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月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仅有一百年的妖生默哀，就感觉自己身旁传来一股极为强烈的妖力波动。


    他下意识转头，在从竹叶缝隙中透过来的月光照射下，看见刺猬掀起了一边袖子。


    他一手抓在另一只手臂上，没有片刻犹豫，手一使力，只听“咔嚓”一声，那只手臂硬生生被他掰断。


    江落月顾不上为自己的处境担忧，只能瞪大眼睛盯着那半截手臂。


    少年的眼睛从满脸的竹叶中露出来，闪着妖异的红光，只听见他用诡异的声线开口：“化笛。”


    声音出现的同时，他那半截手臂在他手中慢慢缩小，似乎还能看见手臂上肌肉神经充满活力的跳动。


    少年的半截手臂就在江落月的注视下，缩小成一段细长的竹节，上面的血肉完全干涸，失去踪迹。


    少年脸上的神情越发冷，他眼中红光更甚，抬手将竹笛放在嘴边，一声凄厉至极的笛声在周围响起。


    江落月立刻捂住耳朵。


    满天的竹叶似乎被这笛声镇住，一下子静止在半空中，停止了收缩的趋势。


    少年吹完笛子，眼中的红光淡下去，他的视线瞥了一眼江落月，对他冷淡地说了一句：“快走。”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江落月见状，二话不说就走。


    他刚走了两步，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响动。


    少年就像是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竹笛从他仅剩的一只手里缓缓滑倒地上，他身体一歪，倒了下去。


    江落月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他听见身后那阵诡异的移动声似乎加快了，来不及多想，就要往竹叶外跑去。


    他刚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有些犹豫地看了少年一眼。


    几秒后，江落月认命地走到少年身边，将他放在自己背后背好，想了几秒，他又将掉在地上的竹笛捡起。


    江落月这回没有犹豫，快步走出了竹叶的包围。


    江落月一边跑，一边将自己和身上少年的气息用风包裹起来，送到他们相反的方向。


    不知道身后的东西被他骗住了没有，江落月也无暇去看，只能飞快向前跑去。


    江落月不知跑了多久，他跑出竹林，直到他再也听不见身后的响动时，才抽空喘了口气。


    他一把将背上的少年揪下来，扔到一边，然后赶紧伸直腰缓解了一下酸痛的感觉。


    “你平时到底吃的啥？”江落月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少年，“怎么少了个胳膊还这么重？”


    江落月甩了甩自己有些酸痛的脖子，又看了眼少年，最后还是将他扔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


    江落月拍了拍手，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


    “站住。”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冷硬的声音，但因为声音的主人格外虚弱，导致这句话也没了气势，反倒有种软绵绵的感觉。


    江落月转过头，看着地上的少年，挑了下眉，问道：“干嘛？”


    少年却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江落月。


    “你要是不说，那我可就走了？”江落月没有丝毫怜悯之心，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


    少年脸上犹豫之色更甚，他张了张嘴，最后叹了口气，闭上眼，不再说话了。


    还没等他休息几秒，突然感觉脸上传来一阵刺痛，少年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骤然放大的脸。


    少年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就感觉脸上再次传来一阵疼痛，他这回看清了，是江落月在拔他脸上的竹叶。


    江落月见少年依旧用不太友好的眼神看他，对他报以一笑，说道：“看你眼睛可能被挡住了，视野估计不太好，帮你清理一下。”


    少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江落月。


    江落月当他默认，继续拔起来。


    等江落月终于把少年脸上的竹叶摘下来后，他才发现，少年脸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只微微有一点血渗出来。


    江落月站起身，刚准备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他转过头，对着少年道：“对了，你的笛子在脚边，别忘了拿。”


    少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江落月索性不再管他，转身就走。


    他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破空声，江落月停下脚步，身体微微向旁边偏了一点，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这片竹叶。


    江落月背对着少年，无奈开口：“你还想干什么？”


    少年沉默了一阵，终于开口：“不知道。”


    江落月诧异转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他才试探性开口：“给你装个假肢？”


    “不用。”少年冷声道。


    “哦，有了。”江落月突然一拍脑袋，再次跑到少年身边，他一边从兜里掏出绷带，一边说着，“现在这个年纪的少年最注重个人形象，我了解，这就帮你打扮一下。”


