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垣感觉自己的腿更加僵硬了，他用僵直的手艰难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火符，火苗缓缓升起，但只是闪烁了一秒，火苗就扑灭在冰天雪地里。


    没过几秒，陆晓芸也感觉自己的四肢开始僵硬起来，她抬腿有些费力，哆哆嗦嗦地抬起手，将自己的手环抱在胸前，阻挡着风雪。


    但她的手很快就抬不起来了，只能僵硬地垂在身侧。


    佘烨还在原地哆嗦，他的手不停在手臂来回滑动，从他的动作看，四肢还没有僵硬的症状。


    江离见他们这副样子，开口说道：“我记得我说过了啊，你们出了那个门，就会被冻成冰雕啊。”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啊？”佘烨没好气道，“我以为你在吓唬他们。”


    “我向来诚实，从不说谎。”江离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看得几人牙齿都要咬碎了。


    “不过我没想到，他们居然进步成了这样，估计是依托这里冰寒的环境。”江离眼神闪烁了一下，抬眼往雪山深处望去。


    雪山上的雪有种没有被现代工业污染过的样子，在阳光下反射出点点耀眼的光，让人看不太真切。


    江离看着真的要冻成冰雕的几人，又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雪山，眉头微微皱起，“还能撑住吗？”


    三人已经无法连贯地说出一句话，只有佘烨能坑坑巴巴地说出：“废……废……话，当然不……行。”


    江离伸出手，感受了一下空气的温度，就看见佘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在了他的身边。


    “你……这还挺……暖。”佘烨吭巴道。


    江离翻了一下手，从佘烨身上敲下一块冰，冰块渐渐融化在他手中，“快了。”


    “什……么？”佘烨打着颤，上下两半嘴唇不停颤抖。


    江离向着雪山深处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佘烨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似乎越来越薄的雪层，又看了看江离那边几乎要到膝处的雪，感觉自己可能被冻出幻觉了。


    直到陆晓芸的声音响起：“江……江哥怎……么到那边去……了。”


    佘烨猛地转头，和陆晓芸瞪着眼睛对视。


    许垣已经冻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他眯着眼看着江离走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山下，判断以自己的身体状态绝对走不下去。


    他心一横，张了张嘴，却发现嘴已经被冻起来了，纹丝不动。


    许垣的力气不足以支撑他走到山下，估计走到一半，整个人就会真的变成冰雕。


    只是犹豫了一秒，许垣果断指了指江离远去的方向，见陆晓芸和佘烨还在犹豫，索性直接抬腿往那个方向跟上去。


    佘烨和陆晓芸对视一眼，两人心一横，干脆也跟着两人的脚步往雪原深处走去。


    风雪越来越大，逐渐迷了他们的眼睛，呼出的气凝结成冰，挂在眼皮上。


    身体越来越僵硬，眼皮也越来越重，最后一次，许垣感觉自己的眼睛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了，他的腿骤然脱力，直直栽了下去。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面前是暖黄色的火光，身上一片湿润，冰已经化了。


    许垣愣了一下，猛然坐起身，向周围看去，就见江离正坐在前面的桌子旁，盯着他看。


    许垣赶紧往旁边看去，发现佘烨和陆晓芸正躺在他不远处，看起来睡得很安定。


    许垣这才松了口气，再次将视线转向江离。


    江离已经将视线移开，注视着门口。


    许垣转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门口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厚厚的皮草，却不显得臃肿，举手投足流露出一种风情，身上却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


    两种矛盾的感觉在她身上显得却格外和谐，仿佛天生应该如此。


    江离看着她，对着她点了点头，女人也向他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桌边。


    许垣这才看见她拿了一捆柴，正往旁边的炉子里添。


    许垣看着江离，发现江离也正看着他，犹豫几秒，许垣还是开口问道：“这位是？”


    “雪狐王，冰灀。”江离说完这句话，女人刚好加完柴，抬眼望向许垣。


    许垣感觉到女人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蓝的光，身上一闪而逝的威压，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不过下一瞬，女人又恢复了平和，淡淡地冲许垣点了点头。


    许垣内心中充满震惊，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江离和冰灀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


    半晌，冰灀站起身，给江离倒了一杯茶。


    江离微笑着道谢，冰灀嘴角也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两人就像是认识了许久的老朋友。


    许垣不知道他们之间达成了什么交易，只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他默默站了起来，想找个地方坐下，许垣环视一圈，发现屋内十分简陋，唯一的家具就是屋子正中的桌子。


