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如何爱
作品:《她都不会修仙,怎么是成仙第一人》 空荡荡的空白中,静谧,唯有一道浅灰紫衣裙的少女身影倒在其中,睁着眼睛发呆,也不嫌白光刺眼。
江景鸢一边回想,一边慢慢思考,不急,反正她还有很多时间——虽然,因为时间还有很多而一拖再拖的行为也很不好,但最少现在她可以好好想想。
自己从前一而再再而三的转头就忘,甚至是同说笑话一样和许卿临说完,自己再转头就忘……自己现在想想,挺不可思议的。但随即,她又想到,自己一向不是心大的人,也不是胆子大的人。
她当时非但没有被吓晕,反倒还说起笑话了?
苦思冥想三两瞬,江景鸢猛然想到,自己是要成仙的人啊……
正所谓,神仙不是尽头,天地不是尽头,仍然在因果轮回中,仍在相中。
她扪心自问,若是她那时当真重视起来,自己很大可能会盲目掉进这个坑里,误入歧途。
是以,浅尝辄止,为的是循序渐进。
自己要明理,自己要学习成长了才能有自己的判断,不能听风就是雨,不能盲目相信他人,她那时还太年幼。
哪怕是现在的自己,也会在某些时候产生动摇,不自觉陷入相中。
因为人是很依赖五感的,难免会向往直白、可以言说。
“后来,没老实多少,该撞南墙也接着撞南墙……”江景鸢一顿,表情难看地想,“前面、后来,相比都还算温和的了,最明显的还是那三年被磨得跟疯了一样,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想起这些事。”
她深呼吸,转而想:“不想这些,一切都是最好的。”最少窥见了多彩。
江景鸢接着回忆,接着思考:“后来……”
后来仍在循序渐进,太慢太微弱了,她都没有察觉、没有生出戒备心思,连她自己都说不准具体是什么时候走到新节点的。
她的回神,她第一次正视灵感提醒……
还是有事一个月怎么也去不成,她也完全没觉得不对劲,当天,无比熟悉的路还能迷路了,继续没有察觉,继续走,中途与人擦肩而过,人说话——
直到她后来失望时说出同样的话,这才猛地惊觉,走来的路上已经有被提醒过。
“……”江景鸢想到这里,皱眉念了一声“我这记性”,犹疑道,“后来,好像也很少再见到这些事,只更后来的时候,经历了一段时间后知后觉。”
错过继续错过,错过后才后知后觉。
再后来直到现在,有些时候,也不知道是她依旧太容易忽视自己了,还是怎么样,“小痛。”她沉痛闭上眼睛,默默流下泪水。
太认真专注的时候,她也没注意有没有别的提醒,反正她的回神就是被痛的。
痛,她下意识忍,痛得忍无可忍,甚至连“半个时辰!等半个时辰!”都没法,只得立即悬崖勒马。
当然,现在停归停,但如果她后来执意想要的话,还是会给她的,虽然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但总会比她原本想到的更好。
“好在,自从登仙后,也只有太忘我的时候会这样……”江景鸢默默心说。
别的时候,她自己就可以明白很多,她可以越来越快、越来越准确地抓住提醒。
可能是,小打小闹、疼痛苦头,她爱撞南墙那就去吧。
唯独在那种绝对不可以去的事情上——这种事是不仅当下要爆发,而且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不知多久才能解决。这种事情上,她是怎么也去不了的。
“嗯……”江景鸢沉吟,“可能只是对当时的我来说,绝对不能去吧。”
这一切啊,轻声细语讲述着自己的隐藏问题,如急风骤雨般敲打提醒着自己。
江景鸢闭了闭眼,感觉自己没有困意,慢慢站起身。四周分明是一片无边空白,她却目标明确般,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似是身子轻盈,又好像轻盈的并非躯壳,江景鸢刚刚抬脚走起路来,感觉略有些飘,从外看就是略有些摇晃。
这种走路在飘的感觉,从前她难免也曾听闻,但那时候自己没见识过,唯有下意识跟着描述想象。
现在再回想,只能说,没有见识过的想象和实际情况差了十万八千里。
可要说起来,只能说是“走路都感觉在飘”。
江景鸢顿了下,以为是四周在震颤摇晃,可抬头一看四周亘古不变的空白安静,明白空白不会动,意识到是自己整个人在震颤。
一样的,同样的话语,不同的情况,亲历才能明白。
她顿时又无所谓地往前继续走。
…………
小天地中。
高山流水雾气弥漫,随着心念一动,顷刻间生出飞禽走兽,又是心念一动,四周景象如同被蒙上层层白纱般模糊、退远。
那道熟悉的白衣人影仍然坐在高山巨石之上,轻阖眼眸,嘴角微笑,好似沉浸在某种温暖美梦之中,安安静静,无知无觉。
她身形清晰,与周围相互衬托得,清晰更锐利,模糊更朦胧。
江景鸢走过去,心念一动,伸手凭空扯来天上大团云雾,云雾洁白干净,拉扯成大片垫子形状,又用力拍了拍,自己整个人倒了上去,望天望地,时不时侧头瞥旁边人一眼。
此时如此看,旁边人身周萦绕着温和爱意,似乎还隐隐向外散开。任谁能想到,从前众生畏惧的“灾异”其实是扬着如此柔软的神情呢?