    他开始在少年脸上一圈又一圈地缠起绷带，直到少年的脸完全看不见了，他又在少年头顶打了个结。


    江落月看着那个结，没忍住弹了一下，“还挺结实。”


    他盯着自己的杰作看了半天，突然感觉有点奇怪，又将眼睛和鼻子的地方戳了个洞。


    江落月满意地点点头，开口道：“不要太感谢我，有缘再会。”


    他顺手将竹笛插进少年另一只手里，边走边向身后挥了挥手。


    江落月离开竹林不久，就在大街上见到一群人，其中男女老少皆有，都在往一个方向赶路。


    江落月避开人群，绕到他们身后。


    他正准备找个方向继续走，就听见了队伍最后两个少年的谈话。


    “你说蛟惗空真的出现了吗？我们就这样过去，可能分一杯羹吗？”一个少年说道。


    旁边坐着轮椅的少年沉默一阵，才道：“概率再小，也要试试。”


    江落月脚步微顿，停在原地。


    等那群人走远，他才缓缓转过头，看向他们消失的地方，没有过多犹豫，江落月放轻脚步，转身跟了上去。


    时隔百年，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江落月有一瞬觉得自己还在梦中，本来应该被时间尘封起来的画卷再次在他面前展开，江落月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心中正想着，没注意到自己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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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接近队伍最后了。


    其中一个少年隐约觉察到身后有种飘忽的感觉，他一转头，就和江落月来了个面对面。


    少年一惊，愣在原地。


    江落月的视线这才落到实处，他没有丝毫尴尬，抬起眼对着少年笑了一下，“顺路。”


    少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依旧盯着前面。


    江落月皱了皱眉，顺着少年的目光转过头，就发现背后站着一个少了一只胳膊的木乃伊。


    江落月沉默了几秒，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跟踪我？”


    木乃伊没有答话，只是沉沉地看向江落月背后的少年，冷声道：“蛟惗空？”


    少年被他吓了一跳，一时间没答话。


    木乃伊又问了一句：“你们找他干嘛？”


    少年这回反应过来，他看了看江落月，又看了看面前排了几里的长队，犹豫片刻，才道：“传闻自百年前蛟惗空失踪，一直躲在妖界，近日妖界动荡，蛟惗空的踪迹才再次出现。”


    “所以，”江落月微微颔首，垂眼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一群人，“你们就以这种阵队，准备去争蛟惗空的归属？”


    另一个坐着轮椅的少年沉默一阵，才道：“我们这些人都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就算沦为炮灰，我们也得去尝试一下。”


    “可是你们想过吗？”江落月盯着少年的眼睛，“蛟惗空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因为你们的私心，他就必须要死？”


    少年陷入更加深的沉默，最后只道：“人都是自私的，我们无法，也没有能力替他人考虑那么多。”


    江落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木乃伊却又说话了，冷硬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我也去。”


    旁边的少年看着他，有些犹豫，他的手捏紧了轮椅的扶手，用眼神和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交谈。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思索了一阵，最终看着江落月和木乃伊的脸说道：“也行，既然你们也有不得不去的理由，那我们就一起吧，人多力量大。”


    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见面前的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犹豫半晌，还是介绍道：“我叫张云生，他是张海楼，你们是？”


    江落月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偏过头，不情不愿道：“江落月。”


    木乃伊沉默的时间更长，久到在场众人都以为他不会说话时，他才冷声道：“林沐。”


    张云生见两人还算配合，暗暗松了口气，他拍了拍张海楼的手，示意他推着自己往前走。


    张海楼却没动，他探究的目光落在林沐的脸上，犹豫再三才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林沐的眼睛透过绷带中的小洞露出来，只能看见他漆黑的瞳孔，但莫名就让人打了个冷颤。


    张海楼往后退了半步，正准备收回自己的话。


    江落月就在旁边笑出了声：“他毁容了，不好意思见人。”


    张海楼在毁容和这过于离谱的绷带造型中纠结了一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毁容。


    张海楼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江落月听后依旧笑着，只是说了一句：“活该你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