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破了？江景鸢半梦半醒之中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她一双迷迷糊糊半阖着的眼睛瞬间睁大，看向不远处。


    那巨大广袤的一片地上，无形的磅礴气息不知何时消散了。


    确实是……破解了那层层叠叠的护陵阵法。


    江景鸢心里略微有些讶异，这可是东陵的阵法啊，两天就破解了？


    看来这龙吟阁，她还真的是找对人了。


    想着，她也就看向了不远处那一群人，那一群衣着色调暗沉发闷的人定定地站在原地，背对着她。


    江景鸢暗暗满意点头，那就挖开了下去看看吧。


    “扑通！”


    眨眼间，一行人中忽然矮了三五个人头。


    江景鸢一愣，视线下移。


    那几道灰褐色的人影摔在了地上，手脚挣扎了两下又“啪”地无力砸在地上，一动不动，皆是……安详睡着了。


    一人缓缓转过身，睁着一双爬满红血丝的无神眼睛看过来，强撑着，一字一字艰难从嘴里往外蹦：“雇主，午后我们几个先去，探路。”


    江景鸢：“……”


    她睡着的这两天，还以为这些人会做一阵活儿休息一阵的，原来是都没有休息的吗……


    “明日天亮再挖。”


    江景鸢无波无澜地说道。


    不过就一天而已，虽然赵家的那个先祖说什么“后患无穷”，但也不至于真的急迫到休息一天的时间都没有啊。


    真的到了那样急迫的时候，就是片刻不敢休息也来不及。


    所以去休息吧，好好休息，不要到了地里又在关键时刻出差错。


    龙吟阁众人一愣，随即忙应下来了，去休息。


    ——没办法，这次的雇主给的太多了。


    他们总要卖力点儿，免得让雇主觉得不值，辛苦点就辛苦点吧，下次还找他们就成。


    倒是没想到，这位雇主还挺好说话的。


    不像从前有些雇主，给的又少，又恨不得物尽其用，到头来还明里暗里防着他们。


    要像从前，他们这些老油条才不会日夜不停地连轴转儿呢，早就是磨磨蹭蹭，给自己留一些休息空隙。


    “看来这次的任务，最少雇主不会提一些活像是脑子被驴踢了的破要求。”众人心想，“会轻松不少。”


    众人闭上眼睛，意识沉入泥沼前的最后一刻，不约而同心里想道——


    “希望这位雇主幸运一点儿吧……跑快些，别被渊国的人逮住了……”


    不然就凭各国皇族的疯劲儿……管他背后有什么护着，怎么也得追杀到天涯海角。


    他们休息着。


    江景鸢倒是离开了摇椅，在山里漫无目的闲逛起来。


    “倒是没想到啊……”江景鸢心里嘀咕一声。


    但真的没有想到吗？


    到底什么是注定的安排呢？


    就是，没有到那个时间节点，从前就是反反复复看到、察觉到、猜测到，心里也不会生出探究的想法。


    一点点都没有。


    明明早已无数次看到了，却又每次都转头就忘。


    而一到那个注定的时间节点，就算没有再看到，心里也忽然生出了强烈的想要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日思夜想、日思夜想，逼得人非去不可。


    就算后悔起，为何不早一些去探究这一切、为何不早一些将隐患扼杀在摇篮。


    也要知道的，人没有到那个时候，根本无法去行动。


    原来如此，恍然大悟。


    回看，所有的所有，首尾呼应、首尾相连，仿佛人生伏笔一般，在某一段的结束时都有了完整。


    清晨，渐浓的阳光下，少女一身白衣，站在山峦起伏之中。


    她样貌十五岁，除去记忆，也的的确确是十五岁。


    江景鸢弯了弯眼眸。


    一双常年漆黑无光的眼眸，霎时，闪烁起愉悦的星光。


    三两瞬，她又恢复了一脸平静，平缓眨动着漆黑无光的眼眸。


    东陵，意外又不意外啊，怎么也绕不开。


    几乎在先前听到赵家先祖的那番话的同时，她就明白了这位先祖的身份，也明白了他为何要……


    勉强算是提醒吧，明白了他为何要提醒她。


    不过那些恩恩怨怨和她有什么关系？


    且不说那些人都死得早、没有后代，就算她是其中谁的后代，也没道理一点儿好处没有、还要掺和那些恩怨啊。


    她是什么冤大头吗？


    江景鸢……不，是从江云疏时开始，就懒得很，也累得很。


    若不是命运推动，若不是还有一个想要的东西……


    江景鸢觉得，自己现在恐怕还倒在哪个地方，呼呼大睡。


    …………


    次日，天光乍现。


    龙吟阁众人神采奕奕，眼神火热地盯着前方那一片广袤大地。


    开挖！


    这可是渊国的东陵啊，挖一次也此生无憾了！


    众人抄着各种法器，一窝蜂儿涌了上去。


    不过就算这位雇主瞧着挺有能耐的，他们也没敢真将这东陵搅得个天翻地覆。


    小心一点儿，足够让人下去看看就成。


    吭哧吭哧，乒乒乓乓……


    两个时辰后。


    天上的阳光变得耀目，暖烘烘，洒下一片金灿灿。


    “雇主。”


