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游戏里也弹起了顾君生上线的提示。


    噬魂夺魄：大哥，你看帖子了没？


    “没看，没啥必要，”顾君生回，“事情解决了就行。”


    顾君生一上线就向纪宇宙发出了组队邀请，二人世界还没处多久，爱八卦的噬魂夺魄也火急火燎地挤了进来，一入队立马开麦问：“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帮主是怎么搞到那么多截图的？给咱说道说道呗。”


    说完，顺手邀请了同样在线的林纭进组，想一起弄个明白。


    纪宇宙也挺好奇的，跟着默默听。


    顾君生在麦上轻咳了一声：“其实，说起来，这事刚好发生在林纭到帮前不久。”


    顾君生开始梳理解决这次事件的一些经过。


    林纭入帮不久前，顾君生搞代打的朋友刚好接到了一个代打单，好巧不巧，就是这个夜烨。


    这位朋友呢，一登录游戏角色，就收到了来自N多不同ID的私聊留言：有问号主人什么时候做任务的，有让他看私聊消息点评自己美甲的，有给他邮寄游戏中一些题词缠绵暧昧的道具的……滴滴答答一响就是好半天。


    代打震惊于有人竟然可以与如此多不同的妹子产生联系，三分羡慕三分猎奇地把这些对话截图给了顾君生。


    代打朋友：这小子，可真牛牪犇掰……


    纪宇宙插话。


    雀鹘：……如此有违代打职业操守。


    保护客户隐私密不宣口也是代打的责任之一，不然收了别人钱，看到别人私人聊天还这么背后八卦蛐蛐人家，未免有些不道德。


    顾君生解释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如果不是夜烨聊骚的妹子太多，我那朋友也不会截图把这事告诉我，如果他不告诉我，也不会有这么多妹子协助提供的打脸聊天截图，这场风波更不会这么容易平息。而且……他也只发给了我看，没有扩大他人隐私，你就原谅他吧。”


    顾君生说话的声音很温和，有几分安抚的意味在里头。


    纪宇宙想想也是，不过转念一想，又忍不住说：“好似你的那些兄弟们有个什么新鲜事，都会第一时间跟你分享？”


    顾君生静了静：“差不多吧。”


    雀鹘：……


    雀鹘：人缘可真好呀。


    尽管文字表达不出情绪，但顾君生似乎敏感察觉到这几个字带着隐隐的酸味，再次解释：“关系好点的普通朋友罢了。”


    雀鹘：哦。


    “都是他们发我，我没有主动发给过他们。”


    雀鹘：哦。


    旁边噬魂夺魄夸张的打了个哆嗦，拖着长音怪叫：“咦——你俩真是，撒狗粮也不考虑考虑我们旁听的感受！”


    雀鹘：……胡说什么呢。


    赶紧转移话题。


    雀鹘：君少你继续说。


    顾君生像是在电脑后轻轻笑了声，然后继续讲述：“其实也没别的了，我联系了截图中出现的女孩儿的ID，跟她们对完口径，要来了些佐证，找那不负责任又爱嘴炮的帮主帮了个小忙。至于后面的事……就是你们所知道的了。”


    几人在噬魂夺魄的“啧啧”声中沉默了片刻。


    林纭忽然开口，说：“给你添麻烦了。”


    顾君生只轻轻回了句。


    “都是朋友。应该的。”


    麦上无人说话，林纭略带颤抖的啜泣声从隐隐透了过来。


    大家默契的没再发言，由着林纭静静发泄自己的情绪。


    虽然隔着网络，耳机中细碎的杂音却将对方的情感真挚地传递。纪宇宙感受着此刻的静默，不由得有些感同身受——


    朋友。


    朋友。


    顾君生口中的这两个字很轻，又很重。


    曾经寄予了深厚情感寄托的地方，最后遭遇的却不过是失望、挤兑和背叛。但至少现在，有那么些人，有那么一个地方，是真正接纳了被群体驱逐出境的她，让她重新获得归属感。


    纪宇宙不知道说什么好，等那淅淅索索的声音逐渐消失平复后，他在队聊里问：“你们日常做了没有？一起去打个本？”


    因为夜烨的事，纪宇宙今天吃了一天的瓜，什么游戏日常都还没做呢。


    林纭拖着鼻音说：“嫂子，我做过了。”


    雀鹘：……


    嫂……子……


    这林纭是被噬魂夺魄传染了么，怎么也开始跟着喊嫂子了？！


    噬魂夺魄也十分抱歉地回：“额，大嫂，我也做过了。”


    雀鹘：……


    顾君生轻声说：“我还没做。”


    林纭“噗”地笑了：“嗨呀，那我和夺魄不成了电灯泡了，快快快，我们退组了，你们快去做任务。”说完迅速退了队。


    噬魂夺魄见林纭退了组，也识趣地开溜走人，临走前还留话：“二人世界快乐！”搞得纪宇宙一阵害臊，心说这小子怎么说话总是没个把门的，该说不该说的总乱说！什么二人世界，做日常不得五个人吗！


