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一阵刺耳的铃声在耳畔响起，床上熟睡的人习惯性地来了个鲤鱼打挺。


    顾知唯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彻底懵了。


    今天不是周六吗？


    窗外晨跑的号角声在呜呜吹着，她看见自己的三个NPC室友忙忙碌碌地收拾。


    上六休一的学习生活，和单休的工作一样令人生理不适。


    顾知唯丧失了所有对于学习的热情，不由得想起上个游戏里对她放宽工作制度的列车长，现在想来，他稍微有一点点的顺眼。


    既然游戏里什么都有可能经历，那她以后会不会进入一个以工作为主题的游戏呢？


    然后在里面提前当一把“社畜”，体验单休的“快乐人生”。


    她蔫了，身旁的林偌却异常亢奋，不知为何，就连跑步的步伐都比平时有力。


    完成一个任务而已，他至于表现得如此激动吗？


    晨跑结束，两人坐在食堂里吃早饭。


    林偌摊开完好无缺的鬼影之书展示给顾知唯看。缺失的前几页讲述了主角备受欺凌，夜半来到后山花园里哭诉，那个拉小提琴的女人答应帮他，以他的寿命作为交换条件，令鬼影任他驱使。


    所以说，他最后被鬼影杀死，是因为寿命耗尽了。


    “嗯。”


    顾知唯看完，低头舀了一勺青菜瘦肉粥。


    对面的林偌将书页翻得哗哗作响：“书页和封皮的连接处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


    这里是游戏，恢复如初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顾知唯疑惑地打量着他，怀疑他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鬼影之书恢复了，他至于这么高兴？


    只见林偌两三口解决了一笼灌汤包，专心致志地望着她。说不上来这眼神有哪里不对，顾知唯总觉得他好像缺个什么东西似的。他又好像在向她索要一件东西，满心期待地等着她兑现。


    “我脸上有东西？”


    林偌摇摇头。


    顾知唯在他的注视下喝完最后一口粥，擦擦嘴，端起餐盘放到回收处。


    “我昨晚在雕塑面前转圈的时候，闻到一股腐臭味，里世界是这样的吗？”


    “差不多，里世界比这里更破败，而且尸体很多。”


    “那你那天，第一次进入里世界就把书带出来，真厉害啊。”林偌赞道。


    听到这里，顾知唯一瞬间明白过来。


    林偌的确是在等她，等她说：“昨晚独自完成任务，辛苦你了。”


    顾知唯不想说，她觉得这一点没什么好值得夸赞的。


    于是她碰了碰林偌的手臂，说：“你昨晚完成任务的时候，害怕吗？”


    这家伙肯定会强撑着否认。


    但出乎意料的是，林偌看着她，回答：“很害怕。”


    “……啊。”


    顾知唯茫然地应了一声。


    这跟她想的不太一样。顾知唯试探着继续说：“以后这种任务还是我来做？毕竟你又怕黑又怕鬼的……”


    “好啊。”


    他忽然笑了起来，顾知唯看着他眉眼弯弯的模样，不禁猜想林偌身后是否有一条晃成虚影的尾巴。


    手心里传来温热的触感，林偌居然大着胆子牵起她的手晃了晃，片刻又松开。


    他……绝对是误会了！


    顾知唯回想起林偌方才惴惴不安又满怀期待的表现，现在看来，他没有前两场游戏的记忆，其实最近一直都在试探她对他的态度，揣摩着两人之前的关系。到现在，林偌终于错误地进行了确认。


    她必须要及时纠正。


    “林偌，你应该是搞错了，”顾知唯叫住他，“我们只是普通的队友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


    上一秒还欢欣鼓舞的男大立即滞住。


    “我以前……跟你表白过？”


    “差不多。”顾知唯点头。


    “你……拒绝了？”


    “……”


    顾知唯这一句话卡在喉咙里。


    她拒绝了吗？上一个游戏里，在最后，林偌想要她来找他，她好像……答应了。


    她答应了！


    这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一下子就被林偌看穿，他委屈巴巴地望着她：“因为我忘记了，就不作数吗？”


    “我……”顾知唯觉得“我当时是觉得好玩”这句话有点过于伤人。


    “都是我的错，”林偌垂下头去，“你生气是应该的……顾知唯，我们的关系就重新来过，可以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在顾知唯意料之外，最后这一句更是惊人，她酝酿了半晌，只得说：“那是你的事。”


    不止是林偌的表现出人意料，顾知唯发现自己也有问题。


    她好像没想过拒绝。


    她对他也并不排斥。


    冷静，都是激素造成的，这是生物的基本习性，就像种子发芽，花开结果，她想对林偌动手也是正常的。


    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笼罩了鬼影中学五日的阴云被光芒贯穿，边缘泛起火焰般的金色，今日天气晴朗，湛蓝的天空仿佛汪洋大海。林偌噙着笑意仰头，忽然发现，游戏里的天空也同学生时代那般美丽。


