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川鹤子刚走出情报组的电梯，搭档就提醒她说有病患在等。她只能放弃了喝茶摸鱼。


    这种时候谁会来找她，樱川鹤子一开始只是有个大致猜测。当她看到窗边红发男人的背影时，立刻有了更明晰的预感，也清楚自己接下来要怎么表演。


    赤井秀一听到声音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进来后就一直沉默的樱川鹤子。在与他的视线对上后，樱川鹤子像是想到什么，迅速反锁上门。


    “你……”


    她下意识朝他靠近了两步，又慢慢停下，用犹豫的目光来回扫他几眼，最终还是陷入沉默。


    赤井秀一的目光闪了闪，从口袋里掏出东西放在桌上，无声地用眼神审问她。


    樱川鹤子却只低头看了几下，很快又抬起眼。


    赤井秀一不知怎么，心中没来由地紧缩着。他真正想问的是樱川鹤子听到了什么，猜到了什么，但话到嘴边变成了，“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放窃听器？”


    他能感受到樱川鹤子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扫视，带着一种让他心脏震颤的熟稔试探。


    “只是个恶作剧而已，你上次不也在我的房间放了一个窃听器么，”樱川鹤子说：“你应该没忘记吧，贝利尼。”


    赤井秀一哑然，这件事贝利尼当然也告诉过他，甚至购买窃听器的渠道也是经过FBI的。但樱川鹤子明知道他真正想问的也绝不是原因，而是内容，但她还是给出了这个借口。


    “当然记得，”赤井秀一装出尴尬的模样：“但我上次什么都没听到，你——”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樱川鹤子在愤怒。


    “你记错了，”她冷冷地打断他：“贝利尼在我诊室里放了两个窃听器，剩下一个还是我亲手交给他的。”


    赤井秀一猛地愣住了。


    “贝利尼上次的确什么都没听见，但我和他不一样，我不是蠢货，我听到了你们……”


    樱川鹤子说到这里，眼圈已经因愤怒红透了，瞳孔里闪烁着水光，猛地背过身去，似乎抬手擦了擦眼泪。


    赤井秀一终于明白自己的身份在樱川鹤子面前暴露了。


    他应该忌惮心惊的，但他却只感觉一股轻松。被樱川鹤子察觉，虽然出乎他的预料，但对他后续的工作却多了一点方便。


    赤井秀一刚准备应下来，突然想到什么。


    不对，樱川鹤子就算知道他不是贝利尼，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因为她压根就不认识自己才对。


    所以如果他承认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还需要解释两人的牵扯。必然要涉及冲矢昴，以及他曾经的计划。


    她就会知道他一直在欺骗她，他就是让她陷入绝境的真凶。


    只是短短的一刹那，赤井秀一脑海中闪过无数纷繁的念头，他猛地闭上了嘴。


    他说不出口，但樱川鹤子却要说。在他沉默的两秒里，她猝然转身，直直地看向他：“所以我应该叫你什么？”


    赤井秀一在她眼中看到一簇汹涌的火焰，烧得他心口无比灼痛。但他的大脑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她的确窃听到了他和贝利尼的谈话，但他们并没有说出重点。所以，她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那么，他是应该继续撒谎，还是告诉她全部真相？


    理智告诉他自己该选择前者，但他却想让她知道——自己叫赤井秀一，不是贝利尼，更不是冲矢昴。


    樱川鹤子以为自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冲矢昴总该说出自己的目的了。


    但是看着男人的面色，樱川鹤子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首先这人肯定不是贝利尼，那他就是冲矢昴。可如果是冲矢昴，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呢？


    虽然她曾经和他“分手”了，但现在她“身陷险境”，前男友不顾危险来解救她，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理由吧。


    除非他另有隐情。


    樱川鹤子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东大的研究生，是怎么认识一个犯罪组织的代号干部的。


    除非他的身份也是假的，也就是冲矢昴也是假的。


    啊草，什么鬼东西啊！


    樱川鹤子被自己纷乱衍生的脑回路给震惊了，她又不是在拍碟中谍中谍，谁会套这么多身份。


    而且，如果冲矢昴的身份是假的，真的冲矢昴在哪，他存在吗？他们是什么时候交换的身份？


    樱川鹤子烦躁地挠挠头，她是直觉系的诅咒师，能用咒术就不会用脑子。况且诅咒师从来不上学，她搞不懂这种难题啊。


    现在她只知道，不管这家伙是谁，她都要利用他。


    与其面对一个陌生人，倒不如把他定死在可用的身份上。


    樱川鹤子像是被男人的沉默激怒了，她大步冲过去，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水绿的眼睛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你觉得我是蠢货吗，我会连你也认不出来。”


    “冲矢昴！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说完，她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凄怆，身体滑落在他肩膀上。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外套、衬衣，最后融进他的皮肤。


