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后，两人都没有先说话，似乎都是在等对方先开口。


    隔了一会儿后，纪宇宙终于先说了：“怎么不说话。”


    顾君生笑：“在等你说。”


    纪宇宙：“……”


    顾君生语气夸张：“哇，宇宙，你真的好吝啬，我想听你声音，你竟然一句话都不肯说，还说什么心疼我。”


    纪宇宙：“……”


    纪宇宙想了半天，才涨红着脸，参考顾君生之前的请求，对着手机结结巴巴地说：“亲、亲爱的……辛、辛苦了。”说完，羞耻的恨不得把手机扔得远远的。


    “噗。”


    顾君生笑了起来。


    很开心的那种。


    “又笑！”


    在纪宇宙因自尊心不断降低的忍耐度即将耗尽，想要制止他的时候，顾君生敛着笑声：“……不逗你了。”


    似乎纪宇宙含羞姿态下的一句情话，真有什么抚平疲惫的奇效，语气已然轻松了很多。


    “……过分了啊。”生气。


    顾君生：“哈哈哈，对不起。”


    “……”沉默片刻后，纪宇宙关心地问，“还要忙到几点？”


    顾君生回：“不好说。”


    已经是晚上十点，纪宇宙明天还要上班，如果顾君生今夜要在公司通宵留宿，他大概率是没办法一直陪着他了。


    “你跟我，怎么总是聚少离多呢。”


    纪宇宙有些惆怅。


    “所以说——同居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顾君生心血来潮的用角色比了个动作技能，将纪宇宙抱在怀里，嘴上不忘说，“女号，抱起来怪怪的。”


    “不都是我？”有什么好怪的。


    “那不一样，你抱起来是软的。”


    “……”


    “但有些地方又是硬的。”


    “…………！！”


    纪宇宙震惊。


    “你是被人夺舍了吗？！”


    “怎么可能，”顾君生在麦上笑，低音炮在耳边轰响，“我只是喜欢你因为我羞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纪宇宙：“……”


    恶趣味！


    “说起来，”短暂的温存后，顾君生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有件事……我想问你。”


    纪宇宙：“？什么？”


    “‘春和景明’……是谁？”


    “……”


    纪宇宙怔了怔，才想起来之前陆璟辰跟自己说大段话的时候，有部分用的是队聊。而当时顾君生也在队伍中，虽然当时人不在电脑前，但回来后也是能够看到那些内容的聊天记录的。


    纪宇宙沉默的档口，聪明如顾君生其实早就知道了答案：“那个前搭档？合伙人”


    “……嗯。”


    “哦——”顾君生拖长了音调，然后不说话了。


    纪宇宙也不知道顾君生看到了什么，解释：“他好像在研发什么新项目，团队缺人，想拉我入伙。我本来都把他删了，结果我室友把我联系方式又给了他，我没通过验证就追到了游戏里。烦得很。”


    沉默了一会儿，顾君生犹豫着，别有深意地问：“他跟你，真的……只是合伙人的关系？”


    纪宇宙这回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你不信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起陆璟辰，他的情绪有些起伏，语气堪比冷风过境，完全没了平时一撩就磕磕巴巴的羞涩腼腆，恍若两人刚认识不久时般的针锋相对。


    这是什么问题？


    纪宇宙其实隐约明白顾君生是吃醋了，但心里真的是火苗乱窜。


    他误解自己跟谁都可以，但唯独跟陆璟辰不可以！


    纪宇宙觉得自己大概是患上了什么PTSD。


    本来听到看到这个人心情就会很差，很想发脾气，只想当个鸵鸟不听不看他的任何信息。可偏偏有关这个人的事，会从自己最喜欢最信赖的人嘴里问出来，还是猜忌自己和对方有什么非同一般的关系。


    是啊，他以前是和陆璟辰关系好，但那又怎么样？现在的他，只希望和对方彻底断掉联系，从此江湖不见。


    遭遇背叛和伤害之后，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画面就变成了刀子，一想起就会感到愤怒、疼痛，这让他第一时间想要攻击和逃避。


    冷静了一会儿后，纪宇宙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过于冰冷，态度有些过激，深呼一口气，轻声说：“抱歉。”


    顾君生又有什么错呢？这是他和陆璟辰之间的遗留问题，不能因为他，影响到自己和顾君生。


    顾君生静了片刻：“我才是，要跟你说声抱歉。”


    两人同时沉默。


    纪宇宙暗自懊恼。


    顾君生本来工作就累，跟自己电话也是想缓解压力和疲惫，偏偏甜蜜的气氛被自己搞砸了，以至于现在说什么都显得有些突兀和尴尬。


    自己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就好像被人触碰到经年结痂未愈的伤，第一反应就是痛骂对方，再灰溜溜舔舐伤口。


    ——因为那是一段时刻提醒着自己的愚蠢、识人不明的“悲惨”过去。


    像是不能提起的禁忌。


    好一会儿后，顾君生才缓缓开口。


    “我才意识到。”


    “自己，真的挺小心眼的。”


    “不，我才是。”纪宇宙抢着回。


    顾君生语气温柔：“你先听我说。”


    “……嗯。”


    “看到你们的聊天记录，我其实不太开心。”