    有些天色只存在于教学楼的长廊，教室的窗口，一旦离开学校，经年也不会再见到。


    而这个中学游戏里的顾知唯，他醒来，还能再见。


    放学铃声响彻鬼影中学的那一刻，教室的前后门变为白色的门扉，林偌和顾知唯相继走进去——


    纯白的空间，熟悉的钢铁人。


    顾知唯大踏步上前，一把揪住管理员012的大衣领子：“把DEBUFF给我取消掉！”


    “做不到。”


    管理员012诚实地回答。


    “这段程序植入你的个人面板了，上头还等着出结果。哦，对了，”管理员012又想起来，提醒她：“你可以给它打一星差评，字数写得越多越好，这样上头就不会把它普及到每个玩家面板上。”


    “我们以前不是朋友吧？”顾知唯用力捶了他的铁板一拳，“你很想坑死我啊。”


    “坑你？”


    管理员012钢铁面罩下的两束光线震颤一瞬，“‘童话滤镜’不好么，你不用直面骷髅，周围的一切都像童话书里所写的那般美好；‘无感者’，让你在冰原里感受不到寒冷，即使受伤也不会觉得疼痛；‘良好作息’，你可以在繁重的学业里睡个好觉，精力充沛，这不正是高三学子最需要的么？”


    顾知唯愣住。


    他说的不无道理，只是……


    “‘童话滤镜’让我看不清线索，‘无感者’让我在SAN值降低时无法用刺痛唤醒，‘良好作息’直接剥夺了我的行动时间，没有队友的话，我就得死在里面。”


    面对顾知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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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控诉，管理员012故作无奈地摊手：“凡事总有利弊嘛，没有缺点的话，它干脆改名叫‘特殊增益’好了。”


    “不过听你这么说，DEBUFF是可以指定的？”


    顾知唯勾起嘴角，“那下一次游戏，我能自己选吗？”


    “不行，”管理员012严词拒绝，“它每次运行都会产生记录，而且……你以为我和你现在的对话没有记录吗？”


    “都会一一记录在案的。”


    原以为这里是完全属于管理员012的空间，没想到，这里竟然也在系统的监控之下。


    顾知唯顿时失去了和他交谈的兴趣：“把退出游戏的门弄出来，我要回去了。”


    ……


    炎炎夏日，顾知唯作为一名大一新生开始军训。惨无人道，惨绝人寰，军训时期居然要求他们五点起，这对于她来说就是酷刑。


    军训的项目无非就是站军姿、打军体拳、训练场，还有打靶。


    顾知唯倒是不觉得累，但某人只要一得空就来给她送水，每当看见林偌眼巴巴等在训练场外时，她总有种在工地上干了一天活，家属提着饭来看她的感觉。


    这家伙十分有心计，总是趁顾知唯手脏时给她擦汗，长此以往，她班上的人，甚至是其他的学生都已经默认他俩是一对了。


    林偌还会带防晒喷雾来给她补涂，顾知唯闭上眼等着，结果自己的手率先被拿了起来。她睁开眼，略带无语地看着林偌涂抹她的手指。他是真的格外喜欢她的手。


    出于某些原因，顾知唯并不想撇清关系。


    谁能拒绝一个天天早起陪自己训练的人呢，特别是他长得还挺好看，就算是个漂亮的雕塑在训练场外等她，顾知唯也会欣然前往。


    同时，灵异论坛上那个ID叫做“有点无聊”的人，在某日向顾知唯发送了一条消息。


    内容很简单：YOUWIN。


    仅仅是两个单词，就直接坦白了自己的被处罚玩家身份。顾知唯回了一个“？”后，“有点无聊”回复：顾知唯，我们组织中的一名成员，在鬼影中学和你见过面了。


    凭她的名字，明目张胆地把她开盒了。


    顾知唯：组织？成立组织的目的是——


    又不能进入同一场游戏，每个人在游戏里都要带着个永远十成十的新手小白，这样一群人建立的组织是为了什么？


    千万不要说什么干翻游戏这种蠢话。


    如果能探讨一下如何解绑，那她还算有点兴趣。


    对面沉默了几秒，说：我们的目的，是彻底消除游戏。人的生命应该顺应自然规律，不该由区区一场梦境游戏左右。详细情况可以面谈，看你是否愿意。


    顾知唯秒回：不愿意。


    她迅速关掉了论坛。什么干翻游戏，先研究出解绑的方法再说吧。通过发帖引导的方式制造出更多被处罚玩家，以此来扩充自己的队伍，让像她这样的人无故和别人分享血条，还堂而皇之地说什么“人的生命应该顺应自然规律”，细想下来越发奇怪。


    尤其是，顾知唯还在上一个游戏中完成过借刀杀人。


    他们组织的那个成员应该就是当时在场的白方女生。


    面对队友的死亡，她只是装模作样地惊叫了几声，之后情绪异常平静。


    看淡死亡的人，有意拉一个借刀杀人的人入伙，这组织怎么看都不会和“拯救世界”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