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米拉图姆告别后，乔木就接到了封让的消息，让他去自己办公室。


    他一推门，才发现胖子和卫怡也在。


    见人到齐了，封让也不寒暄，直接步入正题：“高会直接命令，A15小队三人，立刻完成工作交接，乘坐明天中午的班机回国。”


    对方停顿了片刻，让他们消化一下这个消息，又说：“机票已经给你们订好了，你们抓紧时间回去准备吧。”


    听到这个完全不容商榷的命令，乔木龇着牙，忍不住埋怨：“这也太无情了吧？”


    “这是对你们的保护，”封让一脸严肃，“执行命令，不准抱怨！”


    乔木撇了撇嘴：“何必订机票呢？我多开几次门，今晚就能回去。”


    “还有，”封让拍了拍脑门，“你们三人的授权令已经取消了，除非遭受调查员攻击，否则任何情况下，都不得使用能力。”


    眼见三人的表情彻底垮了，他还是没忍住替远在首都的领导们辩解了一句：“你们的道具，可以保留到返回国内再上交。”


    卫怡一本正经地咂么着嘴：“打一巴掌，再给个枣儿。不赖，不赖。”


    “什么打巴掌？”他瞪着眼，却发现三人却毫无反应，只是三脸嫌弃。


    显然，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三个家伙已经摸清楚他的脾气了——那就是没脾气。


    封让最终也没能安抚住三人，只能不爽地仗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把三人轰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你那口子怎么办？”出了办公室，坐智能轮椅上瘾的卫怡，随口问道，“你今晚单独送她回去？”


    “回哪？”在观月的问题上，乔木的警觉性几乎已经成了本能了。


    没想到女孩嗤笑一声：“你不会觉得我真信她是什么日裔印籍的瓦拉纳西成员吧？我又不傻。”


    听到这话，他也不装了：“不用那么麻烦，我一会儿看一看航班信息，给她也订一张同程的票。”


    “安全吗？”女孩皱起眉头。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里面已经有两名同事了。


    三人见状，都不再说话。


    电梯中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本来还很热情想和他们打招呼、套近乎的两名同事，也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他们的楼层很快就到了，两人跟逃难似的冲了出去，丝毫不做停留。


    电梯门关上，卫怡继续说：“咱们带着道具，公司一定会走特殊渠道直接来接咱们，会看到她的。”


    “发现了又如何？”乔木毫不在意地反问，“高会还真敢这个节骨眼儿上，派人去我家抓人？”


    卫怡有些惊讶地仰头看向他，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忍不住弹了个舌音：“霸气！”


    只看那个母爱那么痛快地带人投降，就能看出，那个未共体的水，一定非常深。


    深到什么程度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八大执行机构，最终大概率会默认这个组织的存在，将它当成普通的“调查员同好会”冷处理，只做必要的监督与限制。


    这么推测的理由很简单：八大机构至今都没从智脑那边拿到未共体的成员名单。


    要知道，这一次，智脑都把印度两家机构的人员名单交出来了。


    拿不到名单，就意味着智脑认为那个组织有存在的价值。


    也就意味着，八大机构想要“清理门户”，就必须自己动手，对自家调查员挨个进行忠诚审查。


    但执行机构不是国家，也不是情报或军事机构。这种行为必然会突破所有机构工作人员的心理底线，甚至引发内乱。


    没有机构决策人能承受这种代价。


    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你们不惹事，我们就当你们是在过家家”。等对方真的搞出大新闻了，才有舆论基础去连根刨起。


