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知后觉的说：“为什么，是因为我脸上中枪的红色印记吗？”


    顾知唯感到棘手地观察，车厢里仅存的二十三名玩家中，大约有半数以上的玩家都是四或五道标记。


    也就意味着，这“一半”会是这一阶段任务的首要淘汰目标。


    现在列车的速度已经慢到和普通人跑步差不多，顾知唯将视线投向大开的侧门外，等待着这一关boss的出场。


    沙沙、沙沙、沙沙，微凉的雪粒吹上车窗，从不远处开始，肉眼可见的灰白色雾气弥漫过来，如云如瀑，仿佛十几米高的海浪倒灌，顷刻间充斥了整间车厢。


    boss要来了。


    不能见物的白色中，原本成片扎根在雪地里的松树齐齐动了，几节深黑色的白纹蜘蛛腿伸出来。


    是足有一人多高的白纹细腿黑蜘蛛。


    那巨蛛长着一张带獠牙的惨白类人脸，口器里不断发出沙哑凄厉的尖叫声，仿佛人濒死的叫唤。


    顾知唯眼看着距离列车最近的一只巨蛛攀上列车，将口器堵在右侧门口，怪异的腐臭味散出来。


    它发现了猎物，可怎么也够不着，口器溢出黄绿色的腐蚀性液体，滴滴答答地落在车厢里。


    这只巨蛛转而放弃了撕咬，一节长矛般锋利的螯肢横扫进来，刮擦在车厢内壁，爆出耀眼的火花，正正扎中车厢后半部的一个男人，立即将他拖了出去。


    “咯吱”，令人战栗的咀嚼声响起。


    【通报：玩家XXX，点数清零并死亡】


    林偌被顾知唯眼疾手快地按倒，这才幸免于难。


    二人头朝下倒着，警惕地注视着侧门上大快朵颐的巨蛛。顾知唯顺带着整理一下自己的裤脚，却突然瞥见了座椅下一个黑色的东西。


    她将手探过去，还未摸到，就听有玩家喊道：“有枪！椅子下有枪！”


    顾知唯握住枪柄，将手|枪抽了出来。


    “这枪是格|洛|克34！”林偌激动地握着手|枪，将枪身翻来覆去的看，枪口随着动作四处乱瞄着，顾知唯发现他手指扣在扳机上，立即控住他持枪的手，把手枪夺了下来。


    “这不是游戏，”顾知唯盯死了他，“你持枪姿势是错的，要用虎口握住握把。手指不要放在扳机圈里，容易走火！”


    她一面说着，一面把手|枪塞进他手里，摆弄着他的手指，教他双手持握。


    林偌看见格|洛|克34的兴奋劲瞬息间就被她的接触冲刷得无影无踪，顾知唯的手骨节修长，竟然和他的手差不多大小。


    微微隆起的经络和淡青色的血管呈现他眼前，他的两只手都被她随意掌控着。


    教林偌握好了枪，顾知唯拔出自己的枪的弹匣查看，满满当当的17发。


    她举枪对准了巨蛛头部的眼睛，正要扣下扳机，却又停住。


    那么多玩家都发现了枪，但在她教林偌持枪的这几十秒里，车厢里居然没有传出一道枪声。


    车厢外挂着的巨蛛仍在咀嚼着，车厢内的玩家在惊恐地吵嚷，顾知唯只能分辨出他们又在抢点数，忽听“砰”的一声，有人开了第一枪。


    那个人是点数第三名，45号李武常。


    他开枪打中正在争夺他手机的那人的大臂，鲜血流淌，红色溅了他一脸。


    “再敢来抢，我就继续开枪。”李武常出枪的姿势很是标准，看样子经常同枪|械打交道。


    顾知唯朝被这动静吸引的巨蛛点了一枪，发现作用不大，只得连射六发，这才打穿了那只巨蛛。


    林偌学着她的姿势开枪，却是“咔嚓”一声清响。


    “我的弹匣……是空的。”


    “空的？”


    顾知唯意识到什么，忙打开手机，只见界面上有一个弹窗：“购买子弹。”


    点进去，上面明晃晃地标着价格：一颗9毫米子弹2000点。


    她的账户里有85400点，可以购买42发，加上自己弹匣里的10发，一共有52发。七发才能打退一只，她最多干掉七只巨蛛，这还是建立在她枪枪打准了的情况下。


    可是车厢外有几十上百只巨蛛。


    受伤的巨蜘蛛吸引了其他同类，第二只、第三只……十几只巨蛛一同攀了上来，卡住了轨道，列车被逼停了。


    无数节螯肢争先恐后地塞满了侧门，这次连开枪也无济于事，因为它们的螯肢坚硬如钢板，子弹打上去就连弹孔都不会留下。


    狂舞的螯肢接连扎穿了好几人，系统的死亡通告回荡在车厢内。鲜红的血液四处喷溅泼洒，饶是心理素质强大如顾知唯，也有点想吐了。


    一只断掉的胳膊落在她腿边，顾知唯冷眼看着，默默地把抖得像筛糠的林偌压在自己腿上。她猜得不错，目前死亡的人都是脸上红印最多的，那些螯肢看似是随意地攻击，其实避开了玩家里点数最高的三个人。


