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许卿临冷静地应了一声。


    江景鸢心中的一口闷气骤然松懈，思绪如石头沉入泥潭。


    …………


    当意识再度回笼，迷茫地睁开眼，眼前又是一片熟悉的漆黑。


    平躺在地，丝丝寒意自白玉地面窜上脊背，刺进皮肉，在四肢百骸中徐徐弥漫。


    突然猛地浑身一颤，恐慌和惊惧一点一点蚕食心脏，心脏紧揪着发闷生疼，疼得几乎窒息。


    全身无意识地紧绷着弓起，她痛苦地张着嘴，汲取四周的生机。


    仿佛有风在黑暗的白玉密室中吹来，倒在地上挣扎的白衣女子骤然发出一声颤抖的哭声，身形发颤着蜷缩起来。


    她双手成爪猛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明明是阴冷寒凉的白玉密室，却感受不到一点凉意。


    “轰……”仿佛熊熊烈火席卷而过，火焰倒影在流着泪的鎏金瞳孔表面，灼热刺痛深入皮肉。


    “啊……啊……”


    白衣在寒凉的地上扭曲挣扎，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颈，张着嘴却仿佛窒息，风清漪流着泪，双目无神地瞪着上方的黑暗，喉咙间发出痛苦压抑的哭声。


    “啊……啊……我……”她双手用力将自己的扣在白玉地面上，而身形却是在地上痛苦地挣扎扭曲不断，她面容扭曲哭着道，“我……我错……了……我错，我错了……啊啊呜呜呜……”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白玉密室内的寒气钻入皮肉，而她像是被魇住了一般，浑身上下都仿佛是被烈火滚过一般——


    灼热，刺痛，发麻发痒。


    抬起手却无从下手，甚至不敢触碰皮肤，仿佛一碰，被灼烧过的皮肤顷刻间就会如焦土般开裂。


    双手“啪”的一声无力地打在地上，她伏在冰凉的白玉地上，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掉落在黑暗中的白玉地面上和手臂上。


    她浑身颤抖，紧紧贴在白玉地面上，仿佛想以此来缓解身上的灼痛之感。


    不知是对着谁，风清漪疯狂地抓挠着头发哭嚎起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啊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


    “我错了我错了……”


    “姐姐……”


    不该，不该，不该……好后悔好后悔。


    久居仙山从未离开的仙人，可曾好奇过俗世凡尘？


    如凡间话本里一般很俗套的故事。


    “想出山？”


    云雾缭绕的白玉阁楼中，一道气质清冷的白衣身影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语气不善，“那你以后就别回来了。”


    “为什么？！”风清漪皱着眉，一脸不满和愤怒，“我就出去看一看，凭什么不让我回来？！”


    前方的白衣女子冷哼一声，没解释，只丢下一句话：“要么就留在这里，要么就别回来，你自己看着办。”


    “你！”心中气血翻涌，风清漪一时间又气又委屈，双眸泛红，怒道，“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什么叫我自己看着办？？我就是想着我们两个都在仙山，才来问你啊！要是你和我没关系，我才不会来问你呢！！”


    转身要走的白衣女子脚步一顿，回头瞥了她一眼，鎏金的眼眸中满是淡漠和无悲无喜，“我让你别去，你就会听吗？不听，又来问什么？”


    说罢，她不疾不徐地走了，任凭后方的风清漪如何叫唤都没有回头。


    咬着下唇，泛红的眼眸中含着泪，风清漪恼怒地瞪了她离去的方向一眼，转头跑了——


    “我还偏要去！”


    没有带着任何包袱，一身孑然地踏上灰黑色的破败楼船，迎着辉煌落日，风清漪愤愤地回头看了一眼后方的仙山。


    “别回来。”


    仙山上传来那熟悉的清冷不含杂任何情绪的嗓音。


    “你！”


    风清漪顿时愈发气愤，狠狠地跺了脚下的甲板一脚，踩得甲板“哐当哐当”一阵响。


    双眸含泪，她委屈吧啦地紧紧抿着唇，恨恨地在心中回道：


    “我还偏要回来！！”


    世外之人偏偏想要入世，她孤身一人走在俗世，自认为实力强劲，腰间甚至没有一柄佩剑，却不知这也吸引来了那些贪图长生成仙之法的豺狼虎豹……


    “傻。”


    飘渺仙山之上，清冷卓绝的白衣女子神情淡漠地瞥了一眼侧方的一众来人，丢下一个字，转身走了。


    满心欢喜跑来的风清漪闻言，霎时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眼圈瞬间红了，鎏金的眼眸中隐隐有泪光闪烁。


    “别难过别难过，不请自来本就是我们的错，我们这就走，别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旁边，一个气质出众的白衣男子和三两个人赶忙出声道。


    风清漪愤愤地“哼”了一声，“什么不请自来，我不也是也是这山的主人？我请我的朋友来，她什么意思啊！”


    “这……”几个人面露迟疑之色。


    风清漪瞪着他们，用着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让你们留下，你们就留下！”


    “好，我们都听你的。”