    许垣沉默了一下，默默走到江离旁边坐下。


    他们三人各坐了一边，一时沉默无言。


    半晌，陆晓芸慢慢醒来，她睁开眼就看见对面三人正围着桌子坐着，形成一股诡异的气氛。


    她看了一眼空着的位置，就见江离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在桌边坐下。


    陆晓芸没有丝毫犹豫地坐下，然后佘烨就醒了。


    他醒的姿势有点独特，不像一般人慢慢爬起来，他先是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像是身上爬满了虱子。


    江离看见他的样子，捂住嘴笑出了声，众人疑惑地看向他，江离摆了摆手。


    然后佘烨才慢慢清醒过来，他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盯着冰灀，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江离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不想承认自己认识这个丢人家伙，扶着额，刚好挡住大部分脸。


    “行了，既然都醒了，那我们聊些正事吧。”江离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情不愿地开口。


    冰灀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声音柔和，却带了一丝不可质疑：“好啊。”


    佘烨眉头微微皱起，看了看江离，又看了看冰灀，站在原地没动。


    江离这才正眼看着冰灀，开口道：“你知道你的族人干了什么吗？”


    “冰凌？”冰灀脸上的表情很淡，“他向来不听管束，我也不好管他。”


    江离看着冰灀，眼里流露出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他是直系，能借用冰灵。”


    冰灀脸上的笑容有一丝凝固，她垂下眼，让人看不出她眼里的情绪，“我已经不管事好久了，这得问问代理人。”


    江离没对她的话有什么表示，只是继续说道：“雪狐打破了人妖间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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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意插足人族事务，你责无旁贷。”


    “是的。”冰灀没有反驳他的话，“我会按族规处置他。”


    “还有一句话，我很想问问。”冰灀眼里浮现出一丝冰蓝的光，直直看着江离。


    “嗯？你问。”江离眼神毫不避让。


    “你能和冰灵共鸣，你究竟是谁？”冰灀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江离垂下眼，良久低声笑了起来：“我既然能和冰灵共鸣，说明我是冰认可的人，其他的无可奉告。”


    冰灀注视着他的眼睛，却看不清江离眼里的神色。


    冰灀突然笑了起来，眼中的寒冰似乎化了很多，像是突然卸下了所有防备，真诚地看着江离，温声道：“是了，明白这一点就够了。”


    “所以，”江离没让冰灀继续说下去，“这里的天葬台在哪？”


    冰灀听见他的话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江离这么问，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江离没有错过她眼里的情绪，有些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


    冰灀再次看向江离的时候，江离已经收回目光。


    冰灀思考了一阵，才道：“如果你说的是人族的天葬台，我好像有点印象。”


    “他们有一次天葬，好像闹得挺大的，甚至让冰灵差点异动了一下，这才引起了我的注意。”冰灀陷入回忆，“我记得，我当时就是派冰凌去查看的，他回来告诉我，只是一次性葬的人太多，引来的秃鹫掀起大风，才造成的骚乱。”


    江离差点笑出声，“你是说，秃鹫引起了冰灵异动？那这秃鹫估计是秃鹫王吧，怎么也有千年的修为了。”


    “不对，还得是个冰系秃鹫，这倒还稀奇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种情况，难道是你们雪狐和秃鹫联姻了？”


    江离一串话说得冰灀脸上得体的表情几乎要挂不住，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是说差点。”


    “哦。那我就不懂了，这还有差点和已经之分吗？”


    “有。”冰灀肯定道。


    “那行。”江离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就跟我刚才差点笑出来但没笑出来一样，对吧？”


    “……对。”


    江离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打断冰灀接下来的话：“你就直接告诉我在哪好了，怎么知道的就不用说了，毕竟我也不想知道。”


    冰灀沉默一阵，才吐出一句话：“在村子南门，风最猛烈的地方。”


    “谢了。”江离立刻站起来，冲许垣三人挥了挥手，径直往门口走去。


    他走了一半，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再次看向冰灀，“能麻烦你暂时停一下冰灵吗？”


    冰灀看起来像是懒得说话，直接点了点头。


    江离这才满意地走出门，路过佘烨身边时，江离看了他一眼。


    几人出了门，果然没有那种要直接冻住人生命的感觉，只是正常雪地的低温。


    佘烨走在最后，想起江离的眼神，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冰灀在窗口注视着他们离开，脸上最后一丝柔和也褪去，她神色间尽是冰冷，她伸出修长雪白的手指，在窗户上轻轻敲了两下。


    半晌，一只雪白的狐狸从旁边的阴影里窜出来，站到冰灀身旁。


    一道空灵的声音在满天雪地中响起：“他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