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宇宙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到顾君生家里的。


    因为烧得迷糊，坐上车后没多久就睡着了，见面前后的事，模模糊糊像是在脑袋蒙了块玻璃，仅留有些印象画面。


    等稍微清醒一些，人已经躺在了充满熟悉气味的床上，盖着被子，额头上顶着一块打湿卷成长条的毛巾，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水，和空了几片药的药板。


    顾君生人不在。


    小夜灯暖黄色的光照亮黑暗的空间，将病人轻轻包裹其中。


    纪宇宙借着光亮观察着顾君生的卧室——


    十五平米左右的居室，白墙，与墙同色的定制衣柜，木质地板，双人床。


    床尾意外放置着懒人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摆放着一盆绿植和几本整整齐齐摞在一起的书，临着窗，窗外是霓虹闪烁的城市夜景……


    简约，整洁，没多少装饰品和家具，一如他对顾君生的印象。


    几点了？


    纪宇宙感觉身体舒服了一点，但还是时不时有些发冷。


    他把杯子裹得紧了些。


    自己睡了多久？


    他伸出手试图摸索自己消失不见的手机，正好顾君生穿着居家服，端着一碗热粥推门走了进来，见他伸着手到处乱摸，问：“醒了？”


    “在找手机？”他几步走近，放下餐盘，坐到床边，绕过纪宇宙的脑袋从两个枕头之间捞出他找了半天的手机，笑着调侃，“手机成瘾综合症。”


    纪宇宙嘟着嘴，看他一眼，委屈巴拉地要接：“就想看看时间。”


    声音又哑又涩。


    谁料顾君生只是把手机在他头上打了个晃，无视他探出去的手，将东西放到餐盘旁边：“只是想看时间的话，那我告诉你，现在是晚上十点二十五分，还有一小时三十五分钟就是周一。你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看手机，而是多睡一会儿。”


    说完，温温凉凉的手伸了过来，在纪宇宙后颈摸了摸，然后拿下盖在纪宇宙额头上的毛巾，覆了上去，自言自语：“出了一身汗……好像还有些烧，我一会儿拿身睡衣给你。”


    纪宇宙像是配合他的话般咳嗽了几声，眼巴巴地盯着他，说不上是因为发烧还是哭过，两眼湿润发红，像只兔子：“你怎么过去找我了？”


    “怎么？不让？”反问。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


    “我发你那么多条消息你都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可不得过去找你么，”顾君生指了指床头的粥，柔声问，“起得来么？”


    纪宇宙点点头。


    顾君生站了起来，双手穿过纪宇宙的两肋，轻轻托起他，好让他能半靠着床头坐着。


    “……”


    男人的脖颈骤然贴近。


    细微的热度渗了过来，透过宽敞的居家服，能看到里面的一片春色，区块分明，高低起伏，很是好看。


    纪宇宙身眼神闪烁，本就发红的脸更红了。


    “怎么了？”顾君生俯下身，额头贴上纪宇宙的额头，两人鼻尖皮肤轻轻摩擦，“又烧起来了？”


    这下气息都交织在了一起。


    纪宇宙看着对方在灯光下晶晶闪烁的眼睛，感觉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心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紧，揪揪跃动。


    他把手放在胸前，搡了搡对方，试图拉开一点距离，闷声说：“……别离我太近。”


    “怎么？”


    “……感冒传染。”


    “没关系。”


    “……我有关系。”


    “我不怕被你传染。”


    纪宇宙别过头，不想看对方眼睛。


    顾君生帮他掖好被子，端着碗，舀出一勺粥送到纪宇宙嘴边：“做了点白粥，好消化，刚吃完药吃点东西垫垫，对胃好。”


    见纪宇宙还是不回头看自己，顾君生又问：“怎么了？”


    “……”


    还是不回话。


    男人倾身凑了过来，追着纪宇宙眼睛看，声音依旧很轻柔：“怎么了？”


    “……”又躲。


    又追。


    几个来回，纪宇宙经不住他这么追看，终于气鼓鼓地跟他对视：“别看了！”


    “为什么？”一脸无辜。


    “……”


    纪宇宙觉得自己心情很复杂。


    又是酸涩又是甜蜜……


    又有些隐隐的愤怒。


    眼睛不知怎地又是一酸。


    生病后本就较平时脆弱，泪腺也似乎变得更加发达，可能是住所的问题触犯了他的自尊，平时积累的委屈在此刻到达了顶点，纪宇宙扑闪着眼睛，怒视着顾君生，颤抖着声音问：“这么逗我好玩是不？”


    顾君生似乎有一瞬愣怔。


    纪宇宙由着眼泪在脸上肆虐，今天他是病人，这性子他耍定了：“你明知道我受不了你这样，还总是这样撩拨我，撩拨后又不负责，这么欺负我好玩是不！”


