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几人从气阶上下来，重新站到岸边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只剩几颗稀疏的星星挂在天边。气阶没有任何响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水中。


    佘烨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就听见海底深处传来夏琨的声音：“送客，慢走。”


    这句话说完之后，海面才重新恢复平静。


    邵阳这会儿才重新呼吸上空气，感受到空气涌入胸腔，他脸上的青紫消失，逐渐转醒。


    江离见他一脸虚弱，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没忍住道：“这还能活吗？”


    吴禹听见这话，对江离投来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江离毫无所觉，只是皱着眉，看着邵阳从地上半死不活地爬起来。


    江离还要说话，却被远处的鸣笛声打断。


    几人转过头，就见一辆奢华至极的车开了过来，车身上镶满了钻，在车灯的照耀下反射起光，直接把几人的眼睛闪瞎了。


    他们眼睁睁看见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子，男子走路带风，转瞬就绕过前面的江离几人，走到邵阳面前。


    邵阳看见他，整张脸上一副见鬼一般的表情，还没等他惊吓地后退，中年男子一把就控制住他的肩膀，邵阳被迫和中年男子对视。


    中年男子开口道：“闹够了吧，跟我回家。”


    邵阳听见这话，立刻摇了摇头，转头急切地在人群里追寻着什么。


    中年男子面色沉下来，问道：“在找什么？”


    这时，驾驶座上班司机才停好车，赶紧走到中年男子身边，小声叫了一句：“邵总。”


    邵总这才想起周围还有一堆外人，怒气收敛起来。他由重复了一边：“邵阳，跟我回家。”


    邵阳却依旧没搭理他，还是不死心地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


    邵总见他这样，好不容易收敛起来的情绪又没忍住，爆发了，“你不说一句就离开家，把你妈都气到住院，现在自己也搭进去半条命，还嫌不够吗？”


    邵阳听见这话，眼神闪动了一下，慢慢低下头。邵总还有要爆发的趋势，却听邵阳小声问了一句：“付文博呢？”


    邵总停了一瞬，接着怒火直接从心里烧到头顶，“你还有脸问？你真当那小子把你当朋友？要不是他把你骗过来，我会无心竞标？蜀地清水河的项目怎么会落到付建那个老狐狸头上？”


    “再者，他把你骗下水，自己却好好在岸上待着，转头就把你的秘密告诉你了他老爹，现在那个老家伙居然敢拿我们的血统这件事威胁我。”


    “我看那小子最初就是受他老爹指使，接近你的居心不良。你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子，最适合诓骗。自己被人家买了还替他们数钱，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你胡说！”邵阳突然吼出声，原本他苍白的脸上此刻又已经涨红一片，“他不可能这样对我。”


    “怎么不可能？”邵总见他这样，面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付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本来就有网络空间方面的，顺藤摸瓜找到你再正常不过。”


    “怎么会这么巧？”邵阳的声音明显没有刚才有底气，说是询问，更像是轻声呢喃。


    “当然不会这么巧？”邵总看了他一眼，“不过是你先给了他们机会，无意间暴露了自己在网上的身份，又正好联系上付建的儿子。不然就算他们能力再强，也绝不可能在网上找到你，偏偏是你自己往人家枪口上撞。”


    邵阳听着他的话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从这巨大的信息量中回过神来。


    邵总也没多废话，他将还在愣神的邵阳一把扯过来，扔在车上，一脚油门踩下去，带着他消失在岸边。


    众人都被这事情发展惊住了，看着邵总快步来，唰唰地撂下几句话，把邵阳臭骂一顿，又飞快离开，全程不超过三分钟。


    佘烨看着邵总的车尾气，有些茫然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许垣三人默默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茫然。


    还是吴禹开口，打断了他们继续发散下去的思绪：“既然邵阳带回来了，此事也顺利告一段落，我们就先回去吧。”


    佘烨听见这话，偷偷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这邵总这么大一个人物，我们救回他儿子，连句谢谢没有也就罢了，也不知道给我们安排个车，要不要这么抠？”


    他刚说完这句话，一转头，就看见一张微笑的脸凑在自己眼前。


    “卧槽，”佘烨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就听见那张微笑的嘴里慢慢吐出一句话：“各位是跟江离先生一起的吧，邵总特意吩咐我派几辆车来接你们，这边请。”


    几人顿时转头看向最后面的江离，江离摊了摊手，镇定自若地越过几人，跟在来人身后。


    佘烨见他们都跟着司机上了车，这才有些心虚地跟上，排在最后上了车。


    吴禹坐上车，才转头对着许垣小声询问：“这位江离先生看起来不是一般人，向人皇汇报了吗？”


