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率先反应过来，自我安慰似地连连摇头：“肯定不是这个。”


    不然地狱里早就尸横遍野了。


    新增两道口子后，他们得到了准确答案：


    自然之子无法自己繁衍，数百万年来只随机诞生了几百个。


    他们从人类古老的农业嫁接技术中得到灵感，创造了用来繁衍的【生命之树】。


    但之后的实验中，他们却发现，生命之树会无差别抽取周围所有生命的灵魂。


    对信仰自然的他们而言，这是无法接受的邪恶之举。


    所以数千年来，他们从未使用过这种技术。


    而实验中他们还发现，生命之树一旦误汲取了吸血鬼的灵魂，之后诞生出来的自然之子，将无比邪恶、疯狂。


    当初的实验，也是到了这一步，不得不强行终止。那棵生命之树，也被他们忍痛毁掉了。


    得到答案后，乔木也松了口气。


    而且他也反应过来了，自己刚才犯了个笨蛋错误：德莱尼是德莱尼，自然之子是自然之子，后者不过是前者的A货。就算吸血鬼灵魂对自然之子有毒，又和德莱尼有什么关系？


    然后，他又察觉到一个问题：生命之树，从哪抽到吸血鬼的灵魂的？


    “最初的吸血鬼是有灵魂的，”这一次不需要毛的转述，自然之子竟然开口了，“那次实验后，他们的灵魂就消失了！”


    他的脸上、语气中，全都是毫不遮掩的骄傲与虔诚：“自然为了保护祂的孩子，并惩罚那些罪徒，将他们的灵魂抽取出来，囚禁在远离一切的满是绝望之地。”


    乔木有些惊讶：荒芜世界的出现，和吸血鬼强制失去灵魂的规则，竟然是为了保护自然之子？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只是对方一厢情愿，大概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强调激进派的正统地位。


    为什么？很简单。


    荒芜世界是前作就出现的，而自然之子，压根就是为了修复他整出来的Bug，生造出来的玩意儿。


    时间对不上。


    灵魂世界与荒芜世界区分开的设定，倒是有些像美剧《吸血鬼日记》。那里面，地狱和超自然炼狱也是分开的。后者是由一位极其强大的女巫创造的世界，用来囚禁并折磨所有超自然生物的灵魂。


    至于这个项目中，荒芜世界是怎么诞生的，就不是他现在能顾及的事情了，只能等真相自己浮出水面。


    正审讯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然后，乔木就看到灵魂们的身影，从窗外一闪而过。所有人都在逃跑。


    马库斯突然冲过来，整个人都差点从窗户撞进来：“蓝恶魔来了！快走！”


    然后他就愣住了，不明白棚子里为什么多出了一个人，他还没见过。


    乔木看向毛，后者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这家伙又没想这事儿，我自然没听到。”


    他立刻问那个自然之子：“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心灵感应，”毛立刻转述，“他们所有人之间都有本能的心灵感应。”


    “啧。”他有些不爽。


    难怪了，既然是本能，自然无须胡思乱想，等着就是了。


    “别管他了！”窗外的马库斯依然没有丢下他自己跑，似乎还对他抱着某种期待。


    乔木反而没搭理他，继续问道：“来的有多少人？”


    “具体数量他不知道，成千上万，”毛皱着眉头，停顿片刻，“都是最精锐的战士，由一个叫‘赖’的指挥官统帅。是他们的先锋军。”


    先锋军上万？军队规模这么东方吗？他显然不信，但那边的马库斯就吓坏了。


    这时，外面骚乱更甚了，似乎还有人在喊马库斯。


    对方再也顾不上他，转身就跑了。


    乔木又具体问了几个问题，例如“赖”的战斗力如何，有什么独特能力没有。但基本上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只知道那个“赖”，是在灵魂世界诞生的，没有人间的生活经历，与“温和派”也没交情，非常好战。


    很快，马库斯竟然去而复返了。


    “快点，他们在包抄我们！他们不是来救人的，是有预谋的抓捕！”对方焦急地说道，“峡谷两侧都被堵住了，靠外还有几条通道能通往地下暗河，他们很快就会占住那里。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乔木也没什么可问的了，毕竟他又不是真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需要事无巨细地了解情况。


    只需要知道基本的设定就够了。


    他拎起地上的自然之子，扔出窗外，自己随后跳了出去。


    “哎，还有我呢！”毛见状连忙大喊。


    马库斯本想说你跟着我们，一回头，正巧看到，站在那里用手指着自己的毛，就直接从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他整个人都傻在那了。


