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蓄力中…… 女人抗拒不了的……

作品:《闻卿有两意

    这是沈长风第一次见到初七。


    他站在亭台之上,月白色襕衫衣袂飘飘,很有文人的风雅。天色晦暗,却偏偏有几缕晨光落在他的面上,映得耳珠子微光闪闪。他支着手在眉棱搭了个凉棚,朦胧日光穿过指缝,落在他自然上扬的嘴边。


    他的眼睛很有神,眼眸是像藏着一汪琥珀,眼尾有些下垂,但是弧度刚刚好,年轻的时候笑起来是俏皮甚至带着点羞涩的,等眼角添了细纹后看上去会很有睿智沧桑的味道——女人抗拒不了的狗狗眼。


    沈长风看见他朝自己的方向作了揖,微微颔首,眼尾撩到林媚珠动作,意识到她或许是以为初七在和她示意?他看到了她若隐若现的梨涡,心中有些不悦:他已经记不清林媚珠上次对他笑是什么时候了,她愿意给陌生人好脸色,却冷了自己这样长时间!


    他起先也只是对初七持观望态度,现在却无端觉得对方不顺眼。


    陆霏儿芒刺在背,感觉跟了一路的沈长风不像是要一道游园观花,反而像是盯梢的。她知道沈长风下狱时林媚珠并不十分在意,当时只觉得两人因为流言在闹脾气,但今日看这两人相敬如冰,一个比一个冷淡,她觉得事态或许比自己想的更严重。


    幸而没多久便有人来传信,道八皇子也来旁听清谈,派人来请。


    沈长风第一时间看林媚珠,后者没说话,但脸上明显是“好走不送”的模样。陆霏儿察觉背后一股冰寒,蓦地打了个颤,忽又听到头顶上的人道:“最近雨多,路上也湿滑,别走远了。新制的氅衣我带过来了,都是素的,能穿。我待会就回。”


    陆霏儿暗自讶异,可能是因为沈长风的体型和一贯的作风,她觉得他的脾气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却不料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长风再回头时,林媚珠已经走远了,他默默站了会,忍下心中失落,朝湖边画舫走去。


    沈长风听到不少人在谈论初七的身世,见到自己来,马上识相地闭了嘴打着哈哈。他好像听到有人说初七身上有宋九思的影子。


    所有与宋九思有关的画像诗词都在其涉嫌叛国通敌时被烧毁了,沈长风没见过宋九思的模样,心道:原来这是自己天然厌恶他的原因。


    他顿住脚,毫不费工夫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初七,心中骤然升起一阵危机感。他心底阴暗地希望李婕宜永远不要找到当年那个失踪的孩子。如果真找到了,他觉得她会倾尽所有来弥补遗憾和亏欠,更遑论如果是初七这样的人……


    尽管不喜欢初七,沈长风也不得不承认他生得极好,李婕宜本身又推崇文人……如果真的是他,李婕宜对自己本就寥寥无几的爱意将会跌至负值。


    沈长风细细打量着初七的脸,久到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劲,悄悄收住了话头,唯恐不小心做了出头鸟。


    初七并没有躲闪,直面对上沈长风不善的目光,从容自若。最后沈长风扯扯嘴角,大步穿过人群,往画舫内舱走去。


    不可能是他。首先年龄便对不上了,再者听说当年那个小孩好动,学刀枪的时候将自己的眉骨磕伤了,留下一截断眉。但这厮的眉如墨画就,也就自己一时心烦意乱才会想岔了。


    当年那个小孩坠崖后,李婕宜没找到尸首一直不肯放弃,可能也只是执念罢了。


    沈长风知道八皇子借旁听清谈的机会出宫是为了前几日那份情报,虽说因吴矮子一事,皇帝冷落了三皇子好一阵,但却也没有对其严加责怪。瞌睡送枕头,就在前几日,有人给沈长风递了一份三皇子党几名大臣勾结贪腐导致河堤决堤的证据。


    虽是沈长风在河南道也曾有暗中探查,但可惜在他来之前那些人已经将所有痕迹抹干净了。而这份证据条理清晰,且遣词造句的方式都是沈长风极熟悉的——更关键的是,送信的人是通过他的暗桩传递的,知道的人寥寥无几。沈长风心中有隐秘的期待,道:“你说,泽远会不会还活着?”


    八皇子李晏之一愣,心中叹了声,到如今所有人都接受了秦衍的离世,似乎只有他留存着希望,他觉得李婕宜有执念,他何尝不是?


    李晏之没有回答,只是按了按他的肩膀,另寻了话头:“父皇听说士子在此清谈,准备微服私访,估摸着时辰也快到了,你准备一下和我前去接应吧。”


    就在两人低语时,沈长风忽瞥见青松脸色焦急地在窗扉后晃了两下。


    沈长风略一思忖,快步走出船舱:“世子妃怎么了?”