    几个人笑了。


    最后，最后啊……


    “陛下，陛下……是仙！陛下……我终于找到了！！”


    气质出众的白衣男子咧开嘴笑得疯颠，他眼神中闪烁着痴狂，一手一个抓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孩，狂奔在全白的树林间。


    “哈哈……哈哈……”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拽着的两个没有丝毫反抗动作的孩子，脸上的笑容扩大，“我要带你们去霖国，我要带你们去霖国，陛下，陛下一定会……陛下一定会……你们可一定要让陛下高兴啊。”


    被抓着胳膊的两个小孩面上神情漠然，鎏金的眼眸无波无澜地看着两侧飞快倒退的树林景象。


    “陛，陛下……？”


    白衣男子——乐王，脸上疯狂的笑容霎时变为愕然，他奔跑的脚步逐渐放缓，望着前方林中静静站着的那道华贵的紫衣身影，嘴唇翕动，愣愣地走上前，“陛下？您怎么来了？”


    紫衣男子没有说话，垂眼，视线落在他抓着的两个小孩鎏金的眼眸之上。


    乐王满脸焦急地说道：“陛下，这里太危险了……”


    “神仙？”紫衣男子开口了。


    乐王未说完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他一顿，脸上又一点一点浮现疯狂兴奋的笑容，语气激动地说道：“是半仙！陛下，这是半仙啊！”


    “做得好。”


    紫衣男子道。


    乐王脸上的笑意愈烈，他几乎是下意识想仔细夸耀一番自己这些年的谋划，张开嘴，他面色唰地一变，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匆忙道：“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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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我们要赶紧离开这里，那两个女人恐怕很快就会追上来！！”


    紫衣男子将视线从那两个始终一声不吭的孩子身上移开，淡淡地“嗯”了一声。


    “呼——”


    素白的树木忽然沙沙作响，后背顷刻间染上灼热，可怖的气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后方轰然碾压而来。


    “陛下小心！”


    乐王大惊，一把甩开手里抓着的两个孩子，整个人猛地扑上前去。


    “轰！！！”


    素白的树木倒塌进赤红的火海中，表面顷刻间便为焦黑，火焰翻涌拍打，千里之内花草树木凋零枯萎。


    高飞的鸟雀发出凄厉的惨叫，扑楞楞从天空掉落向下，落进赤红中翻滚着金色的火海中，三两瞬化为焦黑灰土。


    火光在鎏金的眼眸表面跳跃，风清漪浑身颤抖，双手撑着跪在地面，仰头看着站在身旁的气质清冷的身影。


    她那一身白衣早已染上血红，腹部凝聚着浓重的暗红，血肉翻开，一个巨大的狰狞破口在血红衣袍间时隐时现——


    开膛破肚，她却仍然平静地站着，沾染血迹的脸上神情淡漠依旧。


    风清漪张开嘴，泪水顺着脸颊滑过嘴角，又咬着牙闭上嘴，喉咙间发出低低的痛苦克制的呜咽声。


    女子无波无澜地瞥了她一眼，又转开视线，望着残垣断壁的远方，轻轻掀起嘴唇——


    “蠢。”


    不知是在说谁。


    “啊——啊！啊啊啊……啊啊……”


    撑在地上的双手一点一点握紧，身形颤动，风清漪终于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哭出声。


    害人害己，最后……


    害人害己。


    女子忽然又神色淡漠地转回了视线，看向跪在地上的风清漪，清冷无情绪地喊了一声：“风清漪。”


    风清漪缓缓抬头，泪流满面。


    一只素白和血红交织的手轻飘飘地搭在了她的额头上，风清漪猛地一抖，鎏金的眼眸颤抖着看向上方女子低下的面容。


    睫羽不疾不徐地扇动着，女子垂下眼睛，鎏金的眼眸平静得无波无澜。


    视线交汇。


    风清漪喉咙里呜咽了一声，向上的瞳孔剧烈颤抖，垂下的双手抠紧烈火焚烧着的地面。


    滚烫的血滴落进鎏金的眼眸中。


    “轰！！！”


    连绵的仙山山脉中心猛地炸响巨大的爆炸声。


    甚至没有发出一声惨叫，天地间的无数生灵顷刻间化为齑粉掉落，洋洋洒洒落进不灭的熊熊烈火之中。


    “咳……”


    废墟深林外围。


    一巴掌拍开身上的破碎白骨，“哗啦啦”的白骨断裂掉落为齑粉的声音中，一身狼狈的紫衣男子痛苦艰难地翻了个身，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捂着心口，张嘴吐出一口血沫肉糜。


    紧接着。


    “咕……咳咳……咕……咳咳……”


    紫衣男子眉头紧拧着，面色惨白，张嘴一口一口吐着血。


    他抬起身，扭头，视线还未搜寻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呼”的一声，脸上霎时淋了一片滚烫的血腥。


    血水顺着脸颊滑下，滚落进嘴里，紫衣男子身形猛地一颤，溅上血珠的双眸霎时盛满疯狂的兴奋，嘴角缓缓上扬，他无声地呢喃起来：


    “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