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问花试(一)

作品:《从此云间不见神

    当萧尘飞速于落栖山的林间中穿梭时,同一苍宇下的另一密林中,一行披着猩红披风的人也在雪地中疾行,如曳地而来的一道火,打破了散星山中那仿若亘古而来的静。


    沿路群鸦惊起,如污渍般泼溅到灰蓝的天幕上。


    不到半个时辰,这些人便行到了岚隐冥阵的边缘。


    如于冬山之上铺抹山岚,亦如于上好的白宣上泼洒最温柔磅礴的颜色,时隔五年,岚隐再次浩荡盛开。


    可这一行人对这人间绝色却毫不在意,他们的马蹄并未停留半分,而是紧随着为首二人向西行了一阵后方才勒住马,在一处被山石遮挡的冥阵边缘停了下来。


    带头二人先下了马,他们一个是身形细弱,身后背着一卷厚重画轴的青年男子;一个是风月远去,身着紫衣的暮年妇人。


    两人行动容色都与常人无异,唯有那一双眸子有些木然。


    “那便是凌飒楼了。”男子看着那远处的赭色悬楼对身旁的女子慢慢说道,声音里有着与年轻面容不符的沉郁。


    “骨做的楼,倒还真是个布阵的好材料。”和男子相反,妇人的声音娇媚轻快,只是同样和那面皮的年纪对不上。


    她将那楼打量了几下,然后将目光落在最高处,声音似带着几分不屑地道:“云端里的那个,可是神堂?”


    “是了。”


    “待一会儿拿了刀,先去掀了那里如何?”妇人声音里带着些笑意,只不过这笑意寒得很,说出的每一个字被它这么一染,都仿佛生出了一枚小钩子,在人心里留下一道抓痕。


    听了这话青年声音当即沉了几分:“不得胡来,就差这几日,等不得了?”


    “好啦,说说而已,你气什么?不过话说回来,郗融的残魂可真的还会在?”


    “在不在都无妨,若真有残留,就先拿他喂刀。”


    说着男子收回目光道:“午时三刻,万物盛大,可压抑冥阵,莫要误了时辰。”


    “好。”女子话音兜了个弯,随着目色落向身后众人,手一扬,轻声道,“去,祭阵,放魂。”


    那群红衣人闻言立刻迅速而沉默地沿着冥阵边缘散开,站成一道半弧。接着他们纷纷解开身上的赤红披风,从掌中生出一团火,将其点燃。


    披风很快便燃尽,但上面的咒印却浮在每人身前。而后,他们似乎是不知痛地地纷纷划破手掌,将伤痕覆于咒印之上。


    鲜血不断流出,如执笔描摹一般,沿着咒印纹路缓缓流淌。


    红色的咒纹越来越深,为首的那细弱青年再次望向凌飒楼,古楼远远地映在他眼中,沉落为一抹郁色。


    凌飒楼,因建在这片凌飒雪原而得名。


    是千年前神为了镇压来晟坤作乱的荒兽而铸造的封印镇物。也是其去往海中天后,后世玄门弟子求道的修习之所。


    此楼上下皆由魂力凝成,足有三十三层之高,但这座高楼却并不靠地基支撑,它上由八条星魂丝绦和九天星脉遥遥相系,下则以一道鼋负游阵同灵湖月魄相连,两相取灵而立,稳稳悬立于天地之间。


