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奴隶契约

作品:《全世界都知道她是卧底

    章凛把宋云开叫醒了。


    早晨送彤彤去上学他就看见宋云开睡在沙发上,介于那和他当时的工作毫无关系,他选择视而不见。


    不过刚才回来换车时他接到总助的电话,让他就近帮忙确认宋云卡是否还活得很好以及为什么不接手机。


    不接手机的原因显而易见,他睡在沙发,手机就在离他两米处的茶几上,但是任凭铃声响个没完他也置若罔闻。


    至于“是否活得很好”?


    章凛把他推醒,用机器人般毫无波澜的声音提醒:“现在是上午十点,一个半小时前你应该出现在君图投资开会。”


    宋云开勉强支撑着坐起来,靠在沙发上问:“那不是我的公司吗?”


    “……是。”章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等我开会天经地义。”


    章凛:“……能确定时间具体让他们等到几点吗?”


    宋云开晃了晃因宿醉还昏沉的脑袋,起身已读乱答:“我先冲个澡清醒一下。”


    章凛没法擅自替他估算时间,只能给总助回复:[刚醒,活得很好]


    考虑到露台那边还躺着一位美女,应该算活得很好。


    冲澡卓有成效,宋云开终于想起露台上还有个人,从楼上下来后直奔室外。章凛跟到露台,弯腰捡起被他踩了一脚的A4废纸。


    宋云开拍拍姜近的脸把她弄醒:“看你没用的!喝这么点酒就醉得不省人事,这和睡马路差别也不大。”


    姜近醒得急,再加一通贴脸嘲讽,平时表情不丰富的脸也转红。


    行动先于意识,她用手背给脸降着温坐起来,慢半拍想起昨夜并不是她一个人放飞。


    两个人坐在露台沙发上喝酒聊天,一直到凌晨两三点,雨停了,把露台篷收起来,最后还看见了星光。


    可是眼下看起来,宋云开衣冠楚楚,神采奕奕,丝毫没受熬夜与宿醉影响,萎靡不振的只有自己。


    她哪能想到半小时前宋云开被章凛刚叫醒时和自己半斤八两。


    姜近迅速整理仪表,把扎发的皮筋拆了重绑:“几点了?”


    “十点半!看你睡得香没好意思叫你,谁知道你就一口气睡到日晒三竿,我会都开好一个回来了。”


    姜近没精力去分辨他那话是真是假,俯身穿鞋系带。


    章凛听不下去宋云开满嘴跑火车,抖抖手里刚捡的A4:“那婚前协议怎么处理?婚还结吗?”


    宋云开微怔:“什么协议?”


    章凛把有字的一面转向他们:“标题是婚前协议,你们签字画押了,内容就一句话,君腾归你,其他财产归姜近。”


    姜近停止一切动作,石化几秒,只有眼睛敢跟随宋云开转动。


    昨晚的记忆里没有这段,断片了。


    宋云开跨了几步去章凛那边接下这张“烫手山芋”,一时骑虎难下,一分钟前他还在假装精神焕发,这白纸黑字红指印的荒唐罪证横空出世,他形象崩得很彻底。


    好在姜近顾不上深思,只顾着尽快逃离现场,扔下含糊的一句“没法律效应的,你撕了吧”就跑了。


    出门进了电梯静下心才觉出不对劲,那内容哪叫“婚前协议”?她不仅怀疑自己昨晚把宋云开揍了,暴力胁迫他签下奴隶契约。


    细思极恐。


    与此同时,宋云开还愣在原地回味,虽说是够荒唐的,但姜近让他撕了他却没撕,只是对折了起来。


    回过神,他和章凛对上视线,从中读出点冒犯的审视,自辨道:“打印机卡了,这不是试打印机么。”


    章凛又想起前面那堆“迟到正义”宣言,善意提醒:“按协议,君图不是你的公司了。”


    .


    “这说明,在某些条件具备的情况下,姜近是不排斥跟我结婚的。”宋云开把好心情延续到上车后与韩锐讨论时。


    章凛觉得这很难评,把座位间的隔板升了起来,换耳根清净。


    电话那头,韩锐除替他的投资人捏把汗之外没有太多想法,这家伙喝多酒能随便签字按手印,下次被人当猪仔卖到金三角也不是没可能。这当然不是个值得庆祝的现象。


    韩锐努力试图理清思路:“你把全部身家送给她,她依然排斥,才会让我感到奇怪。”


    “你先别管送什么的前提条件,就说结论,是不是她动了跟我结婚的念头?”


    韩锐:“……是。不过、”


    宋云开不耐烦地打断:“你又‘不过’‘不过’的,老跟我唱反调,是不是嫉妒我!”