    青松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是林媚珠出了事的,当下也没工夫问,附耳道:“世子妃与县主起了争执,还动了手,县主哭着要求贵妃做主。”


    沈长风想起她在林家的经历,瞳孔一缩,厉声斥道:“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万一她吃亏了怎么办!”


    青松一怔,回想苏沁雪两姐妹的惨状,心说怎么会吃亏呢?世子妃一对多都绰绰有余,再说了晨岳也还在啊。


    沈长风疾步走向事发地,问:“这究竟怎么回事?”


    林媚珠本来心情是不错的,因为她见到了初七,还知道他结交了许多好友,但偏偏天不遂人愿,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上赶着找骂讨打。


    陆霏儿知道林媚珠这段时日因为守孝不便出门,约了诗画社几位好友以上香的名义小聚,好让她透透气。正说这话,忽看到庭院乌泱泱来了一帮人,为首那位与林媚珠一样身着素衣,臂系麻绖,不是苏沁雪又是谁?


    跟着苏沁雪身后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是苏沁雪的幼妹苏玉绾。


    听说那苏玉绾自恃家中长辈宠爱,刁蛮任性,陆霏儿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可苏家等人进了花榭请安后就在另一侧烹茶说话,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林媚珠知道陆霏儿是担心这些人会影响自己的心情,给了她一个没事的眼神。


    那厢苏玉绾忽然冲这边叫了声:“人多才好玩呢!几位姐姐,要不要过来一起赋诗赏茶?”


    陆霏儿几人当然是看林媚珠意思行事,林媚珠正在描画,漫不经心撩了撩眼皮:“我只有一个妹妹,你叫谁姐姐?”


    苏玉绾无所适从的样子,双眼立马就红了,委屈嚅嗫道:“我……”


    苏沁雪站起身,歉然道:“小妹失言,请世子妃不要责怪。”


    苏玉绾在身后连连点头,眨眨眼:“我只是一番好意,想叫大家一起尝尝好东西。”


    林媚珠微哂,瞧瞧这一唱一和的倒成了她的不是了。林媚珠已经不打算追究了,可苏玉绾好死不死加了句:“这可是窖藏了五年的梅花雪水呢!”


    林媚珠笑得古怪:“五年?咸菜隔年生白醭,连狗路过都绕路走。”


    这话说得直白通俗,陆霏儿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周遭的人也禁不住低头掩唇。


    陆霏儿摇头轻叹,对苏家姐妹道:“唉,你真是……我真的,算了唉。”


    苏玉绾闹了个大红脸,这才知道自己装过头了。平时她听说泡茶用的水以陈年雪水为佳,听别人讲话也只听半句,以为水藏得越久越好,本想借此讽刺林媚珠粗鄙,哪知竟会当众自取其辱?


    苏沁雪脸上也有些僵,但很快又恢复了温婉大方的面容,道:“小妹附庸风雅,贻笑大方了。”


    说罢挥挥手,一名丫鬟提着个黑漆食盒走上前。苏沁雪道:“这里面是臣女亲手做的素食,用以聊表歉意。”


    其余的倒也罢了,只是放在林媚珠跟前那碗梗米饭稀得像没煮烂的粥,米粒表面还泛着生涩的灰白,隐约还有生稻谷的青腥味。


    苏沁雪脸一红,很不安的模样:“手艺生疏,世子妃若是嫌弃……”


    苏玉绾马上帮腔道:“怎么会呢?粒粒皆辛苦,听说世子妃自小便长在乡间,自然懂得这每一粒粮食的宝贵,不可能会浪费的,对吧?”


    这便是将林媚珠架在道德高地了,陆霏心中厌烦,觉得这两姐妹真是一个比一个坏,腾地站起来,林媚珠按住了她的手,缓声道:“不嫌弃。”说着面不改色地夹起一口饭,笑道:“比这难吃的我不知道吃过多少。”


    苏玉绾嘴角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和挑衅,“那您还真是不挑食。”


    林媚珠颔首:“以前岭南闹过饥荒,饿的时候什么也顾不了了,起初还有稀粥、麸皮,后来是豆饼渣水藻饼、蒲公英汤,哦我还吃过土,观音土混着草籽,其实味道没你想象那么差,初入口时有点像炒面,比田鼠干更容易入口些。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不能挑食,有什么吃什么,所以到现在我还习惯在腰间佩戴顺袋,装些零嘴,总感觉有点吃的在身边才安心。”


    满场鸦雀无声。


    林媚珠吃完最后一粒米,又道:“其实我饭量比较大,都还没尝清楚味道就吃完了。”


    陆霏儿等人皆红了眼,满腔愤怒地瞪着苏家姐妹,神情在说: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就连苏家那帮仆从也在窃窃私语,苏沁雪脸上火辣辣地烧。