    好几次，锋利的螯肢就要捅过来，却又硬生生在她后面停住。


    顾知唯牢牢罩住林偌，瞄准了螯肢后端与躯干连接的地方，一枪就打断了整节螯肢。


    另一道枪声在此时响起，跟着她打断了那些螯肢，顾知唯不用看也知道是李武常。他俩没有眼神交流，默契地各自守了一边侧门，顾知唯把所有点数全部买了子弹，动作利落迅捷地连发，填充弹匣的节奏更是掌握得十分娴熟。


    好像在很久之前，她就用手指描摹了这把枪无数遍，与它并肩作战。


    说起来，她其实从未用手碰过枪，只在游戏里用过。顾知唯的头脑一时清明一时恍惚，她是怎么知道持枪姿势的？为什么她对格|洛|克34的结构无比熟悉？


    理智强迫她从混沌思绪中抽身，顾知唯发现，就算是在自己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她的身体也在精准地开枪。


    这根本就不合乎常理。


    列车没有了阻碍，开始缓缓地提速。一直到驶出松林，那些巨蛛才没有继续追赶。


    【任务：存活至第二站，已完成】


    【下一阶段任务发布：列车停靠在第二站的站台上，旅客们需要投票选出五个人前去采买物资，任务进度：0%，任务时长：列车启程为止】


    【玩家顾知唯，击杀低级boss·人面巨蛛四只，打断螯肢24节，获得奖励：64000点】


    她花掉的点数，系统以奖励的方式又给她补回来了。


    “姐姐，姐姐？”


    林偌伏在她身下喊道。


    顾知唯这才放开他，习惯性地想把枪别在腿上，手里空空如也，腿上也没有枪套。


    手|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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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她压下心中疑虑，清了清嗓，对存活的十六个玩家说：“各位，我有一个提议，请大家投1号、2号、37号、13号和14号。”


    李武常问：“你确定要我们投你？”


    “我知道你们不想听我的，”顾知唯继续说，“但2号和37号根本就不在这节车厢里，你们难道不想知道她们究竟是谁么？我会和1号、14号一起出去，跟她们谈谈，三比二，她们打不过。”


    最后，她抛出一句承诺，一锤定音：“照我说的做，每人转2000点。”


    再次踏上站台，顾知唯看了账户里的三万二一眼，发现自己排在了点数排行第三。


    第一是李武常。


    第二是66号许悠，在方才的枪战中一枪没开，只顾着缩在座椅上。看似是个弱不禁风的少女，可手里却紧紧握着三万二以上的点数。


    顾知唯三人在站台上等了好一会儿，玩家车厢的前一节车厢车门打开，两名漂亮的女生提着裙摆走了出来。


    她们身上的职业套装已经替换成了华丽繁琐的宫廷舞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也有“子弹加码”留下的红印，头发盘起来，就连一双手都戴着蕾丝手套。


    “我们谈谈吧。”顾知唯上前一步。


    身穿宝蓝色长裙的女生见三人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顿时就明白过来。


    “你们串通起来投的我们？”


    “是。那又怎样？”顾知唯耸了耸肩。


    蓝裙女生面色极为不悦，可是又碍于人手不够，只得挺直了脊背，“想谈什么？”


    “谈谈你们在列车上的事情。”


    “……我如果不说，”蓝裙女生戒备地后退一步，“你们会威胁我吗？”


    “不会。”


    蓝裙女生惊讶地看着顾知唯。


    她不明白眼前这个女生费心思把她投出来，气势汹汹地逼问，却又说不会对她做什么，到底哪一句是真话。


    “你讲与不讲并不重要，”顾知唯继续说，“我不在乎。”


    “什么意思？”


    “不明白？”


    顾知唯挑衅地挑了挑眉，“就算我威胁你，你说的话我也很难验证。所以，我打算把你们六个人，全部淘汰掉。”


    如此自大妄为的话语瞬间就激怒了蓝裙女生，她刚想动手，就被同伴拦住。穿鹅黄色裙子的女生制止了她，转而对顾知唯说：“我告诉你，但是你要保证放我俩活着回去，并且后面不能再投我俩。”


    不等顾知唯回应，她就一五一十地坦白，“我们是在所谓的一等座车厢。刚刚在松林里的时候，我知道你们九死一生，但我们也不好过，那个列车长会提很多匪夷所思的要求，我们中已经有一个人因为没做到，被他掐死了。”


    “你们的车厢有侧门吗？”


    “没有。”


    顾知唯没有错过她说话时的任何神态变化，黄裙女生大概率不是在说谎。


    “你有多少点数？”


    黄裙女生短暂地愣住，眼神中闪过一丝躲闪。


    “我猜，应该有很多吧？”顾知唯用食指勾了勾她颈项上绑的蕾丝缎带，“是列车长给你的。你不觉得，你穿成这样，和他们的风格越来越像了吗？换句话说，你已经在被NPC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