    韩锐笑出气声:“我是说,不过那是因为她喝酒上头了。酒醒了她什么想法不好类推,我只知道女人没你想得那么爱结婚。她现在有自由,而快乐通过恋爱也能获得,婚姻本质上更接近于一种经济关系,你看姜近缺钱吗?”


    宋云开半点听不进去,强词夺理:“谁不缺钱?你不缺?”


    韩锐换了个角度:“你不缺,就算你缺也不能从姜近那儿取。你为什么会想结婚?”


    “你自己结了婚不让我结,是不是你婚姻生活不幸?”


    “那没有。”


    “那你就是见不得我也过得好?”


    韩锐:“…………”


    短暂沉默后,韩锐放弃了以理服人:“你自己琢磨吧。我只是提醒你考虑清楚,结婚不是找个漂亮女伴这么简单,各方面契合都很重要。”


    他留着水面下的冰山没说出口,有理由怀疑宋云开并没有和任何女人在清醒状态下和平相处超过48小时。


    时间线回溯个一两天还见他在热搜上蹿下跳作死,现在看来,惹他翻脸又把脸翻回来的人估计就是姜近。


    韩锐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俩闹矛盾,主要责任肯定不在姜近。


    宋云开可没这种自知之明。


    他扪心自问,回忆种种。


    他很了解姜近,还很聪明,不了解她的部分他能推理,就算是猜,他也有几分猜中的运气,这还不能算“天造地设”么?


    对,运气。


    运气是故意之外的一点玄学,比故意更来之不易。


    17岁那年他翘课和姜近去看电影《异形》的前传,出影院时下了比昨夜更大的雨。为了暂避那场雨,两人在影院边的甜品店买了冰淇淋在商场阳光栈道吃。


    他倚靠栏杆面朝玻璃廊道,姜近朝外坐在廊道的边沿,两腿悬空宕着,商场中庭有繁密植被,栏杆外时而一阵桂花香上浮。


    工作日顾客不算多,但集中在这条有阳光而无雨的通道人又相对热闹,常有路过的人盯着宋云开身上穿的东熙校服看,目光里带着因臆断而生的隐秘批判。


    他理直气壮把那些人一一瞪得疾走。姜近一抬头,见他在跟人打眼神架,笑了起来,但是不干涉他。


    姜近不那么爱发表意见有时让他特别安逸,倘若海难后与人作伴流落荒岛让他选,他也选姜近。


    为了打发时间,他给她表演魔术。


    “心里想一个你的人生数字,不要说出来,我能猜到。”


    姜近那人很可气,明明还是高一小屁孩,却一点不喜欢捧场,笑着拆台:“学长你已经上大学了,怎么拿那种无效小学数学计算骗女生。”


    宋云开信誓旦旦:“不可能跟你玩那么低级的,这不是数学,是心理学。不信你想好试试。”


    “我想好了。”


    “912729能不能被它整除?”


    姜近:“…………”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她意料之外的问题。


    姜近眨着眼心算了一会儿:“……不能。”


    “是9。”他猜,正确的概率不是100%,但他用了肯定语气。


    那一刻,他终于看见姜近的笑意中少了几分冷淡多了一些崇拜。


    小女生弯了弯眼睛,手卷着废弃的吸管纸包装问:“怎么这样就知道了?”


    他故弄玄虚:“魔术揭秘要被抵制的。”


    如果对她心算速度的了解具体到一个区间,那么猜到她的人生数字就并不是难题。


    但唯心主义者也容易走入这种误区,那并不能算姜近的人生数字,它只是姜近在平常的一天坐在甜品店里脑海中随机冒出来一个数,姜近自己很快就忘了,而宋云开认为它有一种特殊的纪念意义。


    于是在许多年后,当他需要寻找彼此默契的证明时,这个数又像蛰伏已久的病毒冒了出来。


    他很坚定地说服了自己,并对韩锐也展开说服:“我们俩各方面都很契合。她心里想什么我都能猜到。”


    韩锐能回答什么?


    他只能尊重祝福:“那真难得。”


    挂断电话后,宋云开看见姜近难得主动给他发了条微信。


    [昨晚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除了签协议)]


    后半截的括号让宋云开略微不爽。


    签协议怎么能算“奇怪的事”?


    那明明是你内心深处的欲望!


    宋云开懒得打字,回了条语气不友好的语音给她:“你只是喝了酒,又不是吃了毒蘑菇!”


    也就是说,应该没有透露过与阿月有关的事。姜近安下心来停止反思。


    不过这意外失控让她后怕。


    两人是怎么发展到签协议这步的她百思不得其解,连一点零星的记忆碎片都找不回来。


    太松弛了,以后可再不能在君腾的人面前露这种破绽,说漏嘴就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事件的另一当事人则毫无反思觉悟。


    姜近吃过午饭,加班处理完公司公关部的一系列文件,准备离开时,接到了瑞廉客户经理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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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的电话。


    乙方问:“老宋今天又蠢蠢欲动,和你有关吗?”


