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过来的乔木，感觉头痛欲裂。


    他甚至用了数秒，才勉强记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所以，当他注意到不远处披着斗篷的沼魔时，毫不犹豫就拔刀了。


    “斩断吧，裂空！”


    手中的斩魄刀瞬间消失，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刀柄。


    但只见那沼魔做了个手腕回勾同时握拳——或者说是握蹼的奇怪手势，乔木还没来得及挥动刀柄，斩魄刀，竟瞬间回到了刀柄上。


    他的始解，竟然被取消了！


    乔木愣了愣，不信邪地再次始解。


    这一次，他成功挥出一击，刀刃成功斩入对方的脖颈。


    鲜血四溅之中，对方再次做了同样的手势。


    下一刻，他的始解，再次消失了。


    而对方的脖子上，哪里还有半点伤口？


    乔木怔怔地望着对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个世界，是不是太危险了？


    那些进来试刀的调查员们，究竟是怎么活着回去的？


    他还没回过神，一旁的狄特莉丝突然暴起发难，直接从躺倒的姿态高高跃起，一剑劈下！


    但就在乔木面前，那只沼魔第三次做了同一个手势。


    于是，本该从空中落下的大剑，瞬间回到了躺倒在地的状态。


    狄特莉丝也懵了，这一幕，完完全全地超出了她的认知与理解。


    她没再尝试进攻，更没有继续装昏迷，而是缓缓坐起身，直勾勾地看着敌人。


    乔木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脸上，有着遮掩不住的惶然。


    “你就这么喜欢戏耍我们吗？”他直截了当地发问。


    但对方的回复，让他一时哑然：“是你们先动手的。


    “别白费力气了，你们两个不是我的对手。另外，如果我想害你，在尼尔湖的时候，我就不会放你走了。”


    听到这话，乔木一个激灵，就想起了那个浮在水面上、直勾勾盯着他，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沼魔。


    是它！


    对方没等他再说话，只是点了点他：“你和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又点了点狄特莉丝：“你随意，别跟过来，不许偷听。”


    说完，它也不等两人的反应，就率先向小树林走去。


    这只沼魔，似乎没打算将他们做成同类？


    意识到这一点，乔木对狄特莉丝打了个安抚的手势，就要起身单独跟过去。


    没想到对方也同时给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用紧张。


    两人愣了愣，相视摇头苦笑。


    乔木走入树林时，那只沼魔已经站在那里，微微佝偻着身子，一动不动了。


    见他依然谨慎地握着斩魄刀走近，对方也没有任何表示，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只是这山，对乔木而言，太吓人了。


    “你是哪个分部的？”


    “！！！”


    乔木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一个很普通的问题，普通到他险些下意识就回答了。


    但这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唯独不该从这家伙口中说出！


    他一时不知道是该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换对方饶他狗命，还是该反问回去。


    对方问完这个问题后，就没再说话了，只是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似乎很有耐心。


    他最终还是决定遵从本心：“你……呢？”


    这个问题，问得略显艰难。


    即使只有那么一丝可能，依然让他感到后背发凉。


    换作是他，不，任何调查员，恐怕都宁可战死，也不愿意落得这么个结局！


    就在他心中五味杂陈之际，对方却很平静地说出了他最害怕、却不得不面对的答案。


    “杭州p7，从湖州升上去的。”


    “大同p4，山西大同……”乔木很是艰难地回答，“你……要我做什么？”


    沼魔缓缓从斗篷中取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羊皮纸递了过来。


    乔木接过后，征询地看了对方一眼，见对方没意见，就直接打开。


    上面，是一个地址、人名和十一位阿拉伯数字。


    “去看看那对老夫妇过得怎么样。如果他们搬家了，就打这个电话。如果电话也打不通，那就算了。


    “如果他们遇到什么困难，能帮的话，就帮一把。”


    对方的声音，依然干巴巴的：“就当是我放过你、又救了你的报酬吧。”


    乔木抿着嘴，感觉嗓子眼儿里卡着什么东西，让他很难受。


    “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确认他们没遇到大事，”他只能郑重点头，“我发誓。”


    “确认之后，我就会回来找你，就去那个尼尔湖吗？”