    大概是为了能与这份高悬的轻灵相配,此楼虽斗拱繁复、层层叠构,但楼身依建得相对略窄,且每层檐角都展出如翼,翚飞之间,似要振羽而去。


    在这冽风凄厉的雪原上,唯它静立在一片肃白之中,年复一年地承受着一场场浩大寂灭的雪。


    这等崔嵬孤绝,仅见一眼便是难忘。


    此时,这楼的对岸正聚着众多凌飒弟子,他们都望向最前方水云亭上那个对楼而立,身着松风袍的少年,这次凌飒问花大试的参试弟子。


    而少年则静静看着月魄湖。


    就见湖上不远处正有大片莲叶生出,层层叠叠一直延至凌飒楼前。在寒冬时分,这等清透的绿实为鲜见,遥望去,似雪色中嵌进了一汪玉。


    而再一细看,便可发现莲叶间点缀着些许花苞,点点粉色顺着裹得尖细的花苞染下,落在新绿中,一派清润风流。


    这便是粉面千瓣莲,是专供于神台前的魂花。其叶非月魄的不冻之水不可生,其花非纯粹的魂力催动不能开。一经绽放,香气弥远,千日不枯。


    而所谓的问花,就是让参试者用魂力浇灌花苞,直至粉面千瓣莲展。


    一名佩玉修者是否有资格成为入殿观者,答案不由人定,一切尽在花中。


    但仅仅是让花开,那还算不得什么大试。


    入殿观者须有问花之能,亦要有护花之力。


    随着凌飒楼五楼的平坐上遥遥传来声“起阵”,一声鼓响就挟着沉沉声浪卷过整片湖岸。在场的人都觉得心头似被撞了一下,不少人都须退后数步,才能化开那股暗劲。


    但少年却分毫不退,反而抽剑上前,足尖在水云亭边缘一点,飞身于湖上。


    与此同时,素有静玉之称的月魄湖也泛起了波澜。片刻后,就见莲塘周围有四块铁色巨石伴着磋磨之声自水下升起。


    这些巨石皆满刻咒纹,上有一道陨铁锁链如螣蛇般缠绕,锁链下端则斜斜探入水中,不知是拉扯着什么重物,直直地绷着。


    这样的镇石,湖下还有三十二块,它们皆由神明化虚为实而成,平日里各由一只巨鼋背负,于湖底布下月魄游阵。千百年来一直遥遥辅持着悬楼上方的昊穹大阵,一静一动,镇压着下方那些死而不散的荒兽之灵。


    而在这镇石之上,则有罔像寄身,作为魂守。


    罔像是水中精怪,同鲛人一样生来可以控水,擅布暗流,置水墙。但和鲛人用绡不同,罔像所纵之物名为水灵藤,此藤通体水色,看着柔润剔透,却能杀人破物于无形。


    参试者须过罔像一关,并于一炷香内摘得三盏绽放的粉面千瓣莲至点花台。


    其间不可落入湖中、不可伤莲半分,在负责点花的门主确认莲身无损可以供神后,方算通过。


    这一试下来,魂念是否敏锐,魂力是否精纯,玄法应用是否自如,都能一一考察。


    如此,方为问花大试。


    镇石在升离水面两余丈后便渐渐停住,上面的咒文似落雪一般缓缓飘向湖面。湖水随之搅动,很快漩涡之中便有数只罔像腾跃而出。


    日色之下,就见这东西似蛇非蛇,似鱼非鱼,头部左右各生两目,瞬膜开阖间,黄绿色的眸子如拢鬼火。


    那鬼火很快便锁定了少年。


    少年也于掌心凝出一线魂力,在腰间系着的一枚错金镂空香囊上轻轻拂过。就见一股烟气从镂空处中腾起,转眼化为一只白色魂狼。


    或许是因魂力凝成,那白狼周身还勾着一团森然涌动的黑焰。


    “去!”


    随着少年一声轻喝,那白色魂狼就向罔像冲杀过去,抬起一爪,直中最前一只的额头,并借势划过它右侧双目,饶是那罔像快速合上瞬膜,也被划出一道深痕。


    接着白狼向另一只罔像扑去,那罔像立刻旋身一避,长尾如鞭般抽了过来。白狼见状也于空中急转,一团黑焰随之从它身上流出,白森森的尖牙从中显形,仅是一口便将那罔像的尾巴咬去一块。


