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当天下起了雨，到晚上还淅淅沥沥个不停。


    不过并不影响古堡内灯火通明，盛大的新婚舞会如期举行，音乐声欢笑声盖过落地窗外的狂风骤雨。


    雪莉娜侧身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去，朝巨型蛋糕后的表妹珍妮招了招手。


    过了好一会，珍妮才注意到她。


    她朝理查德耳语一番，随后起身，走过来。


    “新婚快乐。”雪莉娜先是抱了抱她，然后才压低声音，“关于理查德的事情，我很抱歉。”


    她一直想当面和她致歉，但珍妮忙着筹备婚礼，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后来洛克兰说，他已经和理查德郑重道过歉了，无需再费心，她就暂时将这件事搁置一旁。


    谁知今天婚宴上，看到新郎眉弓处有一道清晰的红色疤痕，与他那身优雅整洁的白色西装极为不搭，她再也忍受不住良心的谴责。


    “对不起，让你的婚礼受到影响。”


    “没关系，你不用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珍妮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语调轻快，“不如说，我还该感谢你呢。”


    雪莉娜抬起身体，迷茫地看着她。


    “你不觉得他因为那块伤疤变帅了好多嘛？”珍妮偷偷朝理查德的方向瞄了一眼，确认他正忙着应付宾客，不会看向这里，才双手捧着脸，羞涩地左右摇摆，“我之前嫌弃他太文弱，没想到帮他擦药的时候发现他有胸肌！好想摸摸看结不结实啊~”


    雪莉娜：“……你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的，顶多想想，理查德才不正经呢，他说新婚夜才给我摸。”珍妮眨着亮晶晶的眼神看她，“如果我说，我是因为他受伤才心动的，你信吗？”


    “我不是很理解。”雪莉娜摇头又点头，“不过我现在终于相信了，信息素匹配测试真的很准。”


    表妹看上去高傲凌人其实单纯好瑟，理查德看上去文弱温柔，骨子里却是狡黠的商人，难过他们这么相配。


    想到这，她又补充了一句，“你们的匹配度在95%以上，以后肯定会很幸福的。”


    “那当然啦！”珍妮叉着腰得意道。


    雪莉娜注意到她的视线逐渐上移，明显看着自己身后的人，她转过身。


    竟然是洛克兰和理查德，他们同时来找自己的妻子。


    两人并排，间隔半米的距离，也许是因为Alpha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总觉得他们在互掐，尽管他们的身体完全没有碰触。


    理查德朝雪莉娜点点头，然后向珍妮伸出右手，微微屈膝，语气温柔缱绻，“亲爱的？”


    他在邀请她跳舞。


    珍妮有些惊喜，连忙用手拍了拍蓬松的裙摆，然后才将手轻盈地放在他的手之上，仰头迈出步伐。


    如同蝴蝶般，他们从雪莉娜身旁飞向舞池。


    新娘白纱飞扬，新郎姿态矫健，她真想将此刻画下来。


    就在她分神时，手忽然被握住。


    洛克兰托举着她的手到唇边，微微低头，那双赤红的眼眸还灼灼盯着她，轻柔的吻落在她的无名指，“我们也去跳舞？”


    雪莉娜想要拒绝，她对舞会完全没兴趣，而且洛克兰应该不会跳舞吧？


    就算会，他们也没有事先练习过，很有可能出差错。


    不等她吐出半个“不”字，洛克兰已经握紧她的右手，同时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半提半抱起来。


    她的双脚都离开了地面，完全无法反抗，还好裙子长，无人发现她的窘迫。


    待再次踏上地面，已是在舞池中央，正在跳的是一首舒缓的圆舞曲，不需要复杂的技巧。


    雪莉娜不想出丑，帮他把手摆在合适的位置，一手托着她的右手，一手贴着她的背部。


    她也攀紧他的胳膊，尝试带着他移动。


    洛克兰完全放松自己，像是听话的木偶，紧紧跟随她的舞步。


    他问，“刚才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雪莉娜低头看着过长的裙摆，要是踩到了，他们一起栽倒就完了。


    “那为什么提到信息素匹配测试？”


    他贴在背上的手用了些力气，几乎将她按进怀里。


    雪莉娜顾不上回答与反抗，注意力都在脚下，靠太近，腿都迈不开，更容易摔了。


    “信息素匹配测试肯定也有测不准的时候。”灼热的呼吸擦过她的耳廓，“尽管我们连70%都没有，但我会让你幸福的。”


    原来是刚才听到她们的谈话，醋坛子又打翻了。


    “不用，我会靠自己。”


    “我想努力让心上人开心幸福，这是我的私事，你无权干涉。”他打断她，“之前你自己说的，我有权利表达爱意。”


    刚好说完这句话，他们踩着圆舞曲的最后一个音符，安全跳完这支舞。


    下一曲换了风格，节奏激烈，舞池中的蝴蝶飞速旋转，好似要进化成狂蜂怒蝶。


    雪莉娜不会跳这种舞，只想逃跑。


    “随便你，我也说过了我不会接受。”


    洛克兰的手往下滑，勾住她的腰，另只手也从原先轻轻托着，变成用力握紧她。


    现在形势逆转，由他带着她，在舞池中恣意旋转。


    雪莉娜根本跟不上，左顾右盼看别人是怎么跳的。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他按着她靠在自己怀里，“只需要感受就好。”