    纪宇宙默默听着。


    “我看见他跟你留言说让你‘回到他身边’……虽然知道只是工作上的合作邀请，但……说实话，有些吃味。”顾君生坦言。


    “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比如，你打游戏有什么习惯，喜欢玩什么职业，看过什么小说，又喜欢哪一本，以前又有过什么经历……这些，我一无所知。”


    “可他都知道。”


    “你们之间的过去，是独属于你们的回忆，我倒像个插足者。”


    他在电话那头苦笑了一声：“是我太幼稚了。”


    手机贴着耳廓，被皮肤熨得温热。


    纪宇宙听着顾君生的话，忍不住唤他的名字。


    “君生。”


    “嗯？”


    顾君生似乎愣了愣。


    毕竟纪宇宙会这样认真叫他名字的时候不多。


    “我跟陆璟辰之间，并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纪宇宙努力剖开自己的心给顾君生看，“我和他以前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但那又怎么样呢？过去就是过去，那些过往没他讲的那么美好，自然也抵消不了他给我带来的伤害。那只是我年少青春时候的一段经历。我的生活还在继续，还在往前，虽然我现在不是很能放得下，但那些好的坏的，不管是回忆还是痛苦，迟早会被时间磨损，变成海滩上的一粒细砂。”


    “而且你刚才不也说了，人与人之间是因为相似才聚在一起，缘聚缘散，都有它的定数。我和他并不相似，我们追求也并不相同。所以他的邀请我从没想过答应，也不可能答应。从今往后，我的人生也不会与他再有什么交集。但你和我还会有更多新的回忆——”


    纪宇宙话停了停。


    “你带给我的，比他给我的多得多的多，也好得多得多。”


    又是无话。


    “而且……我真的不太懂，你为什么会吃他的飞醋，”隔了一会儿后，纪宇宙挠挠鼻尖，似乎很郁闷，虽然顾君生看不到，“你跟他又不一样。”


    “……哪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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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


    “……”


    纪宇宙扭扭捏捏了半天。


    “我又不喜欢他。”


    顾君生轻咳：“……你指的是，哪种喜欢？”


    这人又开始了。


    纪宇宙觉得他就是明知故问，但还是如他所愿，说出他想听的：“我在遇见你之前，一度以为我喜欢的是女人。网络上不是有种说法吗？很多男人在遇见自己喜欢的另个男人之前，都以为自己喜欢女人。我遇见你之后，才发现我竟然是gay——额，虽然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但你给我的感觉和其他人完全不同，没有任何替代性可言。”


    “顾君生，我喜欢你，爱人的那种喜欢。现在，你知道是哪种喜欢了吗？”


    ……


    电话那头传来轻轻的呼气声，男人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良久良久，他轻笑着说：“知道了。”


    表露完心声，纪宇宙如释重负，又忽然后知后觉的感到羞耻。


    自己刚才噼里啪啦一顿输出，都说了些什么啊？


    回想起来未免有些过于中二，自己都多大年纪了，整得跟二十出头大学刚毕业的小年轻似的，像什么样子。


    好在顾君生没有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问：“一起去做圣诞节的任务怎么样？上次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我。”


    “之前一直忙着没上线，上了也总跟你碰不到一起。今天好不容易有时间，不如一起把任务做了。听说这次活动奖励是互相刻着对方名字的戒指，我觉得很有意义，可以当做纪念。”


    纪宇宙：“……”


    完犊子，这个话题，似乎比继续揪着表白不放更糟糕。


    纪宇宙半天没说话，最后支支吾吾地回：“啊，我，我任务做了……”


    顾君生：“……”


    顾君生：“？”


    纪宇宙：“……前段时间徒弟找我做任务，说那个戒指属性很不错，我见你一天忙工作，连上线都没时间，就……”


    顾君生：“……”


    顾君生：“…………”


    纪宇宙：“……我答应你，明年，明年一定一起做！”


    顾君生：“……”


    顾君生：“……我怎么有点生气呢？”


    纪宇宙：“QAQ……我错了。”


    纪宇宙：“QAQ我真的错了，我发誓，没有下次。”


    “算了，游戏而已，”顾君生无语地叹了口气，“以你的性格，会这样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但还是能感觉到明显的失落。


    “说起来，林纭说今天有个限定成就，咱们一起做吧！”为缓和气氛，纪宇宙殷切提议，“说是跳到瑶光阁阁顶再往上一些的攒尖就能拿到！”


    说着，连哄带拽拉着顾君生一起站在了成就点附近，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被前面的情绪影响，蹦蹦跳跳半天跳不上去，滑下来又蹦跶，折腾了半天还没成功，把顾君生愣是逗笑了。


    “说好的全服前十高手呢？”顾君生问，“这点高度跳不上去？”


    “真不是为了逗我开心故意的？”


    纪宇宙脸涨得通红：“你厉害你来。”


    “看好了。”也不知道顾君生怎么操作的，轻飘飘几下就站在了攒尖顶端，紧接着，近聊频道就弹出了他获得成就的提示。


    “怎么样？”得意。


    纪宇宙自然不服气，学着他的样子，两三下也跳了上去。两人的角色紧紧叠在一起，成就弹出，纪宇宙对着顾君生乐：“小菜一碟。”


    两人又截了一阵图，聊聊笑笑，一直到十一点多，纪宇宙催着顾君生赶快去工作，好早些做完手上的事休息，自己也要早睡，为明天上班做准备。


    顾君生“嗯”了声，对着手机话筒轻吻。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