宁静在回荡。江景鸢淡淡望着天地,慢慢,一点点闭上眼睛,迷迷糊糊几乎要睡着。
但她没有,久久没有陷入梦乡,似困似迷糊,却又分外清醒清晰。
她倒在那里不知多久。
忽然,她右后肩处骤然一狠跳,分外清晰,江景鸢顿时更为清醒,片刻,她戒备地抵抗着困意和懒散,强撑着让自己歪了歪脑袋、正了正身形,竟然又想迷迷糊糊陷入梦乡。
她没有陷入梦乡,明显感知到……一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状态从后拥抱了上来,可能是太懒了,她没有抵抗的丝毫想法……
她的意识消融进更为广泛的空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广泛的空白”,只是她看着空白,下意识慢慢喃喃:“比之前更明显了、更清晰了,更为广泛的空白……”
她彻底消融进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可能就仅仅三、五瞬,江景鸢猛地想到空白、想到自己,又跌了出来。
跌出空白,她依旧又迷糊又清晰,没有睁开眼,习惯地回想一番,心脏骤然“砰砰砰”狂跳,立马将眼睛闭得更严实,平稳心绪,主动地让自己沉进空白。
在那片白茫茫中,江景鸢霍然失去了对外界、对自己手脚的感知,渐渐很快的,她彻底感知不到自己整个躯壳了。
她在那片空白中飘来飘去,那片空白在她中徐徐流淌。
她的意识一点点飞快消融进空白。
她感知不到她的一切,第一次如此清晰、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这点。
突然,江景鸢猛地有了自己的意识,或是探寻空白、或是探寻自己——探寻,就是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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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瞬间跌了出来。
如此反复几回,江景鸢侧了个身,抱着云雾打了个哈欠,如解梦般无需思考就明白了很多,不再试了,慢慢强撑着睁开眼。
视野里水光朦胧了一阵,江景鸢眨了眨眼,入目是那熟悉的白衣背影。她脑海中骤然蹦出一个问题:
“都说爱可以感化一切。爱要如何爱?”
从前,在雪地山林中,她曾独自一人紧闭房门两个时辰,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神、圣爱众生万物?是一定要爱众生万物,才能成为神、圣吗?”
她不觉得。
既然已经知道没有“必须”“一定”,那又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冒出“一定”“才能”呢?
不明白。她觉得爱不爱众生也没区别,但,如果如此行为就能让自己成仙成神,那她就学着去爱。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又是看书又是劝解自己,让自己狠狠爱,确信了自己真的可以爱众生万物,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一开门一望人间,江景鸢瞬间面无表情,“砰”地将门关上锁紧,自己又钻回书堆里。
为什么?哪里不对呢?她怎么会爱不起来呢?!
不讨厌不喜欢,无感,不伤害也不会有麻烦的帮助,只想远离。
江景鸢觉得自己还不够爱,又开门关门好几回,发觉自己是爱虚不爱实——可以浅爱看不见的广泛的“众生万物”,可落到具体的存在就不行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爱,反正去爱就行了。
还是不行,没有丝毫进步。自己分明不爱,自己这么懒的人还得时刻提醒自己要爱,爱没爱一点儿,自己更疲惫了。
可她独自在屋子里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很爱了啊。
或许是在这事上浪费的时间少,失败了江景鸢也没有失望,想:“算了,各有各的方法,可能是这爱不爱的不适合我吧。”
不纠结。她转而看起别的书,看着看着,她竟然不知不觉又想到那个问题,不知不觉沉进无边黑暗——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刻地沉进黑暗,她就正正坐在黑暗中心,想着问题,忘了其他。
忽然间灵光一闪,她呆住了。
她明白了。
不是爱他人达到爱自己,而是爱自己到了极致,不自觉就会爱他人。
自己对自己的爱很多很多,无穷无尽、源源不断、用之不竭,自然而然会向外散发、溢出浓浓的爱。
可有注意过自己快乐非常之时见到的世界?
自己心的美好,自己脸上时时刻刻都在笑,自己见到的一切都无比美好。
若是一直定在心的美好中,从外看,那她表现出来的自然就是爱自己爱众生万物。
想到这里,江景鸢望着那白衣人影,静静抿嘴笑。
“灾异”是什么?万物的“灾异”是什么?
江景鸢慢慢坐起,从云雾间起身,慢慢走向一袭白衣的“灾异”。
“灾异”是……
众生万物不被接纳的自己。
江景鸢走到她前方,仰着脸,如小兽如稚童般向她伸出双手,自己整个人慢慢依偎进她怀里。
“安心,我们很好,我们以后都会好好保护我们自己的,你不要担心。”江景鸢侧过头,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嘴角扬笑,和她说,“你再等一等,我想让你听一听众生万物爱的回响。”
“灾异”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有言语,低着头阖眸微笑。
江景鸢笑着,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