    “他……人呢？”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


    乔木却没搭理他，而是仰着头，一脸惊叹地看着头顶的峭壁。


    马库斯也连忙抬头，然后他就看到，数以千计的蓝恶魔，如同一只只壁虎，挂满了视线所及的岩壁，并矫健地向下爬来。


    大部分仓皇逃窜的灵魂们，甚至都没注意到来自头顶的危险，一心只想着在峡谷两侧蓝恶魔占住所有通道前，逃入地下暗河。


    马库斯的脑子，“嗡”一声就炸开了。


    他正要高声示警，只来得及张开，还没发出声音的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


    “别制造恐慌，能跑多少跑多少吧。”


    听到这话，他也反应过来了：大家已经在全力逃跑了，这一嗓子下去，不会给他们速度加成，只会让局面更加混乱，乱中出错。


    “快走……别管他了！”他催促着，依然不想放弃乔木这个神秘的家伙。


    至于那个蓝恶魔，他刚才也听到了，那些恶魔就是这家伙引来的，肯定不能带着一起走。


    地下暗河的隧道很窄，必须趴着前行，也带不了俘虏。


    “为什么要走？”乔木反问，“不用深入那片森林，就能见到敌人的指挥官，这不是很好吗？”


    马库斯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大男孩，试探着问：“你……有多少把握？”


    “把握？没有，”乔木摇头，在对方愕然的视线中说，“不接触一下，怎么知道有没有把握。”


    疯了！这家伙绝对是个疯子！


    “现在是我们被包围，不是他们被包围！”他咬着牙再次提醒。


    “我知道，不然呢？”乔木却反问，“你有其他方法和那些指挥官单独接触吗？”


    “马库斯！你在做什么？！”说话间，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两人回头看去，是那个拉丁裔女人，他的女朋友。对方身边，主角团三人也在。


    四个人应该是在某个洞穴前迟迟等不到他，干脆找了过来。


    “快走吧，”乔木也劝道，“你又不认识我，干嘛和我一起找死。”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找死？！


    马库斯都被气笑了，他依然做着最后的努力：“你和我们所有人不同。这半年来，我从没听说过有人能单枪匹马干掉三个蓝恶魔。”


    他诚恳地祈求：“跟我们走，好不好？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我都会帮你的。”


    “从长计议？抱歉，我赶时间，”乔木依然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我想做的，就是正面接触他们的指挥官。”


    “你会没命的！”马库斯低吼。


    “不，我不会，”乔木却摇头道，“但你再不走，可能就要没命了，还要害他们和你一起没命。”


    马库斯看看他，又看看越来越近的蓝恶魔，心中天人交战，已经拧成了一团。


    但也只是短暂的片刻，他整个人都是一松，突然就有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气质。


    可他的表情，却变得坚毅起来，恐惧、焦虑，全都一扫而空。


    他跑过去对焦急等待自己的同伴说：“你们先走，到外面等我……”


    说着，他看向最年幼的赫莉：“你知道在哪等我，对吧？”


    赫莉愣怔了一下，下意识点了点头。这显然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马库斯？”其他人惊声。


    “时间不够了，你们听我说，”他止住其他人，急促说道，“我们不能再跑了。他们的数量越来越多，扩张越来越快。越逃，局面只会越糟糕。我要留下来……”


    “留下来？你能做什么？”他的女友质疑道。


    这个问题，让他顿时哑口无言。但他只犹豫了一瞬，就坚定道：“不留下来，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和你一起！”女友没有再劝，反而脱口而出。


    马库斯迟疑了一下，就拒绝了：有一个人留下来作为见证，就足够了。


    艾迪很快将女友拖走，他则回到乔木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乔木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峡谷很长，周围的人早就跑没影了。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眼看着那些自然之子爬下来，顺利落地，发现他们后，立刻围上来。


    乔木没有犹豫，一把拽起地上的自然之子，刀抵住对方的脖子。其他人果然投鼠忌器，停住脚步，却依旧将他们团团围住。


    双方进行着无声的对峙，这场对峙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直到峡谷中彻底恢复了宁静。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后方的自然之子向两侧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这自然不是放他们走的意思，而是有人要进来。


    果不其然，很快，一个与众不同的自然之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和其他人的高壮不同，这个自然之子，虽然看着也就是中年，身材却矮小而佝偻，手中甚至握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树枝作为拐杖。