    不过，噬魂夺魄算是歪打正着地说对了。


    纪宇宙看着队伍列表紧挨着的两人名字。


    自顾君生离开C市后，他们倒真的没再像今天这样单独相处过了。不是顾君生忙得上不了线，就是有帮会团体活动，要不就是像刚才噬魂夺魄进队一样，有外人干扰。


    察觉到彼此间的好感和喜欢后，很奇怪的，纪宇宙每次飞讯留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像说什么内容都会显得有些尴尬，整个人仿佛初恋的小女孩一般，拧巴别扭又容易害羞多想，生怕自己多说些什么耽误对方正事惹来厌烦，以至于这段时间，两人私下联络都比往常少了些。


    此刻，人都走完，真的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纪宇宙反而陷入沉默不知道怎么开启话头。老半天后，才听到顾君生清了清嗓子：“去日常？”


    雀鹘：……嗯。


    顿了顿。


    雀鹘：我们只有两个人。


    顾君生吸了口气：“就我们两个人。”


    雀鹘：……能行吗？


    “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过路上的小怪，”顾君生说，“而且今天的日常副本不难，几乎都是站桩的boss，以你和我的操作技术，没问题。”


    纪宇宙心想，独属于两人的副本，或许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约会”？不过是从现实世界变成了游戏世界，但心灵上的陪伴依然。


    雀鹘：……那，我飞了。


    说完，纪宇宙直接传送到了日常副本地图门口。


    很奇怪地，过场等候界面结束后，在泱泱喊话招募队友的人潮中，他一眼就捕捉到了顾君生的ID——


    剑指天涯。


    四个字在心头盘了个旋绕了个弯。


    茫茫人海中，各式各样的华丽衣饰之间，顾君生一袭白衣，墨发高束，正背对着人低头擦拭手中发光的宝剑。


    片刻后，似乎也是看到了纪宇宙，他回头，转了个身，正脸对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纪宇宙觉得满屏的晃动的人名和玩家都消失了。


    屏幕里只有顾君生和他两个人。


    游戏背景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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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烘托下，顾君生熟悉的醇厚嗓音不经意地在耳边温声问：“这几天在干嘛？”


    雀鹘：就，还是平时那些。


    代打，卖卖东西挣些游戏金币倒卖，帮顾君生做做日常，简单而又枯燥的生活。


    又是一阵沉默。


    “进本了。”顾君生又说。


    顾君生路带得很细致。纪宇宙跟着顾君生身后，一路走走又跳跳，耳机里时不时会响起男人认真温柔的叮嘱：


    走这里。


    跟紧点，这边容易招惹小怪。


    小心掉下去。


    我在这儿等你。


    ……


    等等等。


    纪宇宙听着他说话，忍不住偷笑。


    谁能想到平时看似高冷话不多的顾君生，此刻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这操心那地照顾人呢？


    纪宇宙只觉得心被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填塞着，撑得胸口发涨。他深呼吸几口气，试图缓和这种酸涩又甜蜜的微醺感，看着屏幕里迎风而立等着自己跟进的男子，忍不住让自己的角色停了下来。


    就想多看看他。


    顾君生的剑客此刻站在副本草长莺飞的江南景色中，背后闪烁着渺渺水光，风拨乱长草，吹得他的衣袂振振作响，美人美景，好看得跟画儿似的。


    “怎么不动了？”顾君生再次关切地问。


    见纪宇宙半天不回话，他似乎了然：“啊，对不住，你可能不喜欢我对你讲太多。”


    他有些自嘲地说：“都是老手，这些需要注意的地方你肯定都知道。是我太啰嗦了。抱歉。”说完苦笑。


    其实纪宇宙并不介意顾君生过分关照自己，反而觉得，他在这种细微处对自己表现出的小心谨慎和礼貌尊重，更是让人止不住想勾起嘴角。


    青涩又有些笨拙的样子与平日有着极大的反差，而这种模样，或许，只有他可以看到。


    就这么停停走走到了BOSS跟前，打完第一个boss，顾君生将所有掉落都分配到纪宇宙背包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说：“我记得，你的麦，好像不太好？”


    雀鹘：嗯。


    “你家详细地址给我？我给你买一个寄过去。”


    雀鹘：……


    纪宇宙被这话整得有些慌了。


    雀鹘：这怎么好意思。


    “跟我客气什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顾君生想起什么，“距离我上次给你工资，好像快一个月了吧，看飞讯。”说完就听飞讯“叮叮”一响，又是一笔转账过了来。


    “这是这个月的。”顿了顿继续说，“不够花，我还有。”


    纪宇宙没接，倒给他退了回去。


    雀鹘：……我不要。


    “怎么了？”顾君生似乎有惊讶，但仔细想了想后又说，“……这是，约好的工资。”


    他像是在斟酌自己表达的词句，生怕说出什么冒犯到纪宇宙的话让他感到不快。


    “不是我出于私人立场给你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纪宇宙没有立刻回话，手搭在键盘上，想了想后说。


    雀鹘：……君少。


    “嗯？”顾君生的尾调抬了抬。


    纪宇宙想起之前在站台时他硬要自己让自己喊他名字的场景，老脸一红，连忙改口。


    雀鹘：额，君生。


    “怎么了？”顾君生声音温和得能掐出水。


    纪宇宙犹豫着，犹豫着，最后还是敲下——


    雀鹘：我，不做代打了。


    雀鹘：之前约好的事，作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