    看到那白衣少女走了过来，龙吟阁一人正色说道，“若是不着急，我们就先让人下去探探路。”


    江景鸢“嗯”了声。


    龙吟阁众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就说这位雇主简单得很。


    要是换作从前一些雇主，生怕他们打着“探路”的名头先行下去悄悄摸摸拿了东西。而他们若是答应一起下去，那些雇主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安全了。


    担心这儿、担心那儿，大半个时辰做不出决定。


    这样简简单单就好办多了……想着，龙吟阁里分出六个人，扎了灵绳，先行下地道。


    江景鸢站在了离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安静看着。


    只要该做的事情能做好、只要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不出幺蛾子，他们就是贪点儿东西就贪点儿吧。


    只要她拿到她要的东西，其余的事情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彼此都轻松。


    地道边上，几个衣着灰黑、灰褐色的人影蹲着，他们手腕上各扎着灵绳另一头，神色专注。


    安安静静的天地之间，地道之下，那“窸窸窣窣”爬行和布料摩擦的声音，往下，往下……


    从地道外往里看去，最后一片灰褐色的、沾染了泥点子的衣角，咻地钻进黑暗。


    余下，只有窸窸窣窣声，和人的回应声。


    渐渐远了、淡了。


    众人十分有耐心。


    不远处，江景鸢望着这一幕，不自觉发起呆，忽然，她想道——


    既然都让她来了，还让她这么折腾干嘛，直接将她送到她该去的地方啊！


    江景鸢抬起头，左右环顾了一下，试图等待一个接应自己的人。


    好半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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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面无表情地正回了脑袋。


    好嘛，没有。


    看出了她在想什么的许卿临：“……”


    许卿临“呵呵”，说道：


    “就算有这个象，你也得去应这个象啊。不然你怎么不让他们直接在你出生的时候就送你去圆满啊？”


    江景鸢面无表情，实则脑海中的语气满是悲痛，尖叫道——


    “我倒是希望他们直接送我成仙啊！！！”


    许卿临当即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异想天开。”旋即又有些不高兴地说：“你还是先活久一点儿再考虑这些吧。”


    到底是自己当人又当鬼追寻了几百年的东西，此时被人玩笑似的说出来，难免心里有些郁气。


    江景鸢“哦”了声，没再说什么，注意重新放回了那地道边。


    “老五！”


    “在！还在挖！”


    “老五！”


    “在！”


    地道内外的人相互呼应着。


    地道内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小，人的回应声传出来，只闻“窸窸窣窣”。


    六条灵绳微微发颤，昭示着地道内的人在活动。


    “老五！”


    地上的人一脸百无聊赖，但还是声音不减地喊道。


    “窸窸窣窣——”隐隐有人声。


    片刻。


    “老五！”


    “窸窸窣窣——”


    片刻。


    地上的人蹲着，一手牵着灵绳，一手拿起水灌了一大口，喊道：


    “老五——”


    他又一口一口喝着水，记着时间。


    片刻。


    他喊道：“老五——”


    “等等！”


    身后一道严肃的声音骤然响起。顿时将他吓了一跳，往回看去。


    龙吟阁众人全凑了过来。


    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忙回头对着地道大喊：


    “欸！下面的——老五！老五！下面怎么样了？！”


    “回个话老五！你们挖到底儿了没有？”


    没有回应。


    众人一顿，脸上神色微微一凝，但还是纷纷凑近地道，大喊道：


    “小绪！小绪！你师兄几个怎么样了？！”


    声音在昏暗至黑暗的地道内回荡。


    直至最后的余音消散，地道内黑暗深处也没有传来回应。


    众人面面相觑，一顿，齐刷刷看向了后方站着的一人。


    姜易沉吟了一瞬，对着他们一点头，“拉来上看看。”


    手腕上绑着灵绳的几人当即扭回头，抓着灵绳往回拽。


    这里可是渊国的东陵啊，一点儿古怪和危险都没有，那才叫真的诡异。


    是以，众人还算淡定。


    江景鸢和一众侍女看着，没有任何言语和表示。


    就像那句话，不明白，就放手让明白的人去做——她只看结果。


    这倒是让龙吟阁众人心里轻松了不少，专注看着向逐渐收短的灵绳。


    他们帮着那扎着灵绳子的六个人疯狂拉拽着，感受着手上的明显重量，喊道：


    “老五！老五！”


    声音在回荡。


    却也只有他们的声音在回荡。


    众人面色凝重，手上拉拽绳子的速度越发飞快。


    “扑通！”


    一团三人猛地向后倒在了地上。


    众人看去，手上动作不停。


    那三人摔坐在地，脸色惊慌，手里……还拽着那条灵绳。


    灵绳松松垮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