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丛林》后，苏一弦回学校继续学业，一度把演绎事业搁置。他受不了那种被人操控，毫无安全感的人生，如果要演戏也不能再不挑剧本不看班底就去。


    反正还年轻，他有很多试错的时间，也不是非走演员那条路不可。


    直到大四的尾声，他的第一部电影《共鸣》正式上映。


    出乎意料的，他的荧幕首秀竟然一亮相就口碑爆棚，惊艳了所有人，创造了当年文艺片的票房巅峰。


    苏一弦，这个名字横空出世和他本人，也成为了那一年度备受瞩目的璀璨新星。聋哑少年江鸣带着让人惆怅的悲情色彩，他的故事让每一个看过电影的人都为之动容。


    最后，他还凭这个角色成功提名了金狮奖最佳新人。


    当苏一弦穿着华服，站在电影最高荣誉领奖台上时，虽然只拿到了最佳新人奖，但他的眼睛开始重新闪现光芒。


    当然，这些喜悦也有人为他庆祝。他看到颜绒为他连发了10条朋友圈，每一条都是：「啊啊啊啊啊。就说了吧。《共鸣》一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你做到了！！」


    「你是最棒的，苏一弦！！！」


    「我为你深深地感到骄傲！！！！」


    .....


    他真的感到非常的开心、幸福，忍不住开怀大笑。


    在以前只能做观众的电影院，通过大荧幕看到了自己，这一切仿佛做梦一样。记得最后一场上海的路演结束，他无比兴奋地跑回家去，在汇里路的戚戚梧桐下，幸福地拥抱她。


    互相拍着彼此的肩膀说，“熬过去了！春天也不远了！！”


    “真的成功了吗，像做梦一样。”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那么开怀地笑了。


    “是呢，你做到了。”


    颜绒不知道感慨更多，还是高兴更甚，反正他目光灼灼的眼神看过来，她忍不住眼泪就涌出来了。


    “我拿奖了你哭什么？”


    “我忍不住嘛，我控制不住我的泪腺！！”


    那天她哭得可惨了，好像在为了他默默无闻走过的艰苦岁月哭泣。两三年才熬出一部作品真的不容易，也很高兴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一切有被看见，不然她无法想再经历几个两三年他会不会彻底蹉跎。


    一点后怕，也又一点欣慰。反正就是觉得很感人。


    那一年，21岁的他，披荆斩棘，迎来了期待已久的曙光。


    他拥有了第一批粉丝，也被许多业内和大导看到了潜力，稳扎稳打地接了几部世情电影的配角，陆陆续续得到了许多鲜花和掌声。


    后一年，她22岁，他悄然奔赴机场，看着梦河夜航的红眼航线，目送她飞往伦敦留学。


    还记得那天颜绒穿着一双黑色马丁靴，把及腰的黑发扎成了高马尾，戴着酷酷的墨镜，拖着两个超大的32寸行李箱，俨然成为了自己向往的独立模样。


    她英姿飒爽地潇洒地抱了抱他，贴着他的心脏说：“苏一弦，我也要去追梦啦。”


    “你可别轻言放弃喔，我知道你是从心底里热爱表演的。”她临行时说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也是支撑了他很久。


    作为一路走来的旁观者，她更能知道电影对他意味着什么：“每一次开机时，你都很沉浸。江鸣是有灵魂的，是有血肉的，就连《荆棘丛林》的谢正，都是倔强、坚韧的。我从来没有在你的眼里看到过你对某件事情这么炙热和执着，所以热爱就去追逐吧。会成功的。”


    “你也是。”苏一弦微笑地祝福。


    他知道她喜欢一切有创意的新鲜事物。


    喜欢广告和商业。向往广阔的世界，也会有更美好的明天。


    颜绒永远记得，自己进瑞意，参与的第一个创意广告案例，就拿下了当年的中国广告营销创意大奖。


    每次疲惫不堪、被磨平棱角的时候，路过陆家嘴、人广的地铁站看到自己参与的作品被轮播、被贴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巨型灯牌上，投放在大屏上。


    在微博开屏打开的时候看到自己呕心沥血被毙过的创意被呈现，她对接过的营销案例铺满社交媒体的时候，还是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成就感。