    刚刚众人只觉得那抹黑色是白狼携着的一道影,现在方明白,少年所养的不是一头白狼,而是一双黑白异色狼。


    而那少年也持剑而起,一袭青衣在空中一晃,凌空劈下数剑。


    这一式让岸边众人都有些纳闷,因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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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未看见空中有些什么。直到耳边听得接二连三的碎玉之声,才恍然明白,那少年剑下所斩的正是肉眼难寻的水灵藤。


    此时那些水灵藤已和水天之色混于一处,仅凭目力去辨,反让眼目成障。但若放由魂念去感,跳脱物象,便能换得明澈,任万千变化于念海尽显。


    只不过这需要极强的魂念就是了。


    斩下水灵藤后少年眉间不见轻松,反而微微握紧剑柄,因为他感觉到还有许多水灵藤正在水下迅速穿行。


    果然,脑中念头还未落,大片水灵藤就忽地携水席卷,将他兜入一片水色中。


    那水色势如墙倾,不断压下,若随它入了湖,这问花一试就算是败了。


    少年的青色身影很快就和水色彻底融为一处,水墙外,双狼再次并作一处,破入其中,但也不再有动静。


    岸边众人不知里面到底如何,只见到水墙越压越低,几乎不足一人直立。有几个人用魂念试探过去,却只觉坠进了一张乱网,根本辨不出分毫。


    而这一蹉跎,那炷香就燃去了一半。


    水墙未破,少年不出。耳边唯能听见的是罔像的沉吟,如古钟震荡。


    正值焦灼之时,就见一道银光破出了蔽日水墙,割席般地撕开一道口子。接着有银光斜旋,绕着水墙兜身一斩,藤蔓尽断。


    之后,那银光如流星般落回了跨狼闯出的少年手中,而他身后,早已不见罔像的影子。


    少年抖落掉剑身上的水滴,拍拍魂狼的脖子,向莲塘方向跃去,但没多远,就感觉到一线湿冷之意从左侧袭来。


    来的仍是水灵藤,但角度刁钻速度奇快,待少年觉察的时候就只能瞥见它闪烁的微光。


    他猛地向右仰身,将腰绷到极处,在离那藤身矮几分的地方轻错过去,发丝也随之垂落,险险擦过湖面。


    却不想,那罔像就在这水面的正下方。


    少年眉头微皱,但身形不乱。他双腿夹紧狼腹,反手将长剑于湖面轻点,逼开罔像的同时,借力一弹,重新于狼背坐稳。


    罔像的偷袭将他清润的眉眼逼出了一丝霜色,刚刚水墙里的那些他不过是打落水中便收了手,但现在这只他不打算轻饶。


    就见他催剑入水,银光很快没到不见,可湖面却被搅出数道漩涡,不多时,那只罔像就被逼了出来。


    银剑紧跟着跃湖而出,少年追剑而上,握住剑柄向那罔像削去。


    剑风迅疾似雪片扑面,罔像只得一路躲闪后退,很快就被逼至镇石前。


    但少年手中银光不止。


    “萧游,魂守不可杀。”一道声音从楼上适时传来。


    萧游目中寒意微敛,手中纵意一转,擦过罔像刺向镇石,白日里倏地炸开一点星光。


    那罔像见剑停悬于侧,身形蓦地一颤,然后迅速化为一道符文,没入镇石里不见了。


    萧游也收回纵意,身一旋,稳稳落在莲塘的一片叶之上。


    一身如玉青衣贴合着他挺拔舒展的身骨起落,温润之余,是压不住的青竹傲风意。


    远远望去,亭亭潇洒。


    罔像护阵,却不会伤莲半分,见萧游已踏上莲塘,便只没入水中,沿着周围逡巡。


    萧游也收剑于后,展开魂念,散布于莲间。


    片刻后,他并起两指立于目前,以诀引魂,轻喝一声:“莲开。”


    就见一道涟漪自莲塘远远荡至岸边,离岸近一些的人都觉得似有一阵清润的水意扑面而来,一时间,竟有如沐春霖之感。


    这魂力和这眼前少年一般,当真是干净纯粹得很。


    接着就听有人叹道:“这是……点了多少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