    “想要霸占一个非法执行机构，顺便弄死三个新起点的小卡拉米”，这算不上大新闻。


    但未共体浮出水面，也给各家机构带来了个新的问题：过去调查员只能从一而终，不愿意就只能去配套企业过苦日子。


    但未共体的出现，让他们有了新的选择，让他们可以“身在曹营心在汉”。


    各机构都必须警惕那些中高级调查员，尤其是最顶级的调查员，一个不开心，就直接“精神出轨”。


    乔木自然也在其列。


    他虽然还不是一线或超一线的顶级调查员，但他这两个月在公司、在业内的名声，比起那些大佬，已经只高不低了。


    此时已经不适合再用约束普通中高阶调查员的那套规矩，去约束他了。


    万一他一个不开心，选择向未共体抛媚眼，那玩笑就开大了。


    事情一旦曝光，整个公司都会沦为行业笑柄。高会都将在全体员工掀起的舆论风暴中，被上级主管部门狠狠清洗一遍。


    现在，他就是带着观月直接去总部参观，高会也只能假装没认出他身边那个女人的通缉犯身份，说不定还得出面招待一下，再合个影、送一份精美的纪念品。


    这就是特权，你喜不喜欢、追不追寻，它都天然存在。


    卫怡虽然只比乔木大一岁，还在上大学，但立志要做新起点八卦女王的她，显然对影响力、对特权，有着清晰的认知。


    所以乔木随口一句，她就听懂了。


    相反，另一位就……


    “抓人？抓谁啊？”胖子茫然地问，“你干啥了，要抓你？”


    乔木和卫怡对视一眼，纷纷翻了个白眼，没解释。


    胖子倒也光棍，见他们不说，立刻就放弃了兴趣，反而看着前方一脸惊讶：“哎，他还在啊？”


    两人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就看到十几米外，达吾提正巧从房间中走出来。


    “他竟然没被抓？”胖子这话完全没控制音量，立刻引来了对方的注意。


    关上门的达吾提，往这边一看，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


    胖子对这位A15小队的前队员，没有一丝好感。在他看来，对方根本就是个叛徒、卧底、间谍。


    南德里事件后，达吾提在三人面前暴露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乔木力保，卫怡也支持他，当时正为陀罗尼的事儿发狂的胖子，指不定会对对方做出什么来。


    “回去收拾东西吧。”眼见着场面有些下不来台了，乔木再次好心地开始轰人。


    卫怡痛快地说了句“回房间”，轮椅直接带着她往自己的房间开去。


    他又推了胖子两下，后者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他也不做停留，向自己的房间走去。但路过达吾提身边时，看着对方那僵硬的姿态和表情，他还是停下来提了一嘴：“我们已经接到调令，明天中午就回国了。”


    见对方没反应，他也不在意，继续往前走。


    “……”


    走出两步，就听到背后对方好像嘟囔了一句什么，声音太小，他没听清。


    “什么？”他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对方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他听清了。


    “何以至此？”


    “你指什么？”他平静地反问，“是我发现有人在暗杀无辜者后，不该多管闲事？”


    “还是我发现身边的队友有猫腻后，不该排除风险？


    “抑或我发现你们的秘密后，不该履行职责，上报公司？”


    停顿片刻，他又问：“难道是察觉到你们联络我的仇家，想要杀我时，不该奋起反抗？”


    转过身的达吾提哑口无言，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就在他再次准备离开时，对方才开口了。


    “我们不是坏人……”


    听着这有气无力的辩解，他有些无奈：


    “因为你们有宏大的理想，你们希望这个世界更好，所以你们就不是坏人，就可以以理想之名，杀害无辜之人？”


    他想了想：“我认识一个驱魔人，他有一句口头禅，小恶亦是恶。我还认识一位皇族，他也说过，勿以恶小而为之……哦，这句你肯定听过。”


    他叹了口气：“以不义之举行正义之事，我不敢说这一定是错的。但我相信，任何正义之事，都绝不会只有不义这一条路。它一定还有正义的途径、正确的手段，虽然那可能更难……”


    “你们既然自诩正义，自认为不是坏人，”他真诚地问，“请问，你们在行不义前，是否坚持正义直至技穷了？”


    见对方痴痴的模样，他不再拷问对方。临走前，他留给对方最后一句话。


    “你们也许真的不是坏人，但你们也绝对不是好人。可在我看来，这才是你们最可悲的地方……你们究竟是什么？”