    哪怕她只是参与了一点细微的环节，但这种成就感汇流成了自己的河，慢慢地支撑他们走过这数千天的漫漫岁月。


    跨越疲惫、恐惧、懦弱和麻木，即使离开世俗物质，也依旧坚持着去熬，当作终生事业去对待。


    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热爱可抵岁月漫长。


    —————


    在那些静默的时间，他们安静地没说话，给彼此空间，也各自思索。


    不就是角色未定，而且就算真的被踢出局，彻底完蛋又怎么样呢。


    总会有转机的。


    苏一弦突然觉得今天为了这点破事影响美好心情，真的有点多余。


    “今天徒步进雨崩，其实我也累，但是挺爽的。好久都没有这种‘一条路走到黑’的冲动了。”苏一弦不知不觉吃完了那根棒棒糖，嘴里还叼着那根棒子，看上去有点难得的少年稚气。


    “我看你是看我被虐，爽到了吧！”颜绒不想氛围太凝重。


    “有点。谢谢你陪我来找虐。”他突然感性，眼神在暗夜里比雪山下点缀的繁星还要亮。


    颜绒心血来潮，贪婪地提了一个无理的要求：“那你抱我一下～”


    他不是会吝啬拥抱的人，他主动张开双臂，一把把她揽进怀里。


    在苏一弦眼里，“抱一下”更像是一个暗号，像撒娇像鼓励，像是在说可以依靠，是他们作为朋友之间最为默契姿势。


    有时候，无法定义这种关系。


    长久的信任，比有些短暂的亲密关系，更牢靠，也更能紧紧相拥。


    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说：“绒绒，今天真的辛苦了。”


    “你也是。什么都别想，好好享受自然和假期吧。”她仰起头，轻轻地抚过他的眉间，“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眉头紧锁的样子。”


    “好，从这一刻起，我什么都不想。”最后怎么好像不是她求抱，反倒是他从她身上汲取能量，“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抱够了，颜绒冲他笑了下，小力地推了他一下，然后蹦跶地从台阶上起来，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尘。


    “我充满电了！！我先去洗个澡了喔，明天还要迎接新的挑战呢！！”


    “那，晚安。”


    他除了说晚安，好像嘴巴被520封印住了一样，身体却是本能的恋恋不舍。


    “晚安，忧郁小苦瓜。”


    ——————


    第二天，天蒙蒙亮。苏一弦就醒了。他站在露台上喝着咖啡，看着清晰无比的纯净雪山。


    今天天气不错，有阳光倾洒在雪顶。


    这是将军峰的日照金山。意味着今天是luckyday.


    但因为雨崩身处梅里的腹地，所以不能看到成排林立的完整太子十三峰，而是近距离的欣赏他的局部特写。冬季的雨崩，又透着一股清冷的静谧之美。白雪皑皑的圣洁雪山下，是如染翠绿的草甸和村落，充满着强烈冲击力的震撼美。


    “哇塞，今天有金箔版的雪山冰淇淋，你快给我拍照！”颜绒一推门就看到了宛若明信片的雨崩盛景，兴奋不已。


    她穿了一身浅粉色的冲锋衣和雪裤，跟他的全黑装束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衬得她有了点萌感。


    “你拿我这台相机拍一段空镜吧，我刚拿下这个品牌下季度的投放和推广，可以给品牌官方账号囤点vlog素材。”


    “谁昨天才说，出门不想工作的？”苏一弦吐槽道。


    “我职业病，你忍忍！”她吐舌。


    即使嘴上说了两句，苏一弦还是挺听话的，像个老法师般找角度认真创作着，只是不止拍空镜，他把雪山和她都框在取景器里。毕竟他的设备和装备齐全，穿得山系低调，完全像是一个旅拍摄影师。而雨崩的风景确实是美，随手拍都能给她拍出刷爆朋友圈的大片。


    “苏老师，你也去！这个人生机位必须拍！我今天勉强当下宣传，这出门一趟不得多拍点图全平台营业下，顺便发点粉丝福利。”


    “算了。我给你拍就好。”他嘴上说着，还是站到她指定的位置，任她拍。


    “你看看我拍的。这腿得有2米！”她拍完还给他炫耀。


    他翻阅了一下，的确拍得还不错，“也不看是谁给你当模特。”


    “扎西说在咖啡馆等我们，八点准时出发。赶紧把早餐吃了吧。”他回到房间里整理背包，颜绒也巴巴地凑过来看。


    “那我把补给和相机都放你包里可以吗？”她眼睛眨巴的求他。


    “好好好，你放吧。”他怎么可能拒绝。


    最后这姑娘把保温杯、零食和羽绒服都塞他包里了，真拿了两根登山杖，轻装上阵。


    扎西见到苏一弦的第一句是：“很好，不是男朋友也是一个合格的背夫了。”苏一弦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他们的酒店只有几栋独立的树屋帐篷，私密性比较高，又是淡季，真的也没碰到什么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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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又因为他们算是今天最早出发的一批挑战神湖的，前头都没有什么人。