    不能武断地说完全无关。


    姜近心虚绕开话题:“他怎么蠢蠢欲动了?”


    李和铃如实汇报:“他登上了微博三十几次。”


    姜近翻着眼睛想了想自己所知的宋云开行程:“今天休息日没什么要事,听他说好像就是去君图开个投资例会,大概开会无聊吧。”


    李和铃:“他还点赞了两条星座微博,第一条是:想拿捏射手女,你必须要知道的是……”


    “好好好。”姜近及时打断避免社死,“我知道了,宋云开在研究星座,他以前经常这样吗?”


    李和铃:“在我任职期间没有过。”


    很好,射手女,说不定还真和她有关。


    姜近不禁发怵,难道在阿月之外的领域自己还是干了什么不该干的事?究竟什么事能让他产生“拿捏”的胜负欲?


    她只好寻求场外帮助:“那处理这种情况有预案么?”


    “没有。不过也不是没办法。要不要和平台打个招呼先封他一阵?平时发现不了,他准备发微博才会有拦截提示,就算他坚持要发也给我们留个准备的时间差。”


    有这么好的办法不早说?


    姜近笑着拉开车门上驾驶室:“那赶紧封,先封他三个月。”


    “……你真狠。”


    三个月内他再闹,她也笑不出来。


    支线太多了,她腾不出太多精力招架,杜薇私人的邀约虽说目前和主线无甚牵连,但她在公司说得上话,也许短期内跟她处好关系比与喜怒无常的老板处好关系更现实。


    杜薇请姜近其实没有要事,当时只是宴会上紧急与她套个近乎防止宋云开觉察到她在打探韩璐的去向,并不是真想要姜近给出张罗活动的建设意见。


    姜近心知肚明,露面走个过场,在杜薇的引导下跟她的经理聊了聊,就坐在上次她徘徊于周围的那栋楼,紫杉院15号。


    结束后杜薇留她吃饭,空余一点时间,带她从茶室到会客厅小坐。


    从进门起,场景换了三处。


    不难发现杜薇热爱现代艺术,每间厅墙上都有大型挂画。


    起初姜近没特别注意,但目及之处已经在脑海里留了印象。


    第一幅,缺少眼睛的侧脸长着山羊角,乍看会误以为是潘神,细思不是。


    第二幅是丙烯小画,看起来画风不同,橙白花丛很有表现力,有了提示回想觉得与其说那是花丛不如说是九尾。


    而眼前这幅,火焰底色,青红相融,依稀可辨男人的半张脸。


    杜薇发现她的视线在那幅画上停留许久,自豪地主动介绍:“Aiden Valerio,拍下他三幅画之后我和他成了朋友,他亲自来我家帮我挂的。”


    姜近问:“他是华裔还是爱好东方文化?”


    “爱好。下笔很有神性,不是吗?”


    这么巧,杜薇拍下热爱山海经意象的当代画家三幅画后成了朋友。


    看来那个在公司有话语权、取山海经意象命名核心项目的人,我们都知道是谁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姜近心里涌起一股复杂情绪。


    她曾经认为,杜薇对宋云开只是单箭头,她的执着只是没苦硬吃,并不值得额外关注。


    但现在她认识到宋云开可不无辜,他给想要利用的人没少发送错误信号。


    他把重要任务的命名权交给杜薇,让她感到被信任和重视,他对她无伤大雅的纵容更像是故意的,满足她微不足道的虚荣的同时,让她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他很擅长用夸张和吵闹把自己包装成不拘小节的样子,但是回想彼此相处的细节,他对情感的洞察非常敏锐,姜近觉得,比自己要敏锐。


    她不禁嘲笑自己,怎么会把宋云开理解成一个单纯的捣蛋鬼?


    单纯捣蛋鬼是没有能力在自己的商业帝国里造神的。


    他能让别人迷恋自己但不需要承担后果,他乐于享受藕断丝连但不想面对情感的深度。


    穿过迷雾看事实才是真相,姜近赞同他,欣赏他,相信他,关心他的情绪,用自己私人关系解决他的公关危机,他胡搅蛮缠反过来责备,也就意味着他不需要领情。


    不仅不领情,他还成功地让她不知所措,陷入自我怀疑,直到刚才——


    她还在问自己:“我是特别的那个?还是也被他操纵了?”


    相信杜薇也常深陷在一模一样的心理斗争中。


    多了不起,宋云开能批量制造“杜薇”!


    手机响了短促的一声打断她的思绪。


    姜近垂眸扫一眼,是宋云开的微信:[你不是想去小圈会吗?明天去不去?]


    前提是还差一场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