    “赖？”乔木有些惊讶，自然之子的指挥官，竟然是这种风格的？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马库斯突然惨叫一声。


    他就看到，对方的右手，正在一点点地扭动。对方则惨叫着将整只手都死死抵在腹部，又用左手使劲拧住。


    即便如此，那只右手，依然在缓慢却坚定地朝着他发力的反方向拧动。


    剧痛让手中的短剑脱手而出，并让他无力地跪坐在地上。


    直到右手硬生生转了一百八十度，腕骨彻底拧断，整只手都无力地耷拉下来，哀嚎声才渐渐消失，只剩下余痛带来的呜咽。


    念动力？真的有超能力啊。乔木若有所思。


    那个佝偻蓝皮没有再出手，而是流利的英语说道：“放了我的同胞，我可以在这里给你们两人一个痛快，让你们无须承受之后的痛苦与恐惧。”


    “你们有多少人？打算什么时候入侵人间？”乔木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又强调一遍：“放了他，否则我会让你们品尝到人间从未存在过的痛苦。”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招了招手，很快，一个老人就被拖了上来，扔在地上。


    乔木认出了对方：他们刚进入那个棚子时，对方就在里面，还很热情地和马库斯打招呼。后来是被两个年轻人扛出去的，应该是行动不便。


    四个自然之子上前，将地上的老人翻过身放平，再死死按住四肢，然后就当着乔木两人的面，开始……


    肢解他！


    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将整条峡谷化为惊悚鬼蜮。


    这场肢解也并不恐怖，因为灵魂没有血液。但正因为清晰地意识到对方是灵魂，这一幕反而更加惊悚了。


    马库斯终于忍不下去了，他顾不上仍然剧痛的右手，左手抄起地上的短刀，破口大骂着向敌人冲去。


    但还没冲出第一步，就被乔木一把死死按住肩膀。整个人竟然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佝偻的赖看着乔木，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又一招手，很快，两个灵魂再次被扔在地上，被人死死按住。


    他们紧紧闭着眼睛，听着耳边的哀嚎声，已经肝胆欲裂了。


    “我就这么说吧，我今天新来的，”乔木按着马库斯，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我跟他们都没交情，你随便，全都肢解了也可以，反正要种树的不是我，我不介意。”


    赖仔细打量着他，似乎是想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伪装之下的软弱与恐惧，最终还是失败了。


    “可悲而又肮脏的生物。”他嘀咕了一声，摆了摆手。三个灵魂，或者说两个完整的灵魂和老人的零件，就被人带走了。


    看着已经被大卸八块的老人，被一个自然之子拎着的头颅，仍在哀嚎着，乔木终于没忍住，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这些灵魂，被肢解后，竟然依旧有意识。肯定是无比清醒地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埋进土里，一点点被吸收掉的。


    这真的还是那个青春爱情片吗？


    “最后一次忠告，数到十，我就动手。一，二……”


    乔木没等到九，对方数到六的时候，就被一阵骚动打断了。


    很快，一个新的灵魂被扔了进来。


    “赫莉？！”马库斯瞬间瞪大了眼睛。女孩竟然被抓住了，那其他人……


    “他们逃出去了，我不放心中，才偷偷溜回来的。”假小子女孩看出了他的焦虑，安抚道。


    她想爬到马库斯身边，却被一个自然之子踩着脊背，在地上动弹不得。


    她扭头恶狠狠地瞪了高高在上的对方一眼，干脆也不动弹了。


    赖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孩，又看向马库斯，露出了饱含恶意的笑容。


    在马库斯极度的不安中，他开口了：“拆了她，不要着急，一点点来。”


    马库斯惊怒的咆哮声响彻山谷，却毫无意义。


    他被乔木死死攥着，根本无法挣脱。他甚至无法想象，为什么这个少年，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几次挣扎无果后，他扭头看向乔木：“帮帮我，救救她！她还是个孩子！你既然留下来，就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见乔木没有回答，而是陷入思考，他绝望地说：“救救她，求求你了。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我把我的命给你！”


    这一次，乔木看着对方，轻轻点头：“成交。”


    下一秒，一个身着和服、怀抱琵琶的长发女人，凭空出现在包围圈中央。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几人脚下坚实的大地，突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空洞。


    猝不及防之下，他们就眼睁睁看着自家指挥官，和那几个人类一起，掉了下去。


    待他们反应过来时，大地，又恢复了原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