    前面一段路是在林中穿行，身旁都是超级震撼的被雪浅浅覆盖着的沙棘林。


    “苏一弦你快看，树上的雪落下像不像光之瀑布。”她指了指倾泻而下的粉雪。


    “这是丁达尔效应。”


    随后看到了还未冻结的川流，旁边还有藏民们转山时沿途祈福堆起的玛尼堆。


    “前面这条便是笑隆曲河，它的水便就来自于上方的冰湖，是由雪山融化而来的。”扎西介绍着。


    整个世界都像是被笼罩在原始森林里，仿佛一幅静谧的油画。她拿着相机开心地记录下了这些关于雨崩的美好瞬间。


    颜绒顿感心情愉悦、开阔，因为沿途还蹿出来一只超级可爱的小松鼠，一路与她相伴。


    他们走走停停，自由发挥走了一段，海拔升高了一些，突然就走到有雪覆盖的位置。


    苏一弦自然地跑到她身后，拍了下颜绒的肩膀，叫她：“停一下。”


    “怎么了？”她回头望。


    “前面有雪，穿一下防滑的冰爪。”


    “喔。你可真贴心。”颜绒本来想自己动手穿的，但还没来得及俯身。


    这男人竟然比她快乐一步，主动蹲下来，用几近于一种半跪帮她穿鞋的姿势，一丝不苟地帮她穿冰爪，像是虔诚的信徒一般！！


    苏一弦也太贴心了吧，要不要这么温柔！


    一大早，给她整的心跳从60次/分直接飙升到120！


    “前面翻过笑农垭口，就能清晰地看到雪山了。”扎西给他们指了指前头的路牌，上面写着：“笑农垭口，据说是卡瓦博格神的练兵场，这里掌管着数千万的神兵天将。”


    庄严的雪域，呈现出无与伦比的神圣。被经幡包围，随风飘舞着，透着传奇感。


    在垭口的观景台上，将军峰威严地展现在眼前。


    “山脊上的那些新雪像不像是山神麾下的天兵天将，将军峰看上去的确气势不凡，太壮观了。”颜绒摘下雪镜看得更清晰了些。


    ”在这个位置可以跟雪山近距离合影。“苏一弦也觉得很神奇，“感觉心灵都被都净化了一样。”


    到后来，苏一弦便是一言不合，一个劲地猛拍，快门停不下来。


    又穿越一片森林。就是笑农牧场，也是冰湖的唯一补给点。


    “前面的小木屋就是原先的笑农大本营。它曾是中日联合登山队的大本营，现在也是冰湖唯一一个补给点。“扎西给他们讲诉它背后的故事，“你们可能都有听说过。1991年，中日联合登山队的17名队员想要联合挑战卡瓦博格，在最后距离卡瓦博格顶峰不过200米的三号营地，半夜遭遇了惨烈的雪崩，集体遇难。这是迄今为止人类登山史上的第二大山难。[注1]”


    “在所有藏民的心中，卡瓦博格是喜马拉雅的太子，是庇佑保护之神。而若人类登顶，则神将离我们而去。所以当时知道登山队要来，大约有万名当地藏民聚集在山脚下极力劝阻，觉得这种行为会惹怒山神。而雪难真正发生后，6740米的卡瓦博格虽然不是藏区最高的峰，却也是唯一一座因信仰保护而永久禁止攀登的高峰。至今还是无人登顶的处女峰。[注2]”


    这场山难，在十年前他们来到香格里拉就听说过，当真的亲临此地，忍不住有一种惆怅感。


    颜绒悄悄地跟苏一弦耳语，“这趟雪山行，每走一步我都很敬畏。生怕惹怒了山神。”


    “那你等下到冰湖下面，不要大喊大叫。”


    “为什么？”


    “因为大声说话可能会让山体震动，会引起雪崩的。”


    “真的假的。”


    在笑农大本营喝了耗牛奶，听扎西跟几位大叔用当地语言聊天，吃了点自带的饼干和一碗热泡面，小小休憩、调整了一会。


    他们便决定向最后的冰湖前进。


    走了一段，就是不断地上坡，颜绒爬不动了，苏一弦把自己的登山杖递给她，像是拉着一只走不动的小牛一般，艰难地往上走，场面一度有点滑稽。


    扎西在一旁看热闹：“昨天我说什么来着。好像不用我帮忙，苏一弦拖着你就够了。”


    “出发前，他保证过扛也会帮我扛上去的！”


    “不就是100斤的牛嘛，还拉得动。”苏一弦倒是笑得挺开心，也没觉得很累。


    “哞哞。继续。”


    直到他们站上了另一个垭口，真正看到了将军峰下彻底冻上的冰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