    男人阖了阖眼，深深看着他，半张脸隐匿在灯光阴影下，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但纪宇宙此刻对他平日里若即若离的态度怒火中烧，也不怕他生气，自顾自地流着泪，继续抱怨发泄：“你贴过来的时候，我心跳得都快到嗓子眼了！平时这么欺负我就罢了，我都病成这样还不放过我！”


    “我到底是得罪了哪路大神！摊上你这么个冤家！”


    纪宇宙隔着被子抱着膝盖，又不忍心弄脏顾君生干净的被子，只能气呼呼又委屈兮兮地脱了自己的毛衣，把脸埋进去，眼泪鼻涕一顿乱抹抹。


    “我有时候都搞不明白我们俩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网友？恋人？做着情侣一样的事，但是一句喜欢都没听你说过！”


    之前无数被他刻意忽视的小细节在这个时候疯狂反刍，放大，他越说越哽咽，越说越难过，到后面完全变成了倒豆子一样的谴责。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还骗我跟我说什么自己是第一次，明明之前还谈过女朋友！”


    “平时见面的时候，一见到外人就躲！和我在一起就那么见不得人？每次亲人也总是含含糊糊神志不清的时候！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又总是做一些让人误会让人心跳不已暧昧的事！”


    “我不是你！我做不到那么从容！那么淡定！我……”


    头顶忽然一黑，一只手擦着纪宇宙湿润的皮肤，托起他的脸。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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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轻叹，灼热的呼吸贴近，唇上一阵柔软的触感，把纪宇宙剩下的话打断，封在了口中。


    “唔！”


    呼吸被剥夺，纪宇宙吓了一跳，顾君生浅尝辄止地亲完，柔声说：“我喜欢你。”


    “……”


    纪宇宙愣愣地看着他。


    “我喜欢你。”


    男人压低了嗓音又说了一次，再次靠了过来，在纪宇宙唇上烙下一吻，这次加了些力道，摁着他的头，让两人之间的更加贴近，呼吸也跟着错乱了起来。


    唇瓣被对方轻轻吮吸着，昏暗的空间里回荡着湿润的水渍声。


    纪宇宙双手半推半就地靠在胸前，推开，舍不得，又感觉自己的心乱得像麻草，像是有些承载不住顾君生骤然毫无距离保留的亲近。


    他感觉自己气都快上不来了，浑身像是被浸泡在酒里，醺醺然的感觉将他淹没，几乎快要让他窒息。


    良久后，顾君生才放开纪宇宙已经发肿的嘴唇，轻喘着亲了亲纪宇宙的耳侧，低语：“我喜欢你。”


    又亲了亲耳尖，脸颊，下巴。


    “我喜欢你。”


    从脸颊贴着他的颈子一路向下，一边流连亲吻着，还不时用牙尖轻啃着纪宇宙后颈的皮肤。


    纪宇宙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试图往后躲开，可支撑不住，斜斜倒在了床上。顾君生整个人跟着覆了过来，抓过纪宇宙的手，往自己身下充血的某个地方带，另只手细细抚摸过他的腰间，在附近寻到纪宇宙的另一只手，抓住，与他交握，绕过头顶，紧紧扣住。


    纪宇宙碰到那热度后脸红得快要滴血，烫手似的想往回缩，被顾君生加重力气摁住，哑着嗓子贴在他耳边不停重复着：“我喜欢你。”


    说完，又循着唇贴了上去。


    唇齿相接，男人丝滑的舌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纠缠着，纪宇宙也不知道两个人亲了多久，一直到自己肚子不甘饥饿地叫了一声，顾君生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他，把脸埋进纪宇宙的颈窝，抱着他轻蹭着，平复着呼吸。


    纪宇宙望着天花板，感受着顾君生失控后的静默，头发毛绒绒贴靠着皮肤，很舒服。


    心中的满腔愤懑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顾君生花了一会儿时间才平复好情绪，然后扶着纪宇宙重新坐了起来，眼底有些自责。


    沉默蔓延在两人之间。


    纪宇宙红着脸，看着顾君生端起白粥，再次舀了一勺递过来：“我自己吃……也可以。”声音堪比蚊蚋。


    顾君生却没理他伸过来的手，盯着他的嘴唇，用另只空闲的轻轻摩挲了一下，把粥送到他唇边，莫名冒出一句：“我现在很清醒。”


    纪宇宙紧紧张张地吞下勺子里的粥，感觉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


    他是清醒的，可自己清醒不起来了。


    顾君生一勺一勺喂他吃着饭，话在嘴边吞了又提，最后自嘲地笑了笑：“是我的错，我竟然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


    等纪宇宙吃完，顾君生帮他擦干嘴唇，轻轻捧起纪宇宙因为害羞埋头躲避的脸，认真地，一脸正色地盯着他的眼睛。


    “我喜欢你，宇宙。”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