    赤井秀一整个人却仿佛挨了一拳，浑身僵硬。肩上一阵温热一阵冰凉的感官，反复煎烤再冰冻他的大脑。他只感觉不仅是身体，他的牙齿也在这反复的折磨里咯吱作响，说不出一个字来。


    冲矢昴，又是冲矢昴……


    莫名的愤怒还没来得及到达大脑，又有一道闪光劈开了混沌。她认出的不是真正的冲矢昴，而是他的伪装。


    伪装成冲矢昴的赤井秀一啊。


    赤井秀一突然就松开了紧咬的口腔，只感觉牙根都无比酸软，说出的话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对不起。”


    他不否认。


    有什么好否认的，她两次认出了他，都是他赤井秀一本人。


    至于‘冲矢昴’，一个名字而已。


    “我只是担心你，所以才……对不起。”赤井秀一抬手抚摸上她的头发，细细地温柔地梳理着。他第一次这么自然地亲近她，发现她的头发又软又滑，在指缝间滑过去的时候，像温水流淌一样。


    樱川鹤子低着头调整了一下表情，才缓缓抬起头。眼角还带着泪，却笑着亲了亲他的下巴：“我说过的，我从来不会怪你，无论你做什么。”


    赤井秀一垂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回吻了一下：“我记得，我记得。”


    樱川鹤子喟叹一声，面上又浮现出几丝愁容：“我只是很担心你，害怕你有危险。你还是快点和贝利尼换回来吧。”


    顶着红发男人张扬的五官，男人的神情却是奇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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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柔和。他用大拇指摩挲着她的鬓角，“你不会想我吗？”


    樱川鹤子一顿，她察觉到一种古怪。


    他应该继续装‘冲矢昴’的腼腆包容温柔才对。他在搞什么，换一个角色她可不演了。


    感受到樱川鹤子有些奇异的视线，赤井秀一的笑容微微收敛，却还在摩挲她的皮肤：“怎么了？”


    樱川鹤子：“你的脸皮变厚了唉，现在说这种话都不会脸红了。”


    她挣脱开他的怀抱，“我当然会想你，但你真的不能再留在组织里了。情报组最近在查卧底，贝利尼的身份并不安全。”


    赤井秀一的思绪很快就被她话里透露出的信息吸引走，“是发生了什么吗？”


    真是个有事业心的男人，有事业心好啊，有事业心才有欲.望嘛。


    樱川鹤子：“组织怀疑有人泄露了卧底名单的信息，琴酒牵头开始查案，两个部门都逃不掉。第一批查的就是没参与任务的人，贝利尼必然会在其中。你告诉他最近小心一点。”


    “卧底名单？”


    赤井秀一乍一听到这个陌生的词，眉头皱得紧紧的。贝利尼没有告诉过他这个信息。


    除非，他被禁止知晓这件事。


    樱川鹤子也没有隐瞒，把卧底名单的事情跟他说了。连那个官员跑去了美国这样的信息，也一起告诉赤井秀一了，尽显信任。


    赤井秀一默默记在心里，看向樱川鹤子的视线很是复杂。


    她之前只是一个碰到危险会害怕，会哭泣的柔弱女性，现在不到半年，就收集到了这么多的信息。


    他不敢想她都经历了多少危险，就是昨天发生的那件事，可见一斑。


    而这些危险，都是他带来的，她还这么信任他。


    赤井秀一只感觉心脏在缓慢有力地鼓动，他握紧拳头，平复下略显躁动的胸腔。沉吟了一会，“你想知道我和贝利尼的关系么。”


    樱川鹤子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想说的话。”


    赤井秀一抬手，用手指比了一个字母。樱川鹤子慢慢睁大了眼睛，眼神里的震惊一览无余。


    赤井秀一明白她看懂了，有些期待她的反应。


    樱川鹤子当然看懂了，该死的FBI，把她骗了那么久，恐怕‘冲矢昴’这个身份也是假的。


    但她很快又想到，既然贝利尼是FBI，还是情报组的代号成员，找卧底名单肯定比她更方便。


    只要贝利尼能度过这次的搜查，她就多了一个线索来源了。


    想到这，樱川鹤子露出一个真诚的惊喜笑容。她凑近赤井秀一，捂住嘴小声道：“既然这样的话，我要是有什么情报，可以直接告诉贝利尼吗？他会告诉你吗？”


    卧底名单的事情，上报给本部的话，那边肯定会派下任务。经过贝利尼转手一道，对樱川鹤子也更安全。


    赤井秀一颔首，但还是关心了她一句：“不要勉强自己，你的安全最重要。”


    他想到什么，捏了捏她的耳垂：“我会尽快把你弄出去，但是短期内不行，你耐心等一等。”


    出去是可不可能出去的，出去了她还怎么玩。


    樱川鹤子也不觉得这家伙真能把她搞出去，但还是充满信任地望着他：“我相信你，我会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