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赠玉令

作品:《青云焚骨

    皇上听了舒朗一哂,笑他拘谨:“朕当多大事,你要时时带她在身边审察,朕给你一块出入禁防的御令不就解决了,吞吞吐吐的。来人,取枚玉令来给苏指挥。”


    总管应诺来去,将一枚金底嵌玉龙的令牌呈给皇上。


    皇上摩挲两下上面的玉龙,转手给了苏诫,并道:“为防止她持令作歹,无视于你,令便由你来保管,必需时再给她。这下你该舒畅了?”


    苏诫感恩戴德:“得陛下厚爱如此,臣日后若不能为陛下粉骨捐躯,简直不能报还!”


    皇上悦然,欣慰地拍拍爱臣的肩,回头瞧了云渡两眼,惋惜地叹了叹,回了座。


    觅新未果,他对赛娅又如初时那样喜爱了。


    搂着赛娅,他履约赏赐了云渡一些财宝珍玉、绫罗绸缎,随后便将兄妹二人遣退了。


    临走前,云渡不时瞧向赛娅,赛娅也频频望向她。


    眼光流转间,两人皆会意对方是有话想说。


    然而宫规森严,背景记录上无相干的人若牵扯到一处,一举一动便容易被注意,被揣测,而后则变成不欲期的夺命的刀子。


    一颗孤胆便敢伴君伴虎,她们就不会是蠢的。


    这个险,没人会冒,只愿后会有期。


    ……


    醉日依山,晚风挟寒。


    出宫的途径蜿蜒迂回,长廊小径人来人往,行至空旷处时,云渡突然止步:“你在我脸上化伤,是不是为了今日?”困扰了两日的问题终于问出。


    苏诫停下脚步,退两步,与她并肩:“府上府兵两千,府隶三百,虽都是精挑细选出来,但却不敢保证没有逆我之辈。”


    “府门之外,人流如织,每日在门前蹲蹲站站的闲人无十有五,驱赶不及,里头谁是谁的人,难寻根源。”


    “你一身清艳突然到访,消息会很快传入想知道我巨细的人的耳中。敌党若知我金屋藏娇不献,明日便有背刺我的密折出现在皇上案头;皇上若知我隐瞒形迹,对我便不再恩待如前。”


    “我说过,我从来没想将你送出。我伤害你,你有权力恨我,但那是你的自由,而我的自由,是想继续疼爱你,保护你,这是我一生必践的责任。当然,你完全可以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他淡淡地说这些话,幽深无漪的眸子眺着远山渐隐的夕阳。


    浅红的霞光照过来,在他晶莹的瞳弧上映上一层绮丽的光彩,那光彩之中,仿佛运转着一个小小的尘寰,好看极了。


    公子的眼睛不知是否如他好看呢?


    云渡突然想。


    以他那样的形容性情,应该是朗月星光坠深渊,阴郁、压抑、深沉的,而非苏诫这种清风煦阳遭云雷,一朝乘势,便阴暗邪戾揉碎漫天光明的。


    “此话我信。”云渡顺嘴蒙他。


    为她?


    疼爱?


    保护?


    责任?


    这些动听的言辞背后,谁知道藏的什么企图!


    看在他策划得细致,演得如此辛苦的份上,且就表现感恩好了。


    豺狗也不是光吃肉不吃糖。


    “谢谢你。”云渡淡淡道,走出几步,转身看着他盈盈而笑,“嗯,今夜我们一起吃火锅怎样?”


    秀美的长发宛如丝滑的绸缎一般旋过,微风里,光洁雪白的额边几丝碎发轻飏,娇婉动人。


    颇具那“绰约清扬风吻过,淑女窈窕霞浸成”之光景。


    乍然一刻,时光似乎又回到了城郊原野,她手里引着纸鸢长长的线,在暖阳花香中回眸,笑颜粲然地对他说:


    “苏诫哥哥,你今年怎么想的要送我山河鸢?”


    “你不是常念着要去看万里河山嘛?河山如今不就在你手中。”他立在风中,笑颜淡淡。


    她在风里奔跑:“喔——苏诫哥哥,苏诫哥哥最好啦!苏诫哥哥为什么要对慕慕这么好?因为慕慕最乖呀……”


    “火锅是什么?”苏诫假装不知思归常摆弄的此个煮菜的物件。


    云渡道:“泥炉小火架铜锅,鲜花肉涮,翠蔬捞,彩蕈江面漂;热酒一盏,白饭三碗,缭缭云端上。”


    苏诫笑:“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是吧。”弯弯眼角溢着几许明媚可爱。


    出来宫门,苏诫即将袖中玉令给云渡:“你来保管。”


    “给我?”云渡犹疑,“姓夏那狗贼给你的东西,给我做什么?”


    “嘘,小声点,非议君主,你不要命啦?”苏诫低声提醒,目光四巡,“你方才没听见我与皇上谈话么,这令可是我为你求的。”


    云渡冷幽幽:“暗结密语,谁


    能听清。”


    苏诫道:“我觉得你只做我府上贵侍并不能使你更方便了解我,所以方才在赋元殿我对皇上说你对我图谋不轨,为了审查你的动机,我以后不管去哪儿都要将你带在身边,他果然应允了。当然,我确实也是为了考察你说的要与我为伴的话是不是真心。往后你就跟着我,我到哪里,你便到哪里。持此令,方便出入。”


    他果然不是全信她的。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但,倒也没必要说出来嘛。


    云渡看着他,满眼迷惑:“你说你上哪儿都会带上我?”


    “怎么,你不愿意?”苏诫捉起她手,令牌塞进她秀玉掌心。


    奸臣专行奸险事,带她在身边?


    还是请得圣命有名有据的……葫芦里也不知卖的什么药。


    低垂的目光静静盯着手里的半掌大小的令,云渡想了许久后道:“我的要求你是知道的,我到哪儿,我的护卫就到哪儿。”


    说着,看向随苏府马车等在宫门前的清俊的少年。


    以前在竹月深苏诫从未发现云渡与离有什么牵扯,那日她问他要离同行苏府,他也只当是因为自己近来常将离带在身边,她觉得会熟悉一些才指了他。


    可两日前无意见他们竟一室煮茶,对坐畅聊,这样亲近的相处怎不引人生疑?


    她心里装的男人是宿屿,这一点毋庸置疑,然则离呢?


    他就是单纯无心的?


    他出身尊贵,来途崎岖,日后更是责任艰巨,他心里一直清楚自己是不能沦陷情爱的人。


    一个自我禁锢,不敢也不能去爱的人,那就一分幻想也不要给他。


    “不行。”苏诫坚决而冷然道,“你要不愿时刻跟着我,就安心留在府上做你的表小姐,侍弄你的女红。”说着逶迤而去。


    “???”云渡杵立原地,脸色五彩纷呈。


    入府时所提必应,怎么现在说句话就翻脸飞速?!


    不答应就不答应,好好说话会死不成?


    “什么烂臭脾气,以前从不这样啊,真是见识了!以为我会买账?呵,休想。”云渡嘟哝。


    紧握的掌心传来硌手的感觉的瞬间,她恍然却悟了:时刻与他一起,同进同出,那是不是说他见皇帝或外出执行任务也会带她?!


    若真是这样,她岂非有更多机会见着皇帝?也更方便与他“培养感情”?


    遇良机如此,不抓等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