    苏沁雪以为林媚珠是个笨嘴拙舌的,完全没想到她会大大方方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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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以前的过往,瞬间让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段时日以来,苏沁雪因为丧夫备受瞩目,所有人见了她都是满怀怜惜,又因为薛贵妃与苏家交好,不少人都小心翼翼地捧着她,苏沁雪习惯了成为舆论的焦点,这骤然的反转和让她无所适从,她想到回京之后那些流言在回京后像是被一刀斩一样没了声息,沈长风也不肯再见她,她心中对林媚珠的嫉恨更甚。


    苏沁雪忍着翻涌的气血,扯着苏玉绾道歉:“不小心勾起了世子妃的伤心事,臣女罪该万死。”


    林媚珠很大度地一笑置之,可苏沁雪知道自己已经有了污点,再也不是那个众口称誉的蕙质兰心的才女了。


    苏玉绾接连吃瘪,平时作威作福惯了,心里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硬是不顾苏沁雪的暗示,赖着不肯走,眸光扫到桌上几幅描着簪子样式的画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她将其中一张放下,点点另外几幅,道:“这是世子妃描的?还挺……别致呵。”


    苏玉绾一句话得罪了所有人,陆霏儿等人脸一下就黑了。


    苏玉绾这下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了,正想离开,又看到桌上放着支素净的白花木簪子,拿起来打量:“这是什么样式?好特别,似乎没见过这样的工艺。”


    这是在岭南一带盛行的“春仔花”,在平民中较流行,这白花原也不是白花,是褪了色后成了如今的模样,像是泼墨一般,清雅可爱。林媚珠这段时日不好用首饰,遵循南方的风俗只用了支白花簪子绾发。陆霏儿等人喜欢这簪子样式,才打算将其临摹下来回去找人仿制。


    林媚珠的脸倏然冷下来:“将簪子放下。”


    苏玉绾本来也只是看看,听她语气分明很着紧一样,又歪着头看多眼,才慢悠悠地做出放下的动作。


    这时沈察礼和林栖梧嬉戏着追逐而来,路过苏玉绾时,她好似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手肘磕到雕花柱子上,手一滑,那簪子便没了踪迹。


    苏玉绾瞥了一眼湖面上小小的圆形涟漪,嬉皮笑脸道:“不小心脱了手,对不住啊。都怪这两个小鬼撞我……”


    沈察礼马上道:“你胡说!我压根没碰到你!”


    苏玉绾瞪着小一点的林栖梧,“那肯定是你!”


    林栖梧还没从灵堂那件事恢复过来,吓得脸都白了,忙摇头:“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林媚珠将两个小孩拨到林佑安身后,紧盯着苏玉绾:“去给我捡回来。”


    苏沁雪虽也埋怨妹妹鲁莽,但听着林媚珠发号施令的语气,心里下意识抵触,区区一个庶女,怎么敢这样和郡王之女说话?


    苏沁雪也忍着气:臣女这就派人给世子妃找。”


    林媚珠一把扼住苏玉绾的手腕,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话:“你给我下去找回来!”


    苏玉绾口中呼痛,“我又不是故意的!我阿姊都说了派人给你找,你放开我!”


    “是你弄丢的,你给我找!”


    “你疯了!你知道现在多冷吗!”


    “你!给!我!找!”


    苏玉绾还未反应过来,忽觉得天旋地转,一只大掌拧着她的脖子将她往湖里推,此时她大半个身子往后仰悬在美人靠上,若不是苏沁雪一把扯住她的腰带,此时她已经落了水了。


    四下惊叫声一片,苏家仆人四手八脚地扑上前来死死抱住苏玉绾,被林媚珠一脚踹飞一个,苏沁雪本就瘦弱,哪里有力气坚持?眼见妹妹就要落水,急得大叫道:“你失心疯了吗?不过是一支簪子罢了!”


    一支簪子罢了,一支簪子罢了!只是一支簪子罢了吗!


    她根本不想管苏沁雪和沈长风之间发生过什么,可是麻烦却总是自己找上门来,凭什么她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捉弄自己讽刺自己,将自己在乎的东西搞不见了,再轻飘飘说一句“这只是一支簪子罢了?!”


    林媚珠感觉身体绷紧的弦断了,长久以来积压的情绪决了堤,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管了,西山猎场的钱款没收齐不管了,南下路引还未到手不管了,沈长风不肯署名也不管了……她觉得自己要被逼疯了。她只想抛下一切,逃离这一切,逃离着这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生活。


    林媚珠往苏沁雪膝盖一踢,后者失了力,只听扑通一声,好大一个水花。


    苏沁雪目瞪口呆,急急道:“快快,快下去救人!”她刚想同仆人往外走,却被人大力扯着头皮拽了回来,她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走?!你也给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