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主战场足有五公里的村庄。


    明明是晌午，本该人来人往、炊烟袅袅的村子，此刻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村民都在家中、在床上熟睡；所有动物，都在窝中、圈内打盹儿。


    唯独村子边缘有三个人，远眺着那边渐渐缩小、不断下降的诡异夜空。


    “成了！”一个身着印度传统服饰的女人，忍不住拍了拍手。


    她那惊喜的声音，直接跨越几十公里的距离，传入所有行动参与者的脑海中。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这可是阿曼纳迪尔之翼，是上帝长子的翅膀，”身后一个东亚女人，用与她形象完全不符的轻佻语气说道，“念音，问问他们能不能快点儿。我同时维持这么多魔术假人，很辛苦的。”


    代号“念音”的印度女人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时，已经是另一种声音和语气了。


    “魔术师，你还能坚持多久？”


    名为魔术师的“东亚女人”立刻卡壳了。


    片刻，她才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你们需要多久，我就能坚持多久。”


    那声音却并不领情：“那为什么要催促？”


    这话直接把她堵住了，如鲠在喉，异常难受。


    但对方并没有打算放过他，而是继续说道：“一座小镇六个、十三个村庄各一个，再算上现场两个，共计二十一个假人，我没算错吧？这应该远不到你的极限——如果制定计划时你没有说谎。”


    “要同时维持三万多人沉睡，你就不考虑‘入梦’的能力对我的消耗吗？！”魔术师终于被惹毛了，语气也冲了起来。


    借念音之口说话之人却也不恼，只是平静而冷淡地说道：“如果消耗过大，就让入梦替你分担……”


    “不用了！”对方话音未落，他直接粗暴打断，“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


    让一个三流的小调查员替他分担？他可丢不起这人。他可是魔术师！


    “那就不要随意抱怨，这会干扰计划。我希望你之后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效内容。”


    魔术师的脸瞬间扭曲了，但她死死咬住嘴唇，将满腔的“问候”锁在嘴里。


    站在他前面的入念，心惊胆战地缩着脖子，不敢回头。


    她小心翼翼看向旁边的容器，对方却对这一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副从她背后向远处伸去，死死压制住那片星空的黑色羽翼。


    她再次开口，却依旧不是自己的声音：“你这边进展如何，容器？”


    “进展很顺利，最多再有一分钟就能完成压制了，大人。”容器这才谨慎地开口，语气中却有几分得意。


    对方并不在意她小小的炫耀，而是问道：“很好，能学到多少东西？”


    听到这个问题，容器顿时犯难了。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如实回答：“我很抱歉，大人。阿曼纳迪尔之翼所展现的空间能力，对我而言太过晦涩……”


    “是吗……”对方沉吟片刻，“没关系，这次行动完成过后，死神就是我们的了。到时候，你应该能从他那里学到很多。”


    “是，大人。”容器依旧毕恭毕敬，努力让自己表现出惊喜与期待。


    “断开了……”


    念音小心翼翼地嘀咕了一句，这一次，是她自己的声音了。


    容器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身后的魔术师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那个虫子养的乡巴佬！只会给母爱舔脚趾的红脖子！连太阳都不敢晒的杨基！只会窃取欧洲文化、压榨祖先财富的雅皮士！”


    念音低着头不吱声，用余光偷瞄旁边的容器。


    毕竟对方是美国人，是埃弗雷特。魔术师等于是把对方也给骂进去了。


    但容器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目不转睛地关注着那边不断压制星空的翅膀，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比起无缘无故被魔术师地图炮，此刻的她还有更不开心的事情。


    她作为一个无论天赋、能力，抑或成就，都看成平庸的非战斗类调查员，能够被这些大人物看重、器重，唯一的原因，就是她背上的这副黑色翅膀。


    阿曼纳迪尔之翼，这是路西法之翼遗失后，组织又花费大量精力获取的道具。


    《侦探路西法》项目中，上帝诞生的第一个天使，路西法的长兄，大天使阿曼纳迪尔的翅膀，也是唯一一副生而黑色的翅膀。


    生命之水死后，公司在中高阶战斗类调查员中，一直找不到能够长时间容纳、承载这一神器的人选。


    直到不得不扩大筛选范围，她才得以出头。


    即便如此，她至今都没能获得与这件神器沟通的资格。


    他真的就像是一个移动的人形容器。在那些大人物眼里，这也是她唯一的价值……


    情报显示，那个死神，不仅有着极高的空间领域天赋，在灵魂领域也有一定的建树。


    这样的人，一旦真的留在母爱大人身边，简直就是承载阿曼纳迪尔之翼的最佳人选。


    那她呢？


    显然除了她自己，根本没人在意这一点。埃弗雷特的同事都不在意，更别说眼前这两个欧地联和瓦拉纳西的同行了。


    那个死神，如果能意外死在这里，就好了……


    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甚至吓了她自己一跳。


    她连忙摒弃杂念，将注意力放在眼前天使之翼和那片诡异星空的较量上。


    但那念头犹如附骨之疽，在她脑海中不停盘旋，无论如何都甩不掉了……


    这个念头，也让她越来越烦躁、焦虑。


    “咦？”


    心中正乱着，视线之中，那片夜空之下，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她下意识发出的声音，引起了身边两名队友的注意。


    “怎么了？”念音率先开口。


    她全权负责本次行动的通讯工作，任何情况，都要第一时间传递给需要知晓的人。


    “……”容器想要说出自己刚才看到的异象，嗓子却如同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那东西消失得太快了，我没看到，不确定，也是正常的吧？毕竟其他人也没看到……’


    一念至此，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应该是看错……”


    “看到什么了？直接说！”魔术师却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直接强硬地追问。此刻的态度，和之前向虫巢埋怨、又大搞国家歧视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容器一时有些慌乱，只有犹豫了一瞬，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但话到嘴边……


    “那片星空的收缩和下降速度，是不是变慢了？”


    魔术师和念音闻言看去。


    片刻后，后者赞同地点头：“确实，比之前慢了不少，是在反抗吗？”


    魔术师则直接问她：“天使之翼怎么说？”


    这个问题，让容器哑口无言：她根本没有和阿曼纳迪尔之翼交流的资格。


    等待片刻没有得到回应，对方就看出来了，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但这哼声，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捅进了容器的心窝……


    ‘真是个废物……’一个男性的声音，富有磁性、异常好听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