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安静得可怕，陆晓芸感受到车内几人的沉默，有些坐立难安。


    她偷偷看了一眼江离，见江离脸上依旧挂着往日不着调的笑，仿佛没有察觉到车里尴尬的气氛。


    陆晓芸又默默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小男孩，他的眼睛很黑，左眼的光有些暗淡，呆呆望着前方。


    陆晓芸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他们从西藏出来后，重新租了辆车，又贴了两张加速符，就这么往南海跑来。


    “哎，就是这。”江离指着路边一块标示牌，拉开车门就要下车。


    “卧槽，”许垣抓着方向盘抖了一下，佘烨透过后视镜看见江离的动作，惊呼出声，“你快把门拉上。”


    江离指着前面一晃而过的路牌，声音有些不解：“怎么？不认识字？”


    “不是啊，这是高速！”佘烨的声音差点穿破他的耳膜，“你赶紧把门拉上！”


    江离脸上明晃晃露出不乐意的神情，佘烨见他这样，语速飞快地解释起来：“高速是不能停车的，违者扣九分，罚款两百。”


    “不用停车啊，我下去就行。”江离眼里仍旧充满疑惑。


    佘烨正准备给他普及一下交通规则，就被他这句话呛住，整个人不知说什么好，半天只憋出来一句：“开车门也是违法的，很不安全。”


    江离翻了个白眼，“挺安全的啊，我又不是四肢不健全，能站稳。”


    他看了一眼车里其他几人，突然拉长声音“哦”了一声，“对，你们确实可能会有危险。”


    佘烨差点没被他那句“哦”气成心梗，缩在副驾上不说话了。


    许垣沉默地看着这一场闹剧，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他这会儿很严格地遵守交通规则，已经很久没超过速了。


    说起来，那就是气象局死活不给他们兜底，超速被抓也不来捞他们。


    想到这，许垣再次叹了口气，自己几人为气象局忙前忙后，偏还一点特权没有，简直可悲。


    江离见自己现在下不了车，偏这车还跟蜗牛的速度一样，连两百码都没有，让他有些不耐地敲着车窗。


    明明自己就是几分钟的事，这车已经走了数个小时。


    江离干脆闭起眼睛，脑中却全无睡意，只能开始瞎想。


    他不知不觉，就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大概是和另外两个傻小子扮鬼吓人，结果越传越离谱，成为一庄怪谈的故事。


    江离想着，没忍住弯起嘴角。


    “那个，你能不要笑得这么诡异吗？”江离睁开眼，就看见佘烨正转过头，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江离没接他的话，瞥向窗外不理佘烨。


    佘烨摸了摸鼻子，正要转头，就听见江离似是无意地问道：“你们来南海干什么？”


    佘烨闻言瞥了眼许垣，许垣正专心看着前方，闻言略微偏头，对着后视镜看了佘烨一眼，佘烨这才犹豫着开口：“也没什么事，就是局长让我们来这边看一眼，说是最近这边雨下得有些频繁。”


    江离微微颔首，盯着窗外陷入沉思。


    “那你呢？”佘烨忍不住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来过这了，想故地重游一下。”江离的眸子被浓密的睫毛遮住，看不清情绪。


    佘烨顿了一下，识相地没有再开口。


    两人心照不宣地揭过这一篇，车内只剩下一首土得掉渣的歌在循环播放。


    又过了几个小时，车终于停下。


    江离有些迫不及待地推开车门，“这下总能走了吧？”说着抬腿就走。


    他没走几步，就发现面前一个巨大的牌子悬挂在头顶，江离脚步微顿。


    “来都来了，我们准备先玩一下。”佘烨在他身后说道。


    江离半仰着头，看着其上“海洋公园”四个大字，半天没说话。


    可现实总是残忍的，没给他几秒钟无语的时间，一个东西又撞在了他背后。


    江离黑着一张脸转头，就看见小男孩正茫然地站在他身后，神情有些怔愣。


    江离扶了扶额，没好气道：“冥幽鄷，你这是老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来往的行人看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对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说出这句话，纷纷侧目，给予了江离最高规格的注目礼。


    江离盯着冥幽鄷看了一阵，突然发现什么问题，他弯下腰，正想仔细看清楚他的眼睛，就被佘烨喊住：“江离，你带钱没？你和那个小屁孩的票钱自己掏啊。”


    江离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见佘烨正拿着五张票冲他招手。


    江离转身就走，一点儿也没给他面子，偏售票员还对着他喊：“这位年轻的先生，看您的孩子多乖巧懂事，就带他来玩一下吧，我们现在是亲子票很划算的。”


