消失了，看起来和现实没有区别，只不过她如今被困在了白色空间里。


    【检测到玩家顾知唯状态异常】


    【由管理员012前往对其进行处理】


    顾知唯面前凭空出现了一扇白色门扉，管理员012推开门从里面出来，很有先见之明地伸手横栏，阻止了她试图钻进门里的小动作。


    “玩家顾知唯，你的状态似乎出现了一点小问题。”管理员012开口说道，“你的状态应该是已绑定，但绑定对象出现了故障。你的绑定对象有一个人和一串乱码。”


    “还能和乱码绑定？”她嗤笑道，“看来你们这游戏BUG还不少啊。”


    管理员012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继续说：“你的绑定对象是：林偌，那串代码我会为你清除掉。”


    “怎么清除？”


    “从你的脑中删除。”


    顾知唯问道：“有副作用么？比如记忆紊乱之类的。”


    “没有任何影响。”管理员012说着，虚空调出来一长串代码，伸手抹去了其中几行。


    【检测到玩家顾知唯状态恢复正常】


    【正在退出游戏——】


    顾知唯眼前的一切在逐渐模糊，管理员012向着白色门扉慢悠悠地走去，在打开门时还不忘冲她挥手作别。


    她回以一个冷漠的白眼。


    身下是柔软的床，顾知唯在晨光中醒来，她打开手机一看，是高考结束的第三天了。手机推送了一条资讯：“昨日，一青年白领于家中猝死，据该白领苏某的部门同事回忆，他经常熬夜……”


    这条资讯还有一张打了码的照片，依稀能认出来是游戏中的那个玩家苏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