    许垣还没说话，佘烨就在一旁小声自言自语道：“转头就把人家的秘密汇报给人皇，这不是跟那个什么付小子一样了吗？”


    吴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和佘烨对视，佘烨立马不说了，装作没看见，自然地将头转向窗外。


    许垣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吴禹道：“那就好。”


    江离坐在副驾上，看着心情不错，好似全无所觉地看向窗外。


    一路无言，等他们被专车送回红叶酒店后，佘烨才敢看着司机走远，他有些尴尬道：“看不出来，邵总脾气那么冲，人还怪好的嘞。”


    江离从他身边走过，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邵总这么大一个人物，也不知道给我们安排个车。”说完这句话后，江离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把剩下几人关在门外。


    冥幽鄷在他关门前正好挤进电梯，和他一同乘电梯消失在众人面前。


    佘烨愣了几秒，才道：“他是在嘲讽我吗？”


    许垣没说话，只是走过来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佘烨见他已经越过自己往前走去，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连着被两个人嘲讽了，他直接快步跑上去，狠狠在许垣背上拍了一下。


    “你怎么这样啊？”佘烨开口，“我们还是不是好哥儿们了？”


    许垣冷着脸，斩钉截铁地答道：“不是。”


    佘烨就这样一边打闹，一边将许垣拖着往前走。


    吴禹见状，无语片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冲两人问了一句：“那个小孩是谁？”


    许垣和佘烨闻言，边走边转过头，佘烨冲他喊道：“不知道啊，老早就跟着江离了，估计是他的儿子吧。”


    吴禹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儿子。”他转过头，正好看见陆晓芸正准备跟上他俩，见他们走的太快，已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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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追着他们跑了起来。


    吴禹看着陆晓芸他们，心里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他抬起头，正准备从楼梯上走上去，就看见江离正追着某个黑影跑了过去。见他看来，江离转头看了一眼，一转头，黑影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吴禹看见这一幕，第一反应竟不是那黑影是谁，而是江离似乎并没有那么急切地想要追上他，那一眼的停顿都像是为了放走他的借口。


    一夜无梦，第二天江离一睁眼，就是被一阵吵闹声整得心烦意乱。他沉着脸走出房门，冥幽鄷见他出去，立刻从床上跳下来，紧跟在他身后。


    一楼大厅处，邵总正和邵阳一起往门口走去。而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绕着他们从老远的侧门溜了出去。


    邵阳就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突然转过头，看见了那捂的严严实实的人。


    邵阳感觉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他又盯着那明显加快脚步的人几秒，突然出声道：“海夜？”


    那人听见这话，明显停了一下，但接着就是更加快速的脚步，眼看就要冲出门，消失在酒店中。


    邵阳见状，似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快步跑上前，追着那人走出去，嘴里喊着：“‘海夜’，我知道是你，我就想问你一句，他们说的，全都是真的，对吗？”


    付文博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走去，但也没用回头。邵阳就那么在原地等着他。


    良久，付文博的声音从厚厚的围巾中传来，显得有些闷：“是的。”


    邵阳沉默下来，转身要走，付文博却再次出声：“‘鱼乡’，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这句话出口，邵阳明显愣住了，他停下脚步。


    付文博继续道：“我有一个很优秀的哥哥，从小到大，我一直生活在他的阴影下。其实我觉得这也没有什么，毕竟一直以来，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超越他。”


    “我只要能一直在付家生活，有能力干一些自己喜欢的事就行了。”付文博仰起头，似乎在看天上的太阳，“我想了很多，对于这个家，我始终是一个不和谐的存在，是很多人心里的一根刺。”


    “毕竟像我这样的，叫做私生子。我都能想到，每每这一家子人看向我的时候，就能想到父亲的不忠，母亲的妥协。”


    “后来我创建了一个论坛，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些脱离我生活中的事，所以我很沉醉，它可以让我忘掉生活中的各种纷扰，还可以满足我儿时的幻想。”


    “我想变成一条鱼，这样就可以拥有一大片海域，可以供我探索，我可以经历书中各种神奇的事情，可以去冒险。”


    说到这里，付文博转过身，终于看向邵阳，“可是偏偏，得到这一切的又是你。”


    邵阳沉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付文博也同样点到即止，对着邵阳点了点头，转身又要离去。


    邵阳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从另一边走了出去，就在他即将要坐上车时，付文博却突然喊了一句：“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


    邵阳转过头，他其实看不清付文博的脸，白天的阳光太过刺眼，让他只能看见付文博背着光的模糊身形。


    “但我也是真的在利用你。”付文博说完后半句话，头也不回地冲进前方大片刺眼的阳光中。


    邵阳沉默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最终一句话没说，转身坐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