    江离嘴角微抽，他低下头，正好看见冥幽鄷面无表情地拉着他的衣角，一副不想走的样子。


    周围正排队买票的人又对他投来异样的目光，江离听见有人小声嘀咕：“这父亲怎么这样，都带孩子来了，还不给他进，还是太年轻了，不会带孩子啊。”


    “我就说还是得等准备好了再要孩子，这么年轻，肯定都没做好当爹的准备，就这么匆忙要个孩子，对大人孩子都不好。”


    “就是说啊，这爹一看就是个甩手掌柜，他妈妈在家指不定多忙，要照顾两个孩子。”


    “哎，可怜。”最后不知是谁发出这么一句感叹。


    江离只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一刻也没停留，快步走到佘烨身边，接过两张票，又把一沓钱塞他手里，转身就向入口走去。


    “这爹怎么当的，他孩子还在后面，都不管一下，就顾着自己玩。”


    江离听见这话，再次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过去抓住冥幽鄷的袖子，就把他往入口处拖。


    身后的议论声更大，无非是诸如“这爹太粗暴了”，“怎么能这么对孩子”，“太不应该了”之类的话。


    等江离好不容易摆脱他们，才一把放开冥幽鄷的手，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不去找你爹，赖着我干嘛？又想像五千年前一样，被人捅成马蜂窝吗？”


    冥幽鄷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有些许茫然，没有作答。


    江离见他这样，叹了口气：“早知你变成了个傻子，我就不叫你了，现在你这样会让人觉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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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智商也有问题的。”说着江离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冥幽鄷依旧没答话，只是不管江离说什么，都紧跟着他不放。


    江离见他这样，叹了口气，索性就放任他跟着。


    江离闭眼感受了一下，发现这里有片气流最急的地方。秉持着既然来了，就玩一下的态度，江离带着冥幽鄷一路走去，来到了水族馆门前。


    这里的气流明显有些乱，江离能听见不少嘈杂地声浪，一声盖过一声，仿佛无穷无尽。


    他想起了一些很不好的回忆，揉了揉微皱的眉心，犹豫了片刻，江离还是抬腿走了进去。


    入眼便是越过头顶的水，除脚下，三面全被透明玻璃包裹起来，玻璃夹层中，是各种海洋生物。


    隔着厚厚的玻璃，江离听不真切其中的声音，只能凭着直觉往前走去。


    明明是极具压迫力的水，江离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压力，也感受不到其中迷人的风光，他只是脚下飞快往前走，很快就将一群人抛在身后。


    几次呼吸之后，江离在一片玻璃处停下脚步，他缓缓转过身，面相玻璃，而玻璃的另一侧，一双硕大的黑色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江离脸上表情未变，只是又走近几步，对面那双眼睛一直紧盯着他，视线随着他起伏。


    江离眼睛微眯，没有开口。


    虎鲸见江离半天没有反应，变得急切起来，急躁地用头撞着面前的玻璃。


    江离的手扶在下颚上，轻轻摩挲了几下，他盯着虎鲸的眼睛，试探性地开口：“你想对我说什么？”


    虎鲸黑色的瞳孔有一瞬间放大，他眼里的急切似乎变成了惊喜，不禁将头靠得更近。


    江离俯下身，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只是略微颔首。


    他最后凝重地看了虎鲸一眼，沉默片刻，抬腿走出了海洋馆。


    江离正想着刚才的事，好巧不巧，迎面就碰上了许垣三人。


    江离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江离，怎么没见你孩子？”佘烨冲他喊完话，就开始东张西望。


    江离嘴角一抽，正好看见冥幽鄷从海洋馆里走出来，他的身高在一群成年人面前属实没什么优势，就这么一会儿，就被人群冲撞得偏了方向。


    冥幽鄷的嘴角一直紧抿着，努力在往这边移动。


    江离见他这副样子，想到了传闻中某个邪魅狂狷、抬手间悄无声息控人心智、夺人性命、令人谈之色变的冥界第一顺位继承人，突然感觉有些不忍直视，默默偏开了眼。


    还没等他后续有什么举动，突然，一阵骚乱从海洋馆里传出来，接着是警报声，伴随着广播放大数倍的声音在海洋公园响起：“警报，海洋馆的虎鲸突然失踪，请各位游客看好孩子，有注意到虎鲸踪迹的，请及时向我们传达……”


    陆晓芸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许垣眼里也透出些许疑惑，佘烨直接疑惑出声：“没听说虎鲸还能丟的，这太离谱了，这年头难道已经有人偷虎鲸了？”


    江离在听见广播的时候，整个人就默默往佘烨身后走了一步，这会儿听见他的话，直接心虚地将头转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