    她枕在他的肩头，看到女孩子们色彩艳丽的裙摆在翩跹中变回绚烂的色彩，男孩子们笔直的西装则像极简的粗线条，共同勾勒出浮动的艺术画。


    而他们当中最特别的要数珍妮与理查德，整个舞池只有他们是纯白，象征着圣洁的婚姻。


    每到一处，就点亮那里的色彩。


    洛克兰好胜心极强，就要和理查德一较高下，舞步越来越快。


    雪莉娜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舞蹈的快乐，原来是这样的：畅快、眩晕，喘不过气的满足，所有人都注目的兴奋，无止境的欢愉。


    她几度以为自己会飞出去，但腰间那只手结实有力，始终牢牢护着她。


    一曲终了，又回到舒缓的圆舞曲。


    这次雪莉娜两只手都挂在他的脖子上，洛克兰的两只手则抱在她的腰后，完全不符合贵族舞蹈礼仪。


    但她好累，顾不得形象，趴在他身上气喘吁吁，“没想到你的舞跳这么好。”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傻，为什么会以为洛克兰不会跳贵族舞蹈呢？


    这是继她误解他不懂艺术后的第二个错误。


    要知道他出身沙克家族，肯定和她一样，小时候就学过这些烦人的舞蹈。


    “你跳得比我好太多了，是因为以前经常跳吗？和你比起来我简直像个新手。”


    “我只和你跳过。”


    她只是随口一说，他却认真解释，“我妈妈生前很喜欢跳舞，小时候家里经常举行舞会，我不喜欢但看过太多次了。”


    他没说，其实还因为梦里和她跳过无数次。


    雪莉娜有些后悔，“抱歉，我不该提过去的。”


    “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抱紧她，俯下身在她的颈窝来回轻蹭，“不怪你，我自己都快忘了。”


    简直是在撒娇，想要她的安慰，想要她伸手摸摸他的短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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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恨的是，雪莉娜确实觉得他可怜，也想用力回抱他。


    但，鉴于这个人屡次得寸进尺，决不能再纵容，于是直接忽略他的话题。


    这时余光注意到普罗米斯护着母亲离开，明明才八点，怎么这么早就要回房间了？


    她拉着洛克兰走到母亲身边，母亲笑着说自己犯困了，想回去歇息。


    可是她的眼神看上去没有丝毫倦意，反而有些兴奋。


    母亲又嘱托洛克兰，让他保护雪莉娜，要玩得尽兴。


    他严格执行。


    后来没再踏入舞池，他们坐在沙发上品尝各种鸡尾酒和甜点，中途有几个年轻男性想要邀请雪莉娜跳舞，被他凶巴巴的眼神吓退。


    婚礼结束的第二天，雪莉娜去母亲的房间与她告别，洛克兰收拾东西，准备回巴里斯的公寓。


    他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回来，私家车按了好几次喇叭，只好先将行李搬下去，放进后备箱。


    又等了很久，终于等来个人，不过，是管家普罗米斯。


    “洛克兰先生，非常抱歉。由于泰格夫人突发恶疾，雪莉娜小姐想要留在古堡照看她一段时间，恐怕不能跟您一同回去了。”


    “什么情况？”洛克兰有些吃惊，“昨天晚上我还看到泰格夫人，她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生病？”


    “都怪昨天的那场雨。”普罗米斯说，“天气变化太突然了，人的身体也是。”


    “我应该去看望她的。”洛克兰抬手看向智能腕表，时间快要来不及了，他可没有多余的假期。


    “我会替您转达心意。”


    “那雪莉娜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他刚想说“家”这个字，但又想到，或许对她来说，这座古堡才是她的家，于是又改口，“回巴里斯？”


    “她说一周后就会回去。”


    “好吧。”洛克兰沉吟片刻，“那辛苦你帮我转告她，让她这段时间全心全意照顾母亲，不用担心我。”


    时间很快就过了一周，这次洛克兰开着吉普车亲自来接，然而迎接他的依旧是管家普罗米斯。


    “雪莉娜呢？”他跳下车，门在身后砰地关上。


    普罗米斯摇摇头，面色有些难看，“情况有点复杂，洛克兰先生请跟我来吧。”


    于是洛克兰也皱起眉头，跟在普罗米斯身后走进古堡幽暗的走廊，来到泰格夫人居住的地方。


    他被带到其中的一间房，洛克兰认出这里是泰格夫人曾经招待他们的茶室。


    “雪莉娜小姐，洛克兰先生来了。”普罗米斯连连敲门，里边都没有回应。


    洛克兰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退到一旁。


    “雪莉娜？”他唤了一声，便耐不住性子，握住门把手转动，打开门。


    房间暗沉沉的，窗幔低垂，被晚风吹得哗哗响，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声音。


    他看不太清，靠着记忆，走到了长沙发前。


    沙发上有个明显的凸起物，应该就是雪莉娜。


    他探手摸索，摸到她蜷缩起来的身体，摸到她清晰的脊骨，比之前瘦了好多。


    然后摸到她的面颊，热腾腾湿漉漉的，还带着泪水，连身下的褥子也浸湿了。


    沾着水汽的睫毛在他手心划过，他的心猛地收紧了。


    轻轻推了推她，“雪莉娜？”


    她终于挪动了下身体，发出暧昧不清的呓语，声音轻柔的，好似一根羽毛无声无息地飘落。


    洛克兰只好俯身凑近去听。


    她伸手主动抱住他的脖子。


    “洛克兰。”她低低啜泣着，“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