    沼魔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缓缓低下头。


    漫长的沉默后，对方才摇了摇头：“不必了，不要再去那里了。下次再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乔木有些难以理解：“你不想知道他们的情况吗？哪怕只有一次？”


    沼魔抬起头，冷冷地盯着他。


    “智脑不会放弃任何一位调查员，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乔木愣了十几秒，才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内容。


    智脑没将他接回去，就代表，在智脑看来，他已经没救了。


    但这和他是否想要了解那对老夫妇的近况，又有什么联系呢？


    “我不明白……”


    “李波已经死了，”沼魔似乎早有预料，直接打断了他，“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名为李波的调查员，就死了。”


    “现在驱使我做这件事的，是这具身体残留的执念。为了完全掌握这具身体，我必须消除执念才行。


    “李波的执念，不是了解父母的近况，而是将父母托付给可靠的人。


    “所以，就在刚才，随着你的誓言，李波最后的痕迹也消失了。而我，自然不在乎他的父母的情况。


    “你能活着听我说这么多话，唯一的原因，就是你活着离开，托付才算最终完成。”


    说完，他重新将背后的兜帽拽起来戴在头上，显然是要结束这场对话。


    “你既然继承了李波的记忆，那你应该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乔木赶在对方离开之前，赶忙开口。


    “我当然知道，”沼魔的语气，又恢复成那种干巴巴的样子了，“所以我才说，下次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的。我绝不会坐视你们重置这个世界。”


    乔木大声反驳：“即便我们不出手，这个项目也会随着时间推移，自我重置！你依然会……”


    “你在指望什么？我什么都不做，安心等死吗？”


    沼魔转身离开了，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困兽犹斗，你不会没听过吧？”


    乔木不再多言，只是看着对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林中。


    “它还心存幻想呢……”


    不远处，塑料泡沫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只从他醒来后就消失不见的无形者！


    乔木一个激灵，转身就要跑。但才跑出一步，脚下被什么东西重重一绊，猝不及防之下，他就狠狠摔了出去。


    好在他也算是训练有素了，摔出去的时候，他立刻调整身体平衡，单手一撑，一个跟头重新站定。


    同时，他也完成了始解，谨慎地观察四周。


    视线之中，并没有那只无形者的痕迹。明明对方的声音离的很近！


    正在疑惑之际，他的视线瞥过地上一根粗壮的树根。


    自己正是被这数根绊倒的。


    刚刚来的时候，脚下有这东西吗？


    念头一闪而过，他挥刀狠狠斩向对方。


    再粗的树根，也是木头的。一刀下去，自然两断。


    果不其然，被切断的部分，直接化为一摊黑泥，很快就渗入泥土之中，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四五米外的一棵参天大树，直接崩溃成一摊黑泥！


    那只无形者，竟然在他和沼魔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棵大树！


    乔木看着那摊不停变化成各种形状的黑泥，知道自己肯定是跑不掉了。


    “什么幻想？”他直接问道，试图以此拖延时间。


    他现在只期待那只沼魔能察觉到这边的不对劲，立刻赶回来为他保驾护航。


    毕竟他挂了，之前的托付和承诺，肯定就废了。


    “别想了，”没想到，那只无形者完全看穿了他的打算，“那家伙就算察觉到异常，也不会回来的。”


    “至于幻想……自然是联系到它们那个不知在哪个世界沉睡的神灵，借助神的力量，来挽救自己呗。


    “幻想和做梦，不一直都是弱者的特权嘛？”


    “弱者？”此刻乔木的后背已经布满汗水，但他依然装出不屑的模样，“他是弱者，你为何要避开他？”


    那摊依然在变化各种形状的黑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嘀咕了一句：“傻子……”


    还没等乔木反应过来，它就继续说道：“你干嘛要挑衅一个比你强那么多的敌人？”


    乔木一时哑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冷笑道：“难道我不挑衅，你就愿意放过我吗？”


    “我说过了，你们是它的，我没必要为了你们这种货色违约。”


    塑料泡沫摩擦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丝难听的冷笑。


    “我藏在这儿，纯粹是出于好奇……不，是无聊。


    “结果没想到，还真是被我听到了不得了的内容了呢！”


    说到此处，那摊黑泥，猛地朝天空射出一股子，那股子飞到半空中，“嘭”一声炸开，四散而下。


    如同